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離別(1 / 1)

次日臘八,陰霾了小半個月的天空不知道何時飄起了雪花。   等到盧林起來,五姑姑早早就做好了藥膳粥。   喝完了粥,盧林覺得渾身上下暖融融的。心道:五姑姑這粥真好吃。   看見老王就在一旁垂手等待,盧林趕緊去收拾行李,身量不高,大姑姑給的木匣盧林隻能橫著背在肩上,臆想中的背匣仗劍的模樣是做不到了。五姑姑給的盒子和包裹都放在木匣子裡。木匣還真不輕,若不是從小在鋪子裡乾活,同齡人的小身板真挺難背得動。三叔依舊是一個包袱挎在肩膀上。   五姑姑又拿了個包裹給盧林,說道:“這裡是早上做的一些麵點,路上帶著吃。”   盧林接過包裹謝過五姑姑,卻見五姑姑眼睛微紅。此時,雪越來越大,已是鵝毛般的大雪花紛紛揚揚的飄落下來。五姑姑抬頭看了看天,雪花落在五姑姑的臉上,五姑姑伸出衣袖拂拭著似乎被這風雪遮住的眼簾。   大姑姑和五姑姑將他們送到水車旁就停步了。   三叔說道:“送到這裡就行了,你們回去吧。”   大姑姑和五姑姑就站在水車旁沒動,五姑姑滿臉依依不舍,摸了摸盧林的頭,替他拂去頭上的雪花,說道:“阿林,以後長大了有空再來看姑姑啊。”   盧林使勁的點頭道:“嗯。姑姑放心,一定會的。”   大姑姑隻是說了一句:“一路順風。”   走到轉彎處,三叔回頭看見大姑姑五姑姑依然站在水車旁沒動,兩人渾身上下已是雪白。三叔揮了揮手繼續前行。盧林看見三叔揮手,忙轉身對著兩個姑姑躬身作揖,然後大聲說道:“我會努力的,不會讓二位姑姑失望。我還會來看你們的。”   遠遠地似乎看見是大姑姑側過臉去,五姑姑伸出手捂住嘴。雪花遮眼,看不真切,盧林也學著三叔揮了揮手,轉身跟上三叔和老王去了。   少年不知離別苦,隻道是來日方長,不知若是無事,此去又是經年,一生又多少個經年?少年沒有看見揮手後的三叔踉蹌了一下的背影,沒有想到在他們離去後,兩個姑姑並未回轉,依舊站立了許久,任由大雪覆蓋成兩個天然雪人一般的雕像,久久之後才回去。   三叔看見盧林跟上來了,說道:“以後你來這裡就不一定是我帶你來了,你且把這路記得清楚,別到時候路都找不到。”   盧林趕緊張望了左右,尋找醒目之處為標記。   等到水潭邊,老王依舊禮數照舊,請三叔和盧林先上船。船倒不是當初來的時候那條船了,是一條烏篷船,比一般的窄小狹長。   老王一邊撐桿,一邊和盧林說道:“盧公子,上次來時順水而行,那條水道公子可還記得。”   盧林回憶了一下,岔路很多,說道:“記不太清楚了。”   老王告訴盧林:“上次那灘塗過來我們是第一個水路口左轉進來的,進來之後就是見路右行。來的時候是順水,再回那灘塗就逆水了,慢上許多。現在出去順水走另一條水路,一直順水左行就可以出去,那邊有一條小徑到灘塗附近。”   盧林說道:“王叔如此一說就好記多了,謝謝王叔。”說完拱手躬身。   看見老王似乎又要作揖回禮,三叔趕緊大聲說道:“老王趕緊趕路,不用多禮了。”又趕緊對盧林說道:“阿林,你也別學你大姑姑那麼多禮了,就陪著老王說些閑話。”   老王聽見三叔的話,倒是沒有停下,隻是回頭恨恨地瞪了三叔一眼。   這一路上,盧林和老王閑談,聽了老王講了些水上趣事。到了大水路,老王把船靠岸停了,帶著走了條小徑,走了有小半個時辰就看見了灘塗,隔著約莫兩丈的水流。   隻見老王熟門熟路的路盡頭一踮腳縱身就越過水流到了灘塗,盧林一看,就算不背著木匣自己也是越不過去的,想著怎麼過去,卻隻覺身子一輕,原來三叔提著他的腰帶一躍而過,穩穩地落在灘塗上,盧林心中訝然。   此時雪下得密集,三個人如同雪人一般,灘塗上已是白茫茫一片,老王讓三叔稍等片刻,就往灘塗深處走去。盧林找到一根枯枝,在地上畫著往來的路線,三叔看著心中頗為贊許。不一會老王不知從何處拿來了三個鬥笠三件蓑衣。   三人頂著風雪繼續前行,有了鬥笠蓑衣,盧林心下安定,一路繼續尋找著醒目之處記住路徑。一路向南,沒有來時快速,到渡口時已是午時。   渡口泊著一艘大船,看見來人,趕緊迎了出來一人。此時雪雖然小了,下了三個時辰,到處是白茫茫的看不真切,三人戴著鬥笠穿著蓑衣,等到走近了,船上的人看見老王連忙招呼道:“王頭領可算來了,這大風雪的,且上船喝杯酒暖暖身子。”   老王拱了拱手說道:“張兄弟,早就不是什麼頭領了,你們怎麼就改不了稱呼。說了多少次了,喊我一聲老王就是。”   那張兄弟說道:“是,王頭領。”   老王無奈搖搖頭,向著張兄弟介紹道:“這是我家三爺,這是我家盧公子。”   那張兄弟趕緊施禮道“在下張清水,見過三爺,見過盧公子。”   老王對著三叔說道:“這是我昔日故交,這趟去江州由他們安排。”   三叔對著張清水拱了拱手道:“辛苦張兄弟了。”   張清水將三人迎進船內,船有兩丈寬五丈長,兩層,下麵船艙左右各四間,後麵一大間。這是貨船,上麵一層一半是空著,另一半兩間房,比下麵大上許多。空的一半本應堆上貨物,現在都是空的,隻在下麵船板堆放了貨物。   張清水帶他們進了大間,房間內生了爐子,倒也暖和了許多,已經擺好了大小兩桌宴席。老王一看,趕忙拉著張清水到一邊悄悄說了幾句話。然後就見張清水出去了。   不一會,有人抬了個案幾拿了來個凳子進來擺在最前麵,然後張清水就把三叔和盧林安排坐案幾。老王和張清水還有幾人在小桌,還有十幾人坐在大桌,應該是船工了。   吃了有半個時辰,中間張清水幾人都過來敬了下酒。如此待遇三叔沒什麼,盧林倒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當初三叔說老王曾是江湖上響當當的好漢,平日在神龍溪恭敬有禮不覺得有什麼出奇之處,就像一個大管家,到得此處,才覺得老王當年應該有些了不得。   張清水把三叔和盧林安置在上麵兩間房。安排好後三叔對張清水說道:“這兩日麻煩張兄弟了,出門在外沒那麼多講究,三餐送點簡單的吃食就行。”   張清水聽了一時沒回話,看了眼老王,老王正要張口,三叔說道:“老王,別說了,就這樣。”   老王也不吭聲了。   臨下船時老王對著三叔作揖送別說道:“三爺,我就送到這裡了,到了江州老張已經安排好了快馬,三爺一路保重。”   接著又對盧林說道:“盧公子一路保重。”   盧林趕忙回禮道:“多謝王叔這些時日的照顧。”老王依舊側了下身子。   船行後,也不知是不是老王和張清水交代過什麼,沒有人來人打攪,除了三餐有人送來。盧林也沒有到船板上去。三叔仔細詢問了盧林這些時日所學,然後又查驗了盧林的心法,發現精進了不少,又與盧林細說了心法的要點,令盧林明悟不少。   五姑姑的針法指法三叔也略微看了看,問道:“這些東西你都想學,學得來麼?”   盧林撓了撓頭說道:“我也不知道,學一樣是一樣,這些天感覺進展不小。”   三叔說道:“你這些天所學都是你大姑姑五姑姑的畢生心血,本來是明年帶你去的,待個一年半載的,可多學點,這次匆忙了,以後都得靠你自己琢磨了,有些東西是勤勉不來的。”   盧林說道:“不是還有三叔你麼?”   三叔說道:“我所知也有限,生而有涯學無涯,沒有人是什麼都會都懂,你得明白這個道理,如今你尚不明了,以後會知道。但是你得清楚你想學什麼,理出個先後來。   鑄造你從小跟大掌櫃學的,還得和大掌櫃學上個兩三年才算略有所成,每天得去錘煉一兩個時辰,你大姑姑的拳法每天得一兩個時辰,你五姑姑的脈絡針灸也得一兩個時辰,書院每日上午你還得去,心法早晚兩次不能斷,你且算算你還有多少時間?這裡還有你五姑姑的指法針法,你還想學槍法,刀法?”   盧林默默心算了一遍,悚然一驚,還真學不來。   三叔接著說道:“傳說三百年前江湖有第一高手,號稱‘十絕老人’,也是到了花甲之後才有此稱號,此後三百年來未曾聽聞有人達到這個地步。近百年江湖中的‘五正三奇’均是驚才絕艷之人,也隻有五絕六絕而已。”   盧林聽得暗暗驚嘆不已,心中思索該如何?   看著盧林沉默了下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三叔說道:“你也不用急於一時之間定下,都可以嘗試一下明年再做抉擇。”   三叔也不著急等著盧林回答,今日這番話也隻是告訴盧林而已,等他自己去想清楚。   初十清晨就到了江州,停泊在潯陽樓畔,張清水安排在潯陽樓三樓吃早飯。看著潯陽樓四壁掛著的詩詞字句,盧林就想到了說書人口中呼保義的故事,問三叔道:“三叔,這裡是不是呼保義題詩的潯陽樓?”   三叔說道:“正是此處。”   盧林不喜呼保義,每當聽得此人受招安之時,心中大恨,便為那些水泊好漢不值。他喜歡聽武二和花和尚的故事,也幸得這二人算得上是善終。   盧林想到這些,沒心思去看那些詩詞字句,走到窗前,雪早已經停了,遙望江麵,此時雪後初霽,小舟星星點點若白花飄於江麵,與江水與山與天上下皆白,霧凇沆碭,玉樹瓊枝,掩映如畫,令人心曠神怡。   吃過早飯,張清水牽來了兩匹馬,比之當日秋雨亭雲水宮的那些馬還要神駿一些,馬上都掛著水囊。張清水對著三叔說道:“三爺,這兩匹馬一個時辰可以跑個百五十裡,消不得兩日即可到廬陵府。”   三叔將盧林扶上了馬隨後也跨馬而上,對著張清水拱了拱手說道:“謝過張兄弟這兩日的照顧,暫且別過,他日來廬陵可到信源鐵匠鋪找丁三即可。”   張清水聽到什麼鐵匠鋪丁三愣了一下,覺得哪裡不太對,一時想不起來,忙拱了拱手說道:“三爺客氣了,隻是略盡了綿薄之意,在下在此祝三爺和盧公子一路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