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二哥向著領頭的一步一步緩緩走去。左手握書,右手背在身後,握住了劍柄。 隻見趙二哥在離領頭的一丈左右,左手將書甩向對方,隨即躬身猛的往前沖去,右手拔出了劍,那是一柄青釭劍,拔劍前趙二哥右手一碰包袱,有個缺口,似乎想起了什麼,猛的一回頭,目光似乎看了一眼亭內火堆處,但已經騰身躍起無暇多想,心底暗暗嘆息了一聲。雖然緩了那麼一剎那,趙二哥依舊直刺對方麵門而去。 領頭人剛接住那本書正是心頭一喜,不妨出此變化,人在馬上直接一個後仰鐵板橋堪堪避過,同時大喊一聲:“放箭。” 亭內青城三英一見那趙二哥動手,立即躍出亭子,竄向竹林,瞬息間已不見蹤影,雲水的人一路尾追趙二哥,此時正被趙二哥吸引,一時沒人發覺也沒人去盯住青城三英。 趙二哥見沒有刺中,四周響起“嗖嗖嗖”的箭風,立即落地團身一滾,滾入馬下,握劍對著馬肚子往上一刺。領頭的沒料到此節,措手不及,急忙騰空而起,想要避開卻是慢了一些,臀部被刺了一著,鮮血隨劍而出,雖不是要害,卻也是疼的齜了一下嘴,隨即含怒揮鞭直掃馬頭,馬匹連帶著領頭那揮鞭子之力,立即倒下壓向趙二哥。 四周都是飛箭,趙二哥一劍全力刺出未有餘力,這一下無處躲避,被壓了個實在,領頭的這時已是異常羞怒,大叫道:“殺了,不用留活口了。”說完順手隨身扯下了一塊布條簡單包紮了一下傷口。 “嗖…嗖…嗖”的箭聲響起,趙二哥被馬壓著無法挪動,右手揮舞著劍花抵擋著箭矢,雖然馬身壓在身上擋住了一部分箭矢,終究抵擋不住,手臂還是中了箭,手中的青釭劍一緩,霎時箭矢如雨落下,頓時成了一個箭人,領頭的瘸著走近一看,已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這時領頭的拿起手中的書打開一看,卻見“辰州趙氏劍譜”六字映入眼中,哪裡不明白是上當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揮鞭直沖趙二哥抽去。猛然想起青城三英,扭頭看向亭內,哪還有三人的身影。 領頭的不顧傷勢,直沖入亭內問道:“那三人哪裡去了?” 廊道眾人此時已知事不關己,也不是遇見剪徑強人,沒有那麼慌亂了,但是看著眼前的人,知道這些不是一般的江湖強人,根本惹不起,又不敢接話。停了一會,有兩人抖抖索索的伸出手指了指後邊的竹林。 領頭的人望了眼竹林,眼中怒意似火,恨恨的道:“留下兩個人查看收拾一下,好好檢查下那姓趙的,其餘的隨我追去。”說罷,躍出亭子,直奔竹林,那邊餘下兩人,十一人迅速跟上進了竹林。 那邊兩人收拾了馬匹,連那趙二哥的馬,隻餘六匹馬安好。趙二哥手裡那把青釭劍被取走,背上包袱也被拿下來,普通的江湖人的包袱,有一個破了的口子,裡麵也就是一些日用物品和一些小物件,屍身也被檢查了一遍,並無餘物。看來沒有什麼收獲,兩人隻把劍和包袱包在一起,然後走到火堆旁坐著了。 廊道眾人見人走了,外麵雨還未停,雲水宮還有兩個人在外麵,想走也不敢走,隻在亭內低聲議論起來。盧林看著三叔,卻見三叔一如平常若無其事和商隊的人閑聊著。盧林聽著商隊有人問了句:“那些人還會回來嗎?” 三叔看了眼亭外商隊的車馬,又看了眼竹林,略微停了一下,對著商隊的隊長說道:“怕是我們今天走不了。” 隊長一聽,有些納悶,趕緊問道:“怎麼會走不了,他們不是強人啊。咱們也隻是走商運貨的,一會雨住了我們就繼續趕路。” 三叔笑了笑說道:“這個也不能肯定,過會就知道了。” 隊長看了看三叔,滿臉的不信。又看了看那留下的兩人,那邊兩個人收拾完來到亭內火堆旁坐著,也沒有乾涉眾人的意思。商隊眾人一時無語,都愣愣的看著亭外的雨,希望雨趕緊停了。 沒一會兒,那領頭的一臉不甘心,臉色有些陰沉,帶著人從竹林出來,看來是沒有追到人。那兩個烤火的立馬站了起來候著了,領頭的進了亭子掃了一眼,問道:“都查看清楚了?” 隻聽一人道:“隻有一把青釭劍,一個包裹,都在這裡了。現在隻有六匹馬可以騎乘了……”說著就遞了過去。 領頭的接過,看了眼亭外六匹馬,轉過頭看向廊道,忽然眼睛一亮。走到廊道問道:“這商隊誰管事?” 商隊隊長連忙站了出來說道:“這商隊是鄙人的,不知這位爺有何吩咐?” 領頭看了看他,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數了八張遞給他,說道:“今日損失了馬匹,現在有點急事,買你八匹馬,這些可夠?” 商隊隊長驀然一驚,看了看銀票,一百兩一張,南北通兌的晉商票號,這臨時半道買馬的事從未遇見過,銀錢是不少,這一時間不知道回答好還是不好,愣了一下,雖說領著商隊跑了些年頭,也會三兩下拳腳,但比不得這些人,想起剛才的場景,雙手接過銀票,忙道:“夠了,夠了,使得,使得。” 領頭的和商隊交涉完,回頭指向一人道:“剛才那三人分頭跑了,你跟我去洛城,其餘的分兩隊,一隊去益州方向,一隊去楚州方向,他們沒坐騎,這會應該跑不遠,有消息就近傳訊。” 說罷,拿起趙二哥的劍和包裹,帶了那人直接出了亭子往洛城方向打馬而去。剩下十二人分作兩隊,從商隊牽了八匹馬分道各自離去。 亭內眾人見人都走了,三三兩兩分開回到剛才的位置各自低聲交談。盧林還惦記著火堆下的番薯,又拉著三叔走到火堆旁坐著烤火。這時商隊隊長看了看馬匹,才想起三叔說的話,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然後走過來向三叔恭恭敬敬拱了拱手道:“一路行來未曾發覺老爺子是位高人,怠慢了。” 盧林聽得一愣,看了看三叔,卻見三叔一臉平靜,對著隊長道:“一路承蒙隊長照應,跟著商隊行走,還未曾謝過,都是糊口奔波之人,哪裡談得上什麼高人。” 隊長道:“老爺子謙虛了。今日看來是不能走了,我等先安排人去前麵最近的市集買馬,一來一去要不少時辰,恐要明日才得行了。” 三叔嘆了口氣道:“唉,還得麻煩隊長安排幾個人,一會雨住了,到竹林那邊挖個坑,把那趙爺埋了吧,好歹是條江湖漢子,總不能就這樣曝屍荒野。” 隊長道:“老爺子宅心仁厚,說得在理,在下這就安排去。”說罷徑直就去廊道安排了。 盧林見隊長走了就問三叔:“他怎麼就說你是高人了?” 三叔看了看盧林那雙亮晶晶帶著疑問的眼睛,和藹的說道:“前麵我說今天走不了了,是估計雲水宮那幫人追不上那青城三英回頭來,缺了坐騎,這裡隻有商隊還有十來匹馬,十有八九肯定會要了他們的馬,果不然,雲水宮的人雖然行事霸道了點,還是給了銀子,一匹馬現在市價七八十兩,八匹馬給了八百兩銀子,也算是可以了,就算耽誤了一天的行程,商隊還是不虧的。” 盧林一邊撥弄著火堆,一邊想著,說道:“原來商隊的人沒有料到會有這一出,現在既已成事實,那隊長也是個明白人,現在已經明了三叔你想得比他們更細致。” 三叔說道:“行走江湖的,都是明白人,就是多少的區別而已,能當商隊隊長大小也是個人物,不然怎麼帶著幾十號人混。以後你看事情要多想想。想得透就簡單多了,應對也從容。這些都不是說會就會說明白就明白的,得在這世俗中摸爬滾打逐漸領悟,每個人都不一樣,領悟得也是有多有少,或深或淺,每個人際遇不一樣,結果也不一樣。” 盧林想了想,接著問道:“三叔,剛才那些人是江湖高手麼?那個趙二哥死得似乎有點冤有點憋屈。” 三叔看著盧林滿眼的渴求,笑了笑道:“他們算不上高手了,也算是江湖好手了,江湖太大,臥虎藏龍,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很多事情並不是誰強誰弱就解決了。你看,那邊人多,開始青城三英應對就很好,沒有太多講究,直接滾地切了馬腿,把危險降低,不然縱馬一沖而來,不死也得傷了,隨後的劍陣也發揮了作用,抵擋住了。” 盧林回憶了一下,好像是這樣。 三叔接著說道:“若不是那姓趙的受傷在先,他們四個人也未必不能抵擋不了雲水宮那些人。事情起因是由那趙二哥引起的,人也是他約來的,他算是個老江湖了,這事不知道怎麼出了岔子,他也算得上是個仗義之輩,所以他拚死也要為青城三英拚出那點逃離的時間,也是個有擔當的,有決斷的人物,你看他最後的應變,沒有一點慌亂也沒有一點猶豫,就算受傷了,也差點殺了那雲水宮領頭的。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平常練習是熟悉招式,打鬥使用起來不能拘泥於形式,行走江湖得要懂得應變。不說這些了,這些現在和你說有點早了,等你以後去闖蕩江湖再說了。” 一聽三叔如此說道,盧林興致勃勃起來了,接著問道:“三叔你是高手麼?在江湖上很厲害麼?江湖大俠們遇見這樣的事情會出手嗎?” 三叔伸出手摸了摸盧林的腦袋說道:“聽多了茶樓說書的吧,你這腦瓜子盡想這些做什麼。江湖上的事情,難得清楚其中的是非恩怨。什麼都不知道就去管那是莽撞的的莽夫,江湖中有名有號的就沒有一個是莽撞的莽夫。 江湖上每天都會有很多事情發生,遇見了事情大都會先去弄明白一個大概,再去決定怎麼做。做什麼都要清楚為什麼。江湖人大多數背後都有不同的牽連背景,貿然參與,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搭進去了。大俠不是那麼好當的。俠義之心仁者之心可以有,不可濫。 比如剛才,且不說他們之間的緣由,若幫了那趙二,抵擋了雲水宮,我們是跟著商隊來的,雲水宮的人日後豈不能找上商隊,你能夠一直跟著商隊對付雲水宮?商隊若是要脫身,這活計是不能乾了,再找活計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商隊隻有二三十人,都有家人的,背後牽扯至少上百人,多是婦孺老幼,你可以一走了之,那些人怎麼辦?” 三叔說得用心,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盧林邊聽邊點頭,仔細對應著。記事起就是三叔在身邊,都是三叔教他,雖然不覺得有什麼特別之處,但是他確實比一般人強壯不少,在鋪子裡乾活總是被誇贊,想起這些就有點興奮的問道:“三叔,你教我的那些是不是武林秘籍江湖絕技啊?回去我要好好練。以後去闖蕩江湖,行俠仗義,除暴安良,揚名立萬。”說著說著兩眼越來越亮:“然後我就會是一個江湖大俠,說書的就會說我的故事了,江湖上就會有我的傳說了……” 三叔聽著忍不住笑了一下,道:“你知道就好,功夫要勤練不輟,要多熟悉,熟能生巧,再多琢磨,然後就要看你的領悟了,學到的是死的,領悟了的才是你的。不用功你會成為大蝦的……被人拿去水煮油煎紅燜下了酒。” 盧林聽著三叔的話,一時胸中意氣飛揚,莫名的起了一股雄心,對那江湖不勝向往,盼望著長大,去闖蕩江湖行俠仗義……在茶館聽多了說書的故事的少年心裡有一個江湖俠客夢,那夢似乎很遠,似乎又在身邊。又想著剛才發生的事,那些刀光劍影,那如林箭雨,再望了眼趙二半個時辰前還是活生生的人現在已是一具屍體,那些聽來的故事總是那麼美好令人向往,當發生在你身邊卻是真實得殘酷。 “那,江湖是什麼?”盧林想著有些出神,忽然卻聞到一股焦味,想著是不是番薯烤焦了,聞著卻不是熟悉的番薯皮烤焦的味道。盧林趕緊拿著根木條撥弄著火堆,卻見火堆下麵扒拉出一個小包裹,牛皮包著的,有個角被烤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