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尋者·964年8月】 “還有更多難民?不....先說清楚,究竟有多少人?” “我沒有數,但估計隻有幾百人,他們都是山堡的幸存者,蘭德爾,你得幫——” “你旁邊遠不止幾百個人,是不是?” “....” “我可以接納一部分,但隻要能夠入學的孩子和年輕人,告訴他們,這裡的生活不比野外舒適,我也得告訴你,不要再把這些人一股腦扔給我,我沒有時間處理他們,學院裡也沒有空間再容納閑人。” “蘭——” “這也是導師的意思!沒有了導師的監督,天空學院已經容不下凡人,如果你回來看一眼,你就知道我沒有騙你,如果你還能找到更多難民,就直接去找艾倫先生或者薇薇安女士,他們會想辦法....至於我,我現在自身難保。” ---------------------------------------------- 在短暫的眩暈後,年輕騎士很快恢復了意識,強忍著沖擊和震蕩留下的後遺癥,手忙腳亂地爬起來,騎士劍已經在翻滾的過程中脫手,於是喬·奧爾科特試圖拔出艾斯提尼亞之劍,但他很快就發現,這坑道比他想象中還要狹窄,幾乎和他的肩寬相等。 別說揮舞艾斯提尼亞之劍,連在坑道中靈敏行走都難以做到,更糟的是,他麵前就有幾名敵人,穿著一種奇怪的,到處鏤空的盔甲,幾乎沒法防禦任何要害,手裡還拿著外鄉人常用的危險火銃,而為了避免遭到踩踏或者沖撞,他甚至不能直起腰,否則整個肩膀都會暴露在地麵上。 他聽不懂那些外鄉人的話,但他們顯然已經擺出了攻擊姿態,年輕騎士隻能抬起手,將魔力注入臂鎧內側的紋路,同時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開始勾勒另一個火球術,在不到一秒之後,兩個火球接連出現,他很幸運,臂鎧沒壞,而那些外鄉人也沒來得及發起攻擊就被大火吞噬,隨後發生了爆炸。 支離破碎的盔甲和骨肉四濺,年輕騎士下意識撇過頭,直到叮叮當當的聲音停息才鬆了口氣,他身後的外鄉人似乎還活著,於是他毫不猶豫地擰斷了這個男人的脖子,最後從他的胸口搜出一把匕首。 這東西不順手,但在狹窄的坑道裡,他也沒有其他選擇,緊緊握著這對他來說太過纖細的武器,年輕騎士在坑道內側蹲下,小心翼翼地逐步前進。 在開始的爆燃後,由於缺乏足夠的燃料,火球很快熄滅,隻留下滿地細小的火星,以及彌漫在身體周圍的惡臭,穿過那些外鄉人曾經的據點後,他在墻角的另一側看見了另一個外鄉人的據點,但他們看起來遭到了襲擊,一團熟悉的金色光輝閃耀在通道盡頭,輕易擋下了那些外鄉人的所有攻擊。 那是個聖人嗎?來不及多想,年輕騎士彎著腰從通道中躥出,頭頂傳來戰馬飛馳的聲音,和飛揚的塵土一起掩蓋了他的蹤跡,趁那些外鄉人還沒反應的時候,年輕騎士撞倒了第一個敵人,然後迅速擰斷了他的脖子。 慘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那些外鄉人大喊著他聽不懂的話,但狹窄的通道讓他們難以立即轉身,於是年輕騎士迅速抓住了第二個人,用他作為盾牌,輕鬆接近了剩下的敵人。 那個聖人始終沒有反應,但喬·奧爾科特也不需要他的幫助,塞喬爾說的沒錯,這些外鄉人非常脆弱,他們的武器可以摧毀城堡,洞穿鋼鐵,但隻要有機會,一拳就可以將他們徹底打倒。 意識到這點之後,狹窄的坑道似乎也不再那麼令人厭煩,雖然他沒法在坑道裡自由活動,但那些外鄉人也失去了齊射的空間,復雜的地形更有利於他發起襲擊....不知道為什麼那些外鄉人要挖掘這樣的坑道,他們完全是在自掘墳墓。 靠近金光的源頭之後,喬·奧爾科特才發現那個人正躺在地上,再靠近一步,金光逐漸暗淡,那不是什麼聖人,而是昏迷的塞喬爾。 怎麼會—— 喬·奧爾科特碰了碰那個年輕的牧師,但他沒有一點反應,於是他隻能抓住這個人的肩膀,用力晃了晃,這一次,他終於恢復了清醒,怪叫著抓住年輕騎士的手,驚恐地和他對視了幾秒之後才逐漸平靜: “大人?這裡是....” “戰場上,那些外鄉人的地道裡,”年輕騎士打量著對方,但他看起來卻和之前沒什麼不同,他乾脆直截了當地詢問:“剛才那些外鄉人正在圍攻你,但你身上卻出現了金色的屏障,你是聖人嗎,塞喬爾?” “什麼?屏障?” 塞喬爾的表情從疑惑到思索,再到狂喜,他突然反抓住年輕騎士的肩膀,興奮地追問:“等等,大人——” 頭頂上傳來令人心悸的爆炸聲,但這絲毫沒能打斷塞喬爾,他迫不及待地問完了後半句:“您說的是真的嗎?我的身上出現了金光?像聖人一樣的金光?” “是”的音節剛剛說出,塞喬爾就開始興奮地顫抖,他取下胸前的金鴉像,將它緊緊攥在手心,又很快鬆開,並開始反復輕撫,他的呼吸變得急促,皮膚因過度激動而變得通紅,他瞪著眼睛,小聲地開始祈禱,兩秒之後,經文變成了癲狂的大笑,以及狂熱的怒吼: “我就知道!我的祈禱已得回應,他的目光——” 又一陣恐怖的雷鳴之後,頭頂傳來了低沉的呼嘯,一陣鐵雨落在他們的頭上,但塞喬爾毫無反應,年輕騎士隻能咬著牙擋在他身上,彈開那些尖銳的碎片,同時一顆暗淡的金色的流星劃破天空,墜落在他們麵前。 “夠了!” 確認沒有更多從天而降的碎片之後,年輕騎士一把抓住塞喬爾的衣領,用力搖晃的同時對他大吼:“清醒一點!前麵有人需要幫助!” 塞喬爾瞪著年輕騎士,像野獸一樣粗重地喘息著,那縷墜落的金光很快讓喬·奧爾科特很快失去了耐心,他煩躁地把塞喬爾甩到旁邊,側著身擠過通道: “留在這——” “等等,大人!” 年輕騎士回頭,發現那個牧師已經恢復了基本的理智,他熟練地一腳踢開那些外鄉人的異形火銃,然後從屍體上摸出兩把匕首,快速跟上了年輕騎士的腳步: “抱歉,大人,我跟您一起去....如果我能活著回去,您可以替我為剛才的一幕作證嗎?這對我很重要,大人。” 仔細地打量了塞喬爾一會,確保他不會再突然發瘋,年輕騎士才鬆了口氣,但依然沒有答應他的要求,隻是含混地回答:“再說吧。” 在穿過兩個路口之後,他們成功找到了那個被擊落的聖人,他身上的金光比墜落時更加耀眼,即使麵對的隻是一名昏迷的聖人,那些外鄉人也依然手足無措,不論是射擊,揮砍還是沖撞都沒法撼動眼前的屏障,直到年輕騎士趕到,他們的褻瀆行為才算停止。 和之前不同,屏障中間躺著一位真正的聖人,穿著閃亮的盔甲,背後係著火焰般耀眼的披風,但和塞喬爾的情況相似,年輕騎士剛剛靠近,他身邊的屏障就逐漸消散,最終隻剩下一圈暗淡的金色光環。 接連兩次發生相同的情況,年輕騎士忍不住抬起頭張望,卻什麼也沒有看到,天空已經被墜落的鐵幕所遮蔽,它們的殘骸擋住了每一寸陽光,隻有熊熊燃燒的金色烈焰還在為大地提供有限的照明。 在塞喬爾的幫助下,年輕騎士成功把這名聖人從泥土裡拔了出來,令人驚嘆的是,即使在高空墜落以後,聖人身上依舊沒有什麼可見的傷口,盔甲也沒有破損,連呼吸也依舊平穩,看起來隻是簡單地陷入了昏迷,按照年輕騎士的經驗判斷,這名聖人應該很快就能蘇醒。 塞喬爾又握住了他的金鴉雕像,小聲地為聖人祈禱了幾句,然後抬起頭問:“現在怎麼辦,大人?” “等等。” 確認附近不再有馬蹄聲以後,年輕騎士小心翼翼地攀上地麵,身後已經沒有了騎士的身影,而在戰場正麵,一隊騎士恰好沖進了敵人的陣線,他們發出激昂又憤怒的咆哮,震懾敵人,也鼓勵自己的盟友。 但那都和年輕騎士沒有關係了,他重新滑進坑道裡,略帶失望地嘆了口氣: “他們已經沖進了營地,我們趕不上了,但路上有不少戰馬的屍體,也許有其他人和我們一樣掉進了坑道裡,我去找他們。” 順著戰鬥的痕跡,年輕騎士很快找到了另一隊幸存者,他們同樣和沖鋒的聖人失散,領頭的牧師身上滿是鮮血,或許有一部分是敵人的,但恐怕他受的傷也不少。 和年輕騎士不同,他們身上的盔甲並不能有效阻擋外鄉人的攻擊,所以直到年輕騎士從身後發起襲擊,並快速擊倒兩個外鄉人之後,勝利的天平才終於倒向牧師們的方向,領頭的牧師跨過外鄉人的屍體,完全忽略了身上的傷口,熱情地對年輕騎士發出邀請: “感謝你的幫助,我的朋友,我們要繼續沖擊外鄉人的堡壘,你要加入我們嗎?” “還要繼續?” 年輕騎士皺起了眉,但他的表情被麵甲遮蔽,最終隻能用語氣來強調自己的不滿:“看看你身上的傷,你沒法撐過下一次戰鬥!我在戰場邊緣建立了一個據點,你們應該跟我——趴下!” 天上又傳來沉重的呼嘯聲,年輕騎士不假思索地爬上地麵,然後迅速沖向那群牧師的位置,用身體為他們構築出一片安全區,鐵雨又一次砸落他的背後,但這一次,為了把自己固定在坑道上方,他沒法用手保護頭顱,一塊殘骸正中後腦,讓喬·奧爾科特差點昏迷。 所幸他的目的達到了,等鐵雨停止的時候,牧師們無一傷亡,唯有那領頭的老牧師盯著他脖子後滲出的鮮血,然後不等喬·奧爾科特從眩暈中恢復,就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扯向坑道邊緣,然後指著地麵,壓抑又堅定地說: “看看這個地方,年輕人,這就是那些外鄉人乾出來的事!如果他們越過了聖人們的防線,那麼我們背後的世界會遭到怎麼樣的厄運?和這恐怖的未來相比,我的生命微不足道,我們必須要盡一切努力阻止這件事發生!所以我們決不能後退!” 年輕騎士咬著牙,眩暈和疼痛同時折磨著他,他沒有像上一次一樣迅速恢復,在好幾秒的思考之後,他才找到了可能說服對方的辦法: “我知道,但聽我說,我們之中有一位從天空墜落的聖人!” 看著老人逐漸恭敬的表情,年輕騎士知道自己找到了正確的方式,但對方身上的血液正在凝固,皮膚也越來越蒼白,這老人所剩的生命不多了,所以年輕騎士加快了語速: “比起自己發起魯莽的攻擊,我們更應該聚集在聖人身邊,聽從他的命令!跟我來,朋友,我還要集結其他人,為下一次攻擊做準備,沒有時間和你們繼續浪費。” 老人沒有再反駁,他將信將疑地跟著年輕騎士走了幾步,很快就開始搖晃,於是喬·奧爾科特隻能架著他回到之前的坑道,看清那名昏迷聖人的時候,這本來已經虛弱不堪的老人又突然暴怒: “你騙我!這名尊貴的大人正在恢復,你——” 他劇烈地喘著氣,每一次呼吸都更加虛弱,但眼中的怒火卻越發高漲,年輕騎士趁機想要說服他,卻收效不佳: “我知道!但看看你自己,你連路都走——” “年輕人!” 老牧師突然伸手抓住了年輕騎士的肩膀,他瞪著眼睛,在喬·奧爾科特驚訝的目光中,一點一點撐起自己的身體,最後重新站了起來,搖晃幾次之後,他才重新抓緊了長劍,語氣依然堅定,卻又帶上了失望的情緒: “我知道你很害怕....但聖人們正在奮戰....我不能....” 老人虛弱地咳了幾聲,與此同時,那名昏迷的聖人也咳了幾聲,他的嘴巴動了動,塞喬爾立即俯下身體傾聽,卻什麼也沒聽清。 一道金色的屏障突然出現,就擋在老牧師麵前,也擋住了他前進的腳步,隨後光墻開始延伸,最終將坑道裡的所有人都包裹在內,人們驚訝地回頭,但聖人依舊沒有蘇醒,隻有塞喬爾聽見了他微不可聞的囈語: “留....” “大人?您有命令嗎?” 塞喬爾緊張地詢問,卻沒有得到回答,天空又下起一輪鐵雨,但這一次,那些熾熱而沉重的碎片在空中就被金色的屏障彈開,單薄的光盾波動了幾次,但最終依然頑固地屹立在這片黑暗的焦土上。 這麵屏障擋住了老牧師,但也擋住了喬·奧爾科特的去路,年輕騎士伸手摸了摸這有如實質的高墻,最終轉身從牧師們中間擠過,大聲地朝著聖人請求: “尊敬的大人,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我懇請您讓我離開!還有許多人在戰場上墜馬,我必須去幫助他們!” 牧師們立即停止了小聲誦經,他們屏息凝神,但隻有靠得最近的塞喬爾聽見了聖人的話: “過來....” 他立馬緊張地抬頭,大聲為年輕騎士轉述:“過來!” 牧師們為年輕騎士讓開一條路,聖人看起來依然不怎麼清醒,也許他幾次都試圖抬手,但最終隻是輕微地動了動手指,於是年輕騎士在他麵前恭敬地單膝跪下,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一縷熟悉的金色火焰從聖人手中滑落,很快攀上喬·奧爾科特的盔甲,火焰沒有帶來更多痛苦,反而似乎在治愈他的傷口,身後再次傳來小聲的祈禱,而聖人也鬆開了手。 再幾秒之後,年輕騎士終於確認他再也沒有更多命令,於是他低著頭後退,再次走向那道越來越璀璨的屏障。 牧師們突然爆發了小規模的爭吵,但很快又恢復平靜,等年輕騎士回頭的時候,隻來得及看到幾個傷勢較輕的人把同伴按下,然後自己走出了隊列,在他麵前低頭並請求: “大人,我們能否與您一起行動?” 年輕騎士皺了皺眉,看著這些幾乎沒有保護,身上還帶傷的牧師,但最終,他還是同意了這些人的請求: “來吧,” 他伸出手,像撩開門簾一樣在屏障上撐起一個出口,同時嚴肅地叮囑: “但記住,你們身上沒有防護,你們必須聽從我的命令,躲在我的身後,隻有在我許可的時候,你們才能參與戰鬥,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