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漫長的黑夜·2009年9月】 　　（漫長的回鈴音） 　　“（冷漠地）喂？” 　　“（溫和地）晚上好，斯米爾諾夫，已經睡著了？” 　　“....” 　　“很抱歉，我保證過我會早點找你，但今天的工作還是太多了....很抱歉，長話短說怎麼樣？還缺錢嗎？” 　　“（冷漠地）不。” 　　“那就好，那麼有沒有遇到麻煩？大的小的都可以，我欠你們的，不要和我客氣。” 　　“沒有。” 　　“....這樣我就放心了。” 　　（漫長的沉默） 　　“晚點我會托人給你們帶點東西，署名是V·P，你可以安心收下....另外，我正在想辦法聯係你的父親，下個星期會有人入獄，他承諾能幫我帶些東西進去。” 　　“....” 　　“隻能是一張紙，最多一包煙，你也知道....我把這個機會讓給你，孩子，把東西放在箱子裡，然後把箱子放在門口，就會有人把它帶走。” 　　“....謝謝。” 　　“（溫和地）不客氣，我欠你們的。” 　　----------------------------------------- 　　“陛下！您醒了！” 　　在大圖書館建成之後，特雷希婭的意識剛回到陽臺，羅莎莉亞就朝她撲了上來，興奮，崇拜又憧憬地說：“那真是地上之神嗎？您見到他了嗎？” 　　特雷希婭下意識地回答：“嗯，當然是，但——” 　　“陛下？” 　　羅莎莉亞的興奮逐漸消退，她疑惑地看著特雷希婭：“您看起來有些不安。” 　　不安？會嗎？但如果真的有，那也是正常的。 　　麵對著羅莎莉亞的擔憂，特雷希婭卻始終不能恢復平靜，過去的景象在她眼前閃爍，她的表情變得越來越沉重。 　　“看到天上的景象，你會受到鼓舞嗎，羅莎莉亞？” 　　麵對特雷希婭的突然詢問，女孩愣了愣，隨後立即興奮地給出了答案：“當然啦！那可是地上之神的奇跡耶！‘所有人，不論男女老幼，強弱貴賤’——” 　　“羅莎莉亞！” 　　“嗯？” 　　麵對著畏懼而膽怯的女孩，特雷希婭嘆了口氣，她的表情灰暗，語氣沉重地說：“奇跡也是有代價的，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羅莎莉亞天真又疑惑地看著特雷希婭，在她沉重的講述中，女孩逐漸得知了一個嶄新的故事，一個由地上之神的親密之人口述的可怕真相，在這個故事裡，地上之神變成了人，一個復雜的人。 　　當故事抵達尾聲，羅莎莉亞聽見地上之神甘願把自己封鎖進高塔以保護芬西後，她優雅地側頭，用手帕抹了抹眼角，但很快，不斷湧出的淚滴突破了手帕的封鎖，滴落在她的胸口和裙擺上，於是她低下頭，抽噎著狼狽地說： 　　“抱....歉，陛下....” 　　“沒什麼....” 　　羅莎莉亞輕輕地吸了下鼻子，於是特雷希婭沒有再說話，她推開茶杯，頹廢地趴在桌麵上，盯著杯口升騰的薄霧發呆。 　　上一次把自己鎖進高塔的時候，帕貝爾要麵對的隻是芬西一座城市，但這一次，在目睹過大圖書館建成的景象後，會有多少人湧來？他又能堅持多久？ 　　上一次他這麼做是為了對抗外鄉人的攻擊，這一次呢？是什麼驅使著他又一次大張旗鼓，製造這麼多奇跡？ 　　活聖人和她的騎士團，摧毀智者學院的天火，還有屹立在摩根領的大圖書館....他一定已經做了很多事，但是為什麼？究竟是什麼讓帕貝爾這樣緊迫？ 　　他撐不下去的，她見過帕貝爾在芬西時的窘境，她知道這男孩沒法承擔這樣的重荷，這根本就是自殺，為什麼艾琳不阻止他？ 　　這裡離阿塔波斯已經太遠，但哪怕抵達帕貝爾麵前，他又會願意回答問題嗎？恐怕不會的，否則她在這裡就可以問——出於尊重，她先前並沒有詢問維拉的職責，但現在，她非得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不可。 　　還有艾倫，他應該也知道什麼，還有那些從天空學院來的學生們.... 　　“陛....下，” 　　羅莎莉亞吸了吸鼻子，她的眼眶紅紅的，但沒有再流淚，說話的時候依然帶著濃重的鼻音：“那我們是不是....不能....” 　　她又吸了吸鼻子：“去圖書館？” 　　“最好不要，” 　　特雷希婭嘆了口氣，她知道羅莎莉亞想表達的意思，但更清楚帕貝爾的脾氣：“如果你要阻止別人過去的話，你會死的，帕貝爾不會容忍這種事發生。” 　　羅莎莉亞的眼裡又泛起晶瑩的水霧；“為什麼？難道這不會增加陛下的負荷嗎？” 　　“那又怎麼樣呢？也許連他自己都覺得無所謂。” 　　看著羅莎莉亞再次低下頭，用手帕捂住眼睛，特雷希婭又嘆了口氣，仔細想想，她對帕貝爾幾乎沒有太多了解，和羅莎莉亞相比，她不過隻是曾跟隨在那個男人身後走過幾步而已。 　　他從不享受，也幾乎沒有私人生活，把一切時間都投入他的事業上，而那事業在貴族們看來也是可笑的，無用的，除了像羅莎莉亞一樣天真又感性的人，又有誰會承認他努力的意義呢？連特雷希婭都覺得帕貝爾·格蘭瑟姆的所作所為實在天真。 　　陽光灑入杯中，又隨著霧氣一起升騰，彌散，特雷希婭似乎看到了一副絢麗的景象，但輕盈的薄霧卻無法保持穩定，隨著紅茶逐漸冰涼，她最終徹底弄丟了那個美麗卻朦朧的畫麵。 　　沒有了霧氣的阻擋，陽光直射在杯緣，最終聚合成一支鋒利的矛，刺痛了特雷希婭的眼睛，她憤怒地抬起頭，但空中的太陽卻更加耀眼，她隻好伸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有必要這麼小氣嗎？屹立在摩根領中央的大圖書館，還有所謂的聖人，歌者，謎團和傳奇就是你想要的嗎？驅使你的動力究竟是什麼？難道我就真的幫不上忙？ 　　太陽沒有回復，它隻是冷漠地和特雷希婭對峙，找書苑 www.zhａoshuyuan.com 直到它被雲層遮蔽為止，沒有了陽光，特雷希婭也就放下了手臂，看著因神跡而混亂的街道，看著那些歡呼雀躍的人們，她再次嘆了口氣。 　　帕貝爾不止一次地強調，任何人，不論男女老幼，強弱貴賤都可以進入大圖書館，很顯然，他真正青睞的正是平民，他想做的事情和在芬西時一模一樣，可問題在於，這樣的人真能成為聖人，歌者，謎團和傳奇嗎？ 　　她了解這些人，即使是看起來稍微體麵的上城區人，為了生存，道德正是他們首要拋棄的東西，這些家夥隻在意利益，所謂的正義與善良，愛與和平在他們看來一文不值，至於知識，他們對知識的定義肯定和帕貝爾完全不同，他們怎麼可能看得懂帕貝爾·格蘭瑟姆的著作呢？ 　　最後，如果說這樣的人竟能成為人們的領袖，那就更可笑了，他們沒有接受過優秀的教育，也從未有一刻遵守美德和榮譽的要求，這樣的人怎麼能成為傳奇？ 　　既然帕貝爾不願回答她的問題，那就隻有最後一個辦法了——她得親自進入大圖書館，按照帕貝爾的性格，他一定會在裡麵留下線索，而她要找到線索背後的答案。 　　大圖書館就是他求救的信號，帕貝爾是個自負又勤懇的人，如果他不是陷入絕望，但凡他還有一點機會能通過自己的努力來擺脫困境，他又怎麼會允許自己把難題交給別人？按照她的理解，恐怕這一次帕貝爾堅持不了太久，她必須抓緊時間。 　　如果能在地上之神因重荷而死去前找到答案，那麼或許一切還有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