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潯陽樓畔,張清水的船停靠在此,驚雷響起時,三叔霍然驚醒,竟然有些心神不寧。掀開被子,起身推窗而望,雨正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四周隱約可見,看了看時辰已是寅時。三叔看著窗外,認真思索起來。 雨聲滴滴答答不停歇,陸姨也驚醒了,伸手不見枕邊人。運起目力才看見三叔靜靜地站在窗前,沒有絲毫動靜。接著又是一道閃電劃破夜空,陸姨借著閃電的光芒,看見三叔隻穿著內衣,也不知道三叔站了多久,連忙起身穿衣,拿起三叔的外衣走過去,為三叔披上。驚雷又響起,跟著又是一道閃電,接著又是一道驚雷。 陸姨站在三叔身邊,握緊三叔的手。就這樣靜靜地陪著三叔。 雨水飄進窗來,飄在三叔的臉上,三叔回過神來,看見了身旁的陸姨,趕緊將窗戶關上,扶著陸姨坐進被子裡,點起了燈。 陸姨看見三叔臉色有些蒼白,問道:“怎麼了?” 三叔平復了一下心情,掖了掖被子,握著陸姨的手說道:“有些心神不寧,不知道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陸姨說道:“我們這才出來,會有什麼事情?韓空他們現在有十幾個人了。如果不是五大派來人出不了問題的。” 三叔想了想,說道:“恐怕不是這等事情。自從突破之後,許多以前不明白的地方都明白過來了,到了這境界,心神不寧是很難出現的,這一年多來也就這一次,肯定會是極為緊要之事,不然不會如此,我剛才想了許久也沒想到會是什麼事情。” 陸姨聽了,也想了想,說道:“是阿林?還是黃雲英?” 三叔聽了站了起來,說道:“黃家兄妹是盧林第一次救下的人,這大半年來也極為投契,我過去看看那小丫頭。”說完就拿著燈過去了。 三叔走進黃雲英住的房間,仔細看了看,黃雲英睡得正沉,隻是被子上尤有淚水流過的痕跡。三叔順手幫黃雲英掖了掖被子,就回去了。 陸姨問道:“小丫頭沒事情吧。” 三叔說道:“沒事,就是哭過。” 陸姨笑道:“也是,如今還有誰可以在三哥身邊不聲不響偷偷摸摸的做事。” 三叔聽了也笑了笑,說道:“那也大意不得,須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陸姨想了想,自己都有些不相信的問道:“難道會是阿林?” 三叔說道:“阿林也不太可能吧,上次聽任子風說過,他和阿林交過手,切磋了一番,魏定一也見識過阿林的刀法根基,兩人都對盧林極為贊賞,我聽任子風詳細說過他們交手的經過,阿林隻用了南拳,並沒用老黑的十八手,如今阿林十六手已經大成,真用上了,任子風也不會是對手了。廬陵城最近並無有高手往來,若說如今能夠威脅得了阿林的,廬陵城附近也隻有眉庵了。但是眉庵再如何不知情,阿林隻要使出十八手他見了就會明了。” 陸姨說道:“阿林如今如此厲害了?” 三叔說道:“機緣巧合吧。” 陸姨說道:“阿林沒事,那還會有誰?” 三叔想起南源心法的事情來了,這種頓悟一般的玄妙狀態,極為罕見,但也不是不會出現,隱隱想到盧林會不會出現此狀況,但是自己的經歷和老人說過出現的各種要求,盧林是不可能這個時候會有這種狀態的。三叔將這個念頭拋開了,但是又想不出還有什麼事情。此次是去神龍溪,神龍溪會有事? 陸姨見三叔沉思半天,問道:“三哥想到了什麼?” 三叔說道:“神龍溪?但也不可能,老黑和五妹在,別說那地方難以尋找,就是找到了,五大派不是一群頂尖高手去討不了好?五大派無緣無故又憑什麼去?這些年真當我們是軟柿子不成?前些日子雲水宮的事不夠他們謹慎起來麼?” 陸姨說道:“想不出來就別想了,或許是心血來潮了。到了神龍溪就知曉了,阿林有事的話怕是上午就會有消息來。” 三叔想不出個頭緒,也不願陸姨擔憂,說道:“霜妹說得也是,不去想了,真有事,到時候自然知曉了。你接著睡,我打坐會。” 陸姨點了點頭,躺進被子睡去了。三叔說是打坐,他如今那需要打坐了,隻是習慣打坐的姿勢,然後又開始冥想去了。四周寂靜,唯有雨滴聲,間或還有幾聲雷聲傳來,但是那種心神不寧的感覺沒有了。 . 鐵匠鋪這邊,一片安靜,第一道驚雷響起的時候,盧林身體陡然一動,仍舊沒有醒過來,過了一會,連續兩道驚雷響起,盧林驚醒了過來,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然後一聲悶哼,吐出一大口血來,第八十九處穴道也這剎那間突破,但是盧林並不知曉,他莫名的進入狀態,直到此時被驚雷驚醒,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猛然坐起又噴了一大口血,也是人生第一次噴血。盧林頓覺有些恐慌,一時間愣愣的沒敢動。 盧林發了會呆,看看四周一片漆黑,回憶起自己從臨江坊回來後好像就迷迷糊糊躺下來,然後發生了什麼?他一無所知。但是這一大口血噴了出去是實實在在剛才發生的,盧林伸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跡,點起了燈,看了看時間,寅時?記得回來的時候是戌時,自己躺下頂多是亥時,這就到了寅時?三個時辰就這樣過去了,而自己卻什麼也不知道。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自己為什麼又突然吐血了? 盧林腦門冒汗,以往聽過的說書故事浮現起來,有人下了蒙汗藥來偷襲我?誰又會來偷襲我?自己沒什麼對頭啊?頂多一個不知所蹤的祁家老大。想到這裡,盧林起身檢查了下自己的身體,沒有缺什麼啊,胳膊大腿都在,腦袋也在。又到門邊看了看,窗邊看了看,都完好無損。除了地上一攤血跡,一切如常。 盧林什麼都沒有發現,摸不著頭腦,先把地上血跡清理乾凈,衣服上也有許多血跡,也換下了。坐著仔細回想起來,昨天送走了三叔、陸姨和黃雲英,然後又聽了戴水蕓和吳仁的談話,和曉梅配藥,吃過飯然後沒多久就回來了,最後想到的是自己覺得很累很無力,躺在這床上。躺下的時候應該是戌時,到不了亥時的。回來的時候才剛到戌時,他是直接回房的。 推開門,外麵正下著雨,烏漆嘛黑的,盧林這會思緒散發得厲害,想著會不會現在已經過去幾天了。說書的故事中不是經常有人一下子昏迷過去就過去幾天了。又撐起傘掌燈出去,四周除了淅淅瀝瀝的雨聲就沒有別的聲音了,想去郭文房間問問,想想最後還是算了。自己這狀況自己都不清楚,萬一沒什麼事不就鬧了個大笑話。又獨自走到平日習武練拳的地方仔細看了看,沒有什麼變化,和早上去書院前一模一樣,各種東西仍在遠處沒有動過的痕跡。盧林暗自出了一口氣,還好沒有昏睡個幾天。接著又想到,自己是犯糊塗了,真要是昏睡幾天此刻早有人在身邊了,還會沒人發現? 盧林心中安定了許多,回到房內,開始修煉起心法來,大周天運起,第五十四處順暢的過去了,盧林欣喜,接著一路運轉下來,第六十四處穴道也順暢的過去了,然後到了第八十九處穴道略微一滯,接著又過去了,然後在第九十穴道停了一會又過去了,第九十一處穴道也是停了一下過去了,就這樣一直運轉到了第九十九處穴道,盧林頓時有點慌了神,趕緊停了下來。 盧林細細思索了起來,這心法從小修煉的,也就是從神龍溪穀回來後才精進得快些,前幾天還是第五十四處卡住了呢,怎麼就忽然就到了九十九了?這有些不可思議,修煉心法越到後麵越難,也越慢的,這第九十九處再怎麼快修煉也要明年才行啊。盧林又運行了一遍小周天,沒有問題,很正常。三叔走了,沒人知道怎麼回事,得等到三叔回來再說了。 盧林又修煉了一遍,到了第九十九處穴道停了下來,不敢再讓大周天運轉下去。記得三叔說過,這心法最講究根基了,取巧不得,隻有根基厚實,後麵突破才會是水到渠成,不然勉強突破還會倒退,甚至岔氣走火入魔。自己一直按三叔說的修煉,都沒有出過什麼問題。 難道是自己昏睡幾個時辰,心法就差不多要練成大周天圓滿了?還有這好事?盧林自己都不敢去想。盧林小心翼翼的又修煉了一遍心法,運轉到了第九十九處穴道停滯的時候就停了下來,不再如往常一樣遇見停滯想著突破。心法意外突進,盧林沒有覺得欣喜,還有些恐慌,一肚子疑惑他隻能等三叔回來了。 這些天盧林一直因為黃雲英的事情困擾不已。他覺得自己弱小,力量不夠,但是仔細想想,若是自己和三叔一樣強大又如何呢?他醫術不行,教不了黃雲英,又怎麼能讓黃雲英就這樣埋沒荒廢了?他自幼得大掌櫃教習鑄造,大掌櫃對他的好不比三叔少多少,他不可能帶著黃雲英黃雲峰逃離臨江坊去神龍溪穀。就算去了神龍溪穀,黃雲峰不是也埋沒了?大姑姑和五姑姑退隱江湖,在神龍溪穀中隱居,且不說五姑姑會不會來臨江坊教黃雲英,就是他自己也不願意打擾神龍溪穀安謐祥和的狀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思慮萬千,盧林至今才明白此事三叔做得是最好的。三叔也許有私心,但是三叔什麼都沒有說,沒有任何強加於人的言語行為,隻據實而為,將情況告訴他們,讓他們自己去選擇。盧林將自己代進去,也覺得不能做得比三叔更好。隻是這世間有的是無奈,再強大也會無奈。無力你可以慢慢強大,無奈隻能無可奈何。 盧林隻覺得很鬱悶難以抒發,外麵雨停了,盧林這一通折騰後,已是卯時了。天色微光,盧林出門去練拳去了。南拳練起,泥水飛濺,盧林也渾然不覺。內息渾厚了許多,半個時辰下來,盧林不知不覺已經將三十六路練成了二十四路。等盧林停了下來,覺得有些不可置信,去年與任子風切磋的時候還是練到三十陸,這兩個月差不多二十八路,這心法突破有這麼大用處,直接練到了二十四路了? 盧林想不明白,又開始練明玉十八手,練到十七式‘浩氣長空’的時候,忍不住長嘯了一聲,心中鬱氣一吐,‘浩氣長空’竟然也略有所成。 盧林發起愣來了,真是不敢想象,這一夜之間莫名其妙的昏睡了三四個時辰,竟然這麼大的收獲? 這時郭文來了,看見盧林,笑道:“小林子你這是怎麼了,瞧你那一身泥巴,練拳把自己練得跟個泥人似的。” 盧林埋下心中思慮,但還是高興的說道:“小文子,我拳法已經小成了。” 郭文說道:“怎麼個小成法。” 盧林笑道:“來切磋切磋。” 郭文也躍躍欲試,說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