按照常理來說,這金色的火焰應該將帕貝爾徹底吞噬,但沒有,他就站在這燃燒世界的中央,甚至連偽裝魔法都沒有失效,這說明他根本沒有遭到攻擊。 火浪一定已經吞噬了整個屏障內部,人類沒法在這樣的高溫中生存,他們本應該在數秒內就失去一切聲息,但也沒有,直到現在,帕貝爾還能聽到許多人驚恐的尖叫,雖然和一開始相比已經減弱些許,但至少證明還有人活著。 這是怎麼回事? 當大魔法的餘波熄滅以後,帕貝爾看見了遭受災難後的世界——首當其沖的正是天空,夜幕中的白晝如同一道傷口,顯得格外刺眼,但現在,它正慢慢愈合,璀璨的星空飛速蔓延,很快,天空上就再也看不出大魔法的半點痕跡。 以萊克斯幫的駐地為中心,屏障內已經徹底變成了一片焦土,令帕貝爾意外的是,竟然還有許多人幸存,這怎麼可能呢?分明連那巨大的屏障都被火焰燒穿,青色的殘骸正在逐漸消散,但脆弱的人類卻沒有化作灰燼? 不論如何,這總是好事,周圍的人群稀疏,證明還是有人死在了那場災難裡,但至少還有人幸存——混在這些人裡,也許他還不算太顯眼。 他快步離開了萊克斯幫的駐地,心事重重地穿過驚恐的人群,走向第六大道。 他要趕緊回—— 一陣沉重的風撲向他的頭頂,帕貝爾想要躲避,卻發現根本來不及,好在“偽裝”的作用誤導了敵人,當最為可怕的第一次襲擊沒有奏效,在經驗的驅使下,帕貝爾就地向一側翻滾,同時手裡已經出現了他迄今為止獲得的最強大的常規魔法—— 【戰爭神賦禮:支付(弱小/一般/強大強度*1)魔力,暫時為目標注入強度為(極限)的全戰鬥技巧,持續時間四十五分鐘】 他隻有弱小六階的魔力,隻能激活這個魔法最弱的效果,但考慮到“指揮吶喊”的可觀作用,這魔法上標注的“極限”一詞就格外刺眼,一定能派上用場。 在他注入魔力之前,他突然聽見了那黑袍人的聲音——那是個女人,語氣中帶著驚訝和憤怒:“帕貝爾·泰特?” 她認識—— 短暫的猶豫讓帕貝爾錯失了最後的機會,一陣更加沉重的惡風撲麵,帕貝爾徹底失去了意識。 “你終於來了,我的朋友....快醒醒,我們的時間不多。” “快醒醒,帕貝爾。” 帕貝爾的意識仿佛被埋在一片粘稠沉暗的混沌之下,他試圖睜開眼睛,但卻連一點光芒也看不到。 直到他聽見了那個陌生的呼聲,視野裡才逐漸出現了一點微弱的光芒。 那個人影穿著海藍色的連帽長袍,麵容模糊,但他的眼睛卻令人印象深刻,散發著青色的微光....這不是人類,人類不可能擁有這樣的眼睛。 “記住,一定要記住,一但你有能力召喚信標,一定要第一時間來雷克西昂。” 很奇怪,帕貝爾感覺自己正躺在某種堅硬的實體上,但他麵前的人雖然和他麵對麵,卻以下肢發力的站姿在和他說話。 這是怎麼回事? “你....是....” 帕貝爾想調動自己的思維,但連調動思維的想法都不能沿著神經向下傳達,頭昏腦漲,思維遲滯的痛苦充斥著大腦。 那人形生物並不理會帕貝爾的問題,隻是機械式地重復:“一但你有能力召喚信標,一定要第一時間來雷克西昂....” “等——不,離....我....” 光芒開始退卻,帕貝爾下意識地伸出手,但這不是他的本意,仿佛有某種力量正在代替大腦,試圖驅使他的手臂,憑借著強大的意誌力,他硬生生把即將碰到那光芒的手縮了回來。 “....遠點!” “一定要來雷克西昂....” 又是這種奇怪的夢。 意識重新掌控軀體以後,帕貝爾立即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陷入這種怪夢,但以往夢裡隻有一座範圍受限的圖書館,可以供他在裡麵閱讀和學習,唯獨這一次,夢裡出現了一個陌生的人形生物。 那雙眼睛....那是什麼東西.... 深呼吸一起,強行收回發散的思維,帕貝爾開始檢查自己的情況,結果似乎還不錯,雖然戰鬥失利,但他沒有感到什麼明顯的疼痛,體內的魔力已經完全恢復,激活的大魔法也轉換成了【知識神的寶典】,不論那女人關押他的目的是什麼,他至少有反擊的能力。 但這也不完全是好消息,一方麵,那女人對自己的實力極為自信,而對於那樣的強者來說,帕貝爾更願意相信她的自信確有倚仗,另一方麵,由於在他昏迷之前,他所造成的影響使芬西的黑夜轉變為了白晝,現在甚至無法通過房間裡的光亮程度來判斷大致的時間。 更糟的是,他的右手以一種不自然的姿態被吊起,一道堅固的束縛環繞在他的手腕上,但構成鎖鏈的材質卻很陌生。 根據背後的觸感,他可能正睡在某種類似於床墊或者杯子的東西上,緩緩地睜開眼,那盤著銀色長發的女人就坐在他旁邊,側過身體,好奇地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在整個芬西,甚至整個克洛希安,隻有一人擁有這樣奇特的發色,那就是時間神的繼承者,特雷希婭殿下。 而帕貝爾正伸出一隻手,手掌保持著向前抓取的姿勢,被特雷希婭抓住了手腕。 她依舊穿著黑袍,但卻已經拉下了兜帽,因此帕貝爾得以通過她標誌性的銀發和青瞳真正確認她的身份。 她的身後就是吊燈,銀發折射著璀璨刺眼的光芒,讓人根本無法直視。 情況已經很明顯了,帕貝爾乾脆閉上了眼。 該怎麼辦? 現在的局麵很不利,這女人離他太近了,即使試圖反抗,恐怕也沒有足夠的時間來結算卡牌....要怎麼才能爭取一些空間? 他還有一隻手在這女人手裡,如果在必要時刻將其舍棄應該能爭取到一點時間,但他要怎麼才能做到在一瞬間卸下自己的右手?他好像沒有這樣的卡牌。 不——這女人的力氣很大,在發生沖突的時候讓她擰下來也行,不論如何,自由才是第一要務。 當然,他並沒打算草率地開始掙紮,在了解特雷希婭的態度之前,帕貝爾決定保持沉默。 他沒有被送進監獄,甚至連身上的傷也被治好,那就證明事情還有回轉的餘地,可能性有很多,隻有知道了特雷希婭的目的,帕貝爾才有辦法做出相對正確的應對。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帕貝爾雙目緊閉,一言不發,可特雷希婭似乎也極富耐心,甚至連端坐的姿勢都沒有改變。 沒關係,他可以陪這小女孩玩上一整年的木頭人遊戲。 當時間數至1179時,帕貝爾最終獲得了這場對抗的勝利。 特雷希婭鬆開了對他的鉗製,同時以冰冷的語氣命令:“睜眼,看看你的臉。” 什麼意思,這女人給我換了張新臉? 如果這是真的,那麼這件事的意味不言而喻,在這種沉重的壓力下,帕貝爾忍不住眉頭微蹙,他最終選擇服從,在刺眼銀光的乾擾下,他的雙眼終於成功聚焦。 好消息是,他的臉還在,這意味著他至少還保留著自己的身份,壞消息是,他的頭發和....眼睛,發生了極其異常的改變。 他原本的褐色乾枯卷發被替換成了柔順的淡金色,瞳孔也從漂亮的天藍色變成了令人難以直視的,刺眼的鮮紅色,這種顏色極不自然,超出了色素沉著應有的亮度,就好像它本身在散發光芒一樣。 感覺就像....夢裡的那個人形生物。 “這就是現在的你。” 看著特雷希婭臉上泛起的一點笑容,帕貝爾依然保持著沉默,迎著強光,他把視線轉移到特雷希婭的眼睛上。 愛德蒙王是發色是金色,瞳孔是寶石般的翠綠,許多上城區的居民都這樣說,那麼特雷希婭的外觀突變在表現上和自己的似乎有些類似,但令帕貝爾感到不解的是,她的眼睛很漂亮,雖然瞳孔的顏色少見,但看起來完全是正常人的眼睛。 帕貝爾很想問問這是什麼原因導致的變異,但考慮到對方已經退步過一次,他決定繼續保持沉默,這個決定帶有一些賭博的成分,也許會招來一次拷打,也許會得到幾天囚禁,但既然他還活著,那就說明他身上一定有某些特雷希婭無法割舍的價值。 他必須弄清自己身上究竟有哪些利益在吸引這女人,為此冒點險也值得。 和帕貝爾預料中不同,特雷希婭甚至沒有再堅持另一個三分鐘,她很快就放棄了對峙,帕貝爾聽見她起立的聲音,還有靴子在地板上的碰撞聲: “先起來吧,我給你泡茶喝。” 得到邀請後,帕貝爾皺著眉,警惕地直起了身體。 映入他視界的,是一個樸素的房間,兩張床分別在宿舍的兩個角落,對麵是一個占據了整麵墻壁,裝滿了書的大書櫃。書櫃前麵有一張圓桌和一套圓凳,兩邊的墻壁也分別靠著一張方桌,上麵放滿了夾著書簽,壘在一起的各種書。 這看起來是一間宿舍,如果不出意外,這恐怕就是特雷希婭的宿舍,出於謹慎,帕貝爾迅速收回了視線,隻確認抵達茶桌的路線以後就閉上了眼睛。 他閉著眼走完了這一段路,換來特雷希婭略帶好奇的詢問: “你的眼睛?” 帕貝爾短促又含糊地回答:“不是很舒服。” 事實上,他的眼睛沒有任何不適,隻是希望能說服特雷希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讓她相信自己不會在這間宿舍裡看到太多,至少能避免引發多餘的糾紛和惡意。 另一方麵,看守對於視力受損的人總會相對懈怠,這是人的本性,直到他們因此得到教訓之前都不會改變,而帕貝爾相信年輕的特雷希婭沒有。 “會嗎?”特雷希婭的語氣聽起來很疑惑:“我當時....不,也可能是因為我那時候還太小。” 氣氛短暫地有些沉默,帕貝爾聽見一套茶具被推到自己麵前,於是他故意伸出手去魯莽地觸碰茶杯,然後裝作被燙到的樣子收回了手,在他朝手心吹氣的時候,已經悄悄具現了“戰爭神賦禮”,並把這張核心卡牌藏進袖子裡。 茶桌算是比較好的障礙,尤其是上麵的兩杯熱茶,在需要的時候,應該能給他爭取到有限的時間。 帕貝爾仍然保持著沉默,他在等待特雷希婭發起進攻。 “既然你不打算說話,那我就直接一點了。” 特雷希婭調整了原本放鬆的坐姿,表情認真地看著帕貝爾,即使對方雙眼緊閉,拒絕與她對視: “我沒有惡意,讓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你要告訴我關於幫派的事情——為什麼你要組建幫派,為什麼要那麼多錢,你都做過哪些事,作為交換,我也會回答你的所有問題。” 這是什麼意思?這是簡單的信息交換,還是一次順從度的測試? 帕貝爾沉默了幾秒,情況不容許他繼續思考利弊,直覺告訴他這是場有利的交易,所以帕貝爾最終選擇同意: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