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圓·964年7月】 　　“那些用火藥的家夥在那，科迪，他們看起來遇到了麻煩。” 　　“是，而且看起來....圍攻他們的人裡沒有法師。” 　　“是啊。” 　　（漫長的沉默） 　　“聽我說，我們得拚一把，雖然沒有電，但是原始的火藥也能用，我們必須得有一把槍才能在這世界上活下去。” 　　“你說得對，我的外骨骼還有百分之二的電量，讓我去沖散那些土著的行列，然後....” 　　“....” 　　“（苦澀地）即使沖散了他們，我們又能怎麼樣呢？” 　　“不管怎麼說，總得試一試，科迪，我們接受過近身格鬥的訓練，我會跟在你身後。” 　　------------------------------------------------ 　　在大圖書館當中，人不需要休息，不需要進食，在地上之神的偉大魔法中，人對時間的感知被降到最低，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效率，或者說——至少地上之神認為會這樣。 　　沒有進食作為分割，沒有睡眠作為休憩，連更換書籍都可以使用大圖書館內的魔網完成，人的時間終於連成了整體，可以專心致誌，不必受到乾擾，或許這就是帕貝爾夢想的生活，但不是每個人都和他一樣聰明。 　　當時間連成整體，隨之而來的就是永無盡頭的挫敗感，這本書上的知識無法理解，頭腦沉重，精神疲憊，單詞的意義變得模糊，考核失敗過一次又一次，卻無法入睡，也沒有茶會，歌劇和商場可以放鬆，恐怖的陰影籠罩在每一個求學者身上，很難有人在這種內源性的重壓下維持動力，而一但停止閱讀和學習，那麼很快就會被地上之神所設置的魔法驅逐離開。 　　人們都以為大圖書館是地上之神的恩惠，可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這根本就是酷刑，那些被迫離開的人又有多少還會回來呢？ 　　有大量來自黃金港的貴族進入了大圖書館，憑借著幼時接受的嚴格教育，他們之中有不少人迅速升進了第三層，在最熱鬧的時候，第三層一度有上千人，但在半個月以後，這裡如今隻剩下十幾個虛幻的身影。 　　或許他們就是地上之神想要篩選的人，哪怕沒有地上之神的限製，他們恐怕也絕不會做任何與閱讀無關的事，看起來他們對知識的渴望超出一切，其中有人甚至已經整整半個月都沒有走過一步。 　　魔網突然傳來提示，有人給她發送了信息，但在打開郵箱之前，特蕾希婭就已經看見了羅莎莉亞焦急又歉意的表情—— 　　【抱歉，殿下，實在很抱歉，我得暫時離開大圖書館，去參加烈陽騎士團的啟程儀式】 　　特蕾希婭愣了愣，假如不是這段話，她甚至忘了今天已經是驕陽節這件事，她點了點頭，言簡意賅地回復—— 　　【好，我就留在這裡】 　　魔網再次發出清響，羅莎莉亞立即回復—— 　　【實在很抱歉，殿下】 　　看著她匆忙的背影，特蕾希婭嘆了口氣，她究竟是因為時間緊迫而焦急，還是因為能有正當理由離開這裡而欣喜？也許兩者都有，但不論怎麼說，至少她的努力沒有白費，在第三層找到了她想要的“歌者”道途。 　　調出自己的道途麵版，她已經通過了很多考核，但離滿足帕貝爾對第三層的要求還遙遙無期。 　　【特雷希婭·人類·女】 　　【道途：謎團·VI】 　　【學派：塑能學派—6/10，注能學派—6/10，數學—5/10，化學—4/10，物理—4/10，魔法基礎—4/4，軍事技能—4/8，文學—4/4，音樂—4/4，繪畫—4/4，經濟—3/6，歷史—2/4，木工—2/4，紡織—2/4，耕種—2/4，畜牧—1/4，烹飪—1/3，通用語言—1/1】 　　想要走進第三層的夾縫需要幾個達到六階的學派？七是個很大的數字，但按照之前的規律來看，恐怕真的要七個六階學派才能進入第三層的夾縫。 　　第一層的日記裡記載著天空學院和大圖書館的理念，對應著帕貝爾的“學會生存”，第二層的日記裡記載著帕貝爾·格蘭瑟姆的實驗記錄，這對應著第二年的“了解世界”，那麼第三年呢？帕貝爾會用什麼來對應“了解自己”？難道他真會把日記裡最私密的部分也向眾人展示？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要求七個學派也理所應當，不論如何，她要看到那些日記，但....今天也許可以休息下。 　　魔網附帶實時影像的功能，所有抵達六階的人都可以使用，而她已經了解那個名為“荊棘權杖”的人就是羅蘭，這家夥走的是傳奇道途，不論如何，他不會錯過這個出名的機會的，果然，他正在向人們展示煥然一新的黃金港。 　　作為人類世界的中心，黃金港的建築大多已經老化，假如看到它原本的樣子，那麼一定會讓絕大多數憧憬這裡的人失望，但在確認烈陽騎士團允許送別後，羅蘭隻用幾天時間就完全翻修了出城的道路。 　　他強硬地拆掉了一些房子，將過於狹窄的道路拓寬，用白漆重刷建築的外壁，還用銅模擬出阿塔波斯的高貴風格，道路中央鋪著鮮艷的紅色長毯，筆直地延伸到城外，皇帝的士兵們全副武裝地護衛著道路，他們的盔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露臺上的貴族少女們精心打扮，她們露出熱情的笑容，從手中灑下一場芬芳的花雨。 　　不論是誰都會被這一幕所震撼，它完全滿足人們對神聖和黃金港的一切想像，至於更遠的地方，那些還沒來得及翻新的地方，則被畫麵中璀璨的天光所遮蔽，但正種處理方式並不讓人感到突兀，反而將人們的情緒推上巔峰——熾烈的陽光就像地上之神的意誌，他也在關注這一次遠征。 　　北方大鐘敲響十三次，於是烈陽大教堂的正門打開，當飛升者維拉，也是第一位聖人走出教堂時，大圖書館裡有人發出了激動的喊聲。 　　特蕾希婭下意識地抬頭張望，隨後看見一個男孩靦腆地朝眾人鞠躬致意，然後快步跑向了永無盡頭的圖書館另一側。 　　合唱團開始吟誦肅穆的頌歌，管弦樂器的聲音回蕩在城市上空，讓人不自覺地升起敬畏之心，影像底下的留言不斷刷新，大多是稱頌地上之神和皇帝的話，或許其中的絕大部分人根本沒見過帕貝爾，甚至沒有來過大圖書館，親身體驗地上之神這份沉重的理性。 　　以影像的角度，觀眾們看不清維拉的臉，隻能看清她的紅色長發，還有她的坐騎，希爾法恩那標誌性的龍形馬甲。 　　騎士們截然有序，莊嚴肅穆地出現在陽光之下，接受地上之神的審閱，第三個人應該是萊昂，因為他的劍別在身體右側，動作僵硬的人應該是萊瑪斯，一位來自下城區的平民，他不擅長騎馬，艾默裡克的身影格外顯眼，因為他高舉著一支旗矛，旗幟上繪著代表地上之神的金鴉像。 　　這麵旗幟的出現引發了山呼海嘯般的祈禱聲浪，一陣恰到好處的風吹過黃金港，吹起騎士們沉重的紅色披風，就像在黃金港中央點燃了一團堅定而虔誠的火焰。 　　騎士們的路程已經過半，大風始終沒有停息，在路途過半時，一群衣衫破舊，隻有身上的金鴉徽記閃閃發光的人突然越過了士兵的阻攔——這絕不是意外，特蕾希婭很清楚這種小手段，因為羅蘭的魔法已經放大了聲音，這樣就能讓觀看影像的人也聽見： 　　“偉大的活聖人，請允許我們追隨你的腳步！我們是十二神的牧師，但現在，我們希望追隨金鴉之道！請允許我們記錄並學習您的言行！讓您的光輝照耀後世，成為我們對抗邪惡的劍，抵禦黑暗的盾！讓您的聖言駁斥自甘墮落之人，讓毀滅的追隨者畏懼地上之神和他的聖徒！” 　　這些牧師一定會拖慢騎士團的行軍速度，因為地上之神賦予了烈陽騎士團獨特的軍儀，讓他們在全副武裝時免受疲憊和饑餓之苦，但威嚴的女騎士還是點了點頭，於是那老人高舉手中的木杖，發出一聲激昂高亢的戰吼： 　　“為了聖維拉！為了地上之神！” 　　模糊的影像卻清晰顯示出了這老人身上的肌肉輪廓，他絕不隻是一名普通的記錄者那麼簡單。 　　騎士們繼續前進，路程已經過半，很快抵達了新建的白塔前方，白塔的頂端正好比烈陽大教堂稍矮一些，隻有年邁的皇帝，臃腫的亨利先生和年輕的艾倫主教這些身份尊貴的人有資格站在這裡，從高處目睹騎士們發起遠征的一刻。 　　一支龐大的，臃腫的隊伍突然從輝光中現身，他們井然有序地穿過人群和街道，迅速走進了主道，他們的領頭者同樣穿著樸素，卻騎著一匹強壯的戰馬，他的聲音同樣經過魔法放大，讓所有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尊敬的聖維拉！尊奉皇帝，艾倫主教和亨利子爵的命令，找書苑www.ｚhaoｓhuyuan.com 我們為您帶來得勝後所需的一切！食物，衣服，建材，藥品，我們會沿途建起光輝的豐碑，讓地上之神與您的榮耀永垂不朽！” 　　雖然他口稱這些物資有皇帝的一份，但車上印著的全是亨利家族的徽記——三個層疊的貨箱，也就是說，這些東西應該是亨利先生自己獨資贊助的。 　　維拉把視線投向白塔，亨利先生像真正的貴族一樣矜持地笑著，但彎腰的角度卻有些過於諂媚，還殘留著過去的痕跡，於是維拉接受了這份禮物，騎士團的隨行隊伍膨脹了五倍。 　　看著最後一輛裝滿物資的馬車駛出城門，艾倫疲憊地向皇帝告別，在維拉擔任主教的時候，前來教堂告解和祈禱的人幾乎沒有，可艾倫繼任的消息一傳出，烈陽大教堂就立馬人滿為患，其中不乏必須由他親自接待的高級貴族。 　　預約僅僅開放一天，他的日程就已經排到了三周以後，這些都是黃金港裡有名的大貴族，又或者是烈陽騎士團成員的親屬，因此平民們的需求不得不被延後，但哪怕未來大教堂裡不再隻有一名牧師，這些人也必須由他親自接待。 　　艾倫急切地趕回教堂，告解的場所被設定在教堂三樓的露臺上，即能保證告解者的隱私，又足夠公開，確保不會傳出什麼流言，當艾倫推開露臺大門時，告解者已經在座位上等待多時。 　　“貴安，尊敬的奎利亞爾侯爵夫人，” 　　艾倫滿頭大汗地坐下，然後隨意捋了捋身上的長袍，讓它們看起來平整一些，才鄭重地道歉：“我今天有不得不出席的儀式，請你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