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畫舫,曲風已經出來了,盧林和郭文看其他人都就位了,趕緊上去扛旗。林老板重新看了一遍,沒有什麼差錯,扶曲風上馬出發。 船停靠在鹽碼頭,隊伍可不是上午這些人了,有近百人了,很多賓客的女眷孩子都跟在後麵先去臨江坊,老爺們還在喝酒,晚上一會兒再過來。 如此壯觀的迎親隊伍也是罕見,南湖橋到鹽碼頭道路兩邊站滿了圍觀之人,這會林老板不再是在前麵緩慢牽馬走著了,速度快了不少,不到一會就到了鹽碼頭,一艘豪華的雙層客船停靠在岸邊。 林老板有條不紊的安排著眾人上船,先是迎親隊伍,上去了二層,王文英他們也跟著去了二層,然後就是賓客家眷在一層。約莫一刻鐘,眾人都上了船,也不算太遠,椅子不多,或坐或站無所謂。 在二層,曉梅忽然說道:“水蕓嫂子是不是一直沒有吃飯啊?” 郭文說道:“好像是吧,我們接了到現在,水蕓嫂子一直沒出過轎子。” 王文英他們也好奇,說道:“這新娘子也不好當啊。” 盧林探頭過來,說道:“曉梅嫂子你放心,你坐花轎的時候我肯定想方設法會給你送點吃的來,餓不著你。” 曉梅一聽,臉色一紅,說道:“小林子你要死啊。”其實她確實想到了如果是她餓一天怎麼辦。 眾人聽了皆笑了起來。林老板聽到了樂嗬嗬的說道:“這要看家裡長輩安排妥當不,一般都會帶點點心在身上的,餓了就在轎子裡悄悄地吃了。” 聽見林老板如此說,大家也都恍然。這時盧林又悄悄的走到轎邊輕輕地問道:“水蕓嫂子,聽得見不?我是盧林。” 戴水蕓在轎子裡悶得慌,耳目靈敏著呢,聽見盧林說話趕緊回道:“聽得見。” 盧林低聲問道:“水蕓嫂子你餓不?” 水蕓沉默了一會說道:“還行,我娘塞了幾塊糕點。” 盧林笑道:“那就好,我去帶兩個人過來。”說完盧林趕緊回去扯了扯馮清容和晏明的衣服,示意二人跟了過來。 三人到了轎子旁邊,盧林低聲說道:“水蕓嫂子,今天有你兩個同窗也來吃你的喜酒了,一個叫馮清容,一個叫晏明。” 馮清容和晏明都輕聲喊了一句:“恭喜水蕓妹妹。” 戴水蕓聽見,不禁輕輕“啊”了一聲,低聲說道:“是容姐和明哥來了啊。這些天一直在天獄鎮這邊忙碌,請客之事的都是家父操辦,我自己忘記請人了。” 馮清容和晏明說道:“我們還擔心來得冒昧了。” 戴水蕓說道:“這是哪裡的話,是小妹我疏忽了。” 曉梅這時轉頭看見盧林他們三人在轎子旁,問道:“小林子,你又在乾什麼?” 戴水蕓他們聽見曉梅的聲音都閉嘴不說話了。 眾人聽見都轉頭看向盧林。盧林嬉皮笑臉的說道:“我沒乾什麼啊,就是悄悄來問水蕓嫂子餓不餓。” 曉梅臉又紅了,不吭聲了,王文英倒是接著問道:“那餓還是不餓?” 曲風在馬上聽見也轉頭看了過來。 盧林眨了眨眼,說道:“水蕓嫂子說不餓。” 眾人聽了,想起林老板說的話,又是一陣歡笑。 林老板這時起身說道:“別說笑了,到臨江渡了,準備了。” 這臨近端午時節,雨水豐沛,大河水流極快,順水還沒一刻鐘就到了臨江渡。 盧林扛著旗走到林老板身邊說道:“林老板,下了船到渡口停一會啊,我帶楊師傅和曉梅過去把那些馬車安排一下。” 林老板聽了點了點頭。 下了船,盧林喊住晏明讓他扛旗站一會,郭文喊住徐誌高幫忙扛一會旗。兩人趕緊和楊師傅曉梅去到馬車那邊,幾十輛馬車在那候著。見到兩個領頭的,盧林把楊師傅和曉梅介紹過去,讓這些馬車聽楊師傅和曉梅的安排。 楊師傅說沒有什麼問題,隻是不讓曉梅跟在這裡,讓曉梅帶那四個小的去臨江坊,他喊過兩個鋪子裡的人過來幫忙安排賓客們乘坐馬車。曉梅隻好跟著盧林回迎親隊伍去了。 林老板看著人都下了船,大聲說道:“此去臨江坊還有十餘裡路,這邊有馬車可供乘坐。” 話音未落,頓時去了五六十人去乘坐馬車去了,還有十多人願意跟著迎親隊伍。這邊盧林和郭文趕緊接著去扛旗去了。 林老板見馬車那邊楊師傅在安排,盧林和郭文已經回來扛旗了,就牽馬啟程了。 路過天獄鎮,四五十人的迎親隊伍穿過天獄鎮前往臨江坊,在天獄鎮也是頭一遭,不少人跟著圍觀,也有外地人見到詢問起是何人成親?有消息靈通的說是臨江坊的曲大匠。聽得是大匠成親,這些人多數都是來購買刀劍的,都呼啦啦的往前去看看這個大匠新郎官。曲風在馬上強作不動聲色,見到這麼多人來看內心也是有些打鼓。 林老板見狀,本是想悄悄的穿過天獄鎮,也不禁吆喝起儀仗隊的人敲鑼打鼓起來。一時間整個隊伍歡天喜地起來了,曲風也覺得放鬆了不少。 待得出了天獄鎮走了一會,王文英、嬰寧、徐誌高就覺得不對了,此時的路已經和正月他們來的時候大不相同了,路麵雖然還不怎麼齊整,但是一眼可見的寬闊了許多,一路前行,目之所及已經不是鬱鬱蔥蔥草木了,道路左右兩邊近百丈的地方已經砍伐清理一空了。嬰寧和徐誌高驚訝不已,王文英雖是早知道但是對林老板和戴老板如此雷厲風行的速度嘆服不已,若是廬陵城要修整道路建立坊市,這數月的工夫怕是還在推算推諉之中,能不能定出一個策略來還未可知。 馮清容和晏明初次來天獄山這邊,見此狀況也是與其它地方迥然不同,砍伐下來的樹木成堆的堆在道路兩旁,搭著草棚擋風雨,怎麼看這動靜都小不了,兩人心中頗為震驚。隨行的賓客見了也相互嘀咕起來。 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到臨江坊,在離臨江坊大概還有一裡路,道路兩旁各有一棟十丈左右見方的地基已經挖得差不多了,王文英估計就是林老板的客棧和戴老板的酒樓了。王文英他們五人一路上都看得比較仔細,各自暗中思量。王文英估算了下時間,怕是秋天這路就可修完了。 林老板牽著馬直接往曲風的院子去了。曲風下馬先進了院子。院子門口放了個紅色小馬鞍,戴水蕓的弟弟妹妹聽著林老板的吩咐,男左女右的牽著戴水蕓跨過馬鞍,然後踩著紅布毯往客廳方向而去。盧林看著發現戴水蕓不知何時換了鞋子,不是上午的那雙黃書的千層底繡鞋,是一雙紅色的千層底繡鞋了。 客廳前麵已經布置好了天地桌,桌子上點燃了一對紅燭和一隻香爐,中間放著鬥、尺、秤、剪、鏡、算盤六件物品。大掌櫃和二掌櫃端坐於天地桌後麵。今日天氣不錯,若是下雨這些就都要移到客廳裡麵來進行,客廳也容不得這許多人來觀看。 林老板主導著儀式的繼續進行: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高堂拜的是大掌櫃和二掌櫃了。每一拜儀仗隊都隨著林老板的聲音吹奏喜樂,敲鑼打鼓,配合起來場麵極為喜慶。然後又是上香、再上香、三上香。最後是曲風拿起兩端有紅綢帶的繡球,他和戴水蕓一人手執一端,曲風前行,戴水蕓跟著,順著紅布毯走進了新房,林老板沒有跟著進去,隻有喜婆隨著進去了。 林老板說道:“新人已入洞房,沒什麼事了,你們這些後生、小姑娘喜歡熱鬧就熱鬧吧。”說完隨著大掌櫃和二掌櫃去會客樓那邊接待賓客去了。 盧林他們見長輩們都走了立馬輕鬆了起來,還跑到林老板身邊問道:“林老板,那天地桌那些可以撤了麼?” 林老板笑道:“是我忘了說了,抬到客廳去擺個三天再撤。” 盧林聽了趕緊回去和郭文把桌子抬進了客廳,然後喊尤師兄、侯師兄等人把案幾抬了出來,瓜果點心擺上,招呼王文英他們坐下,王文英坐在盧林旁邊,王文英那邊書院幾人順次坐了下來,盧林這邊郭文他們也依次坐下了。茶水一時沒有,曉梅就去燒水去了。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茶水都喝過一遍了,曲風先出來了,看見眾人都坐等著,上前謝過,也陪著眾人一起坐著說話。 郭文按奈不住,先問道:“曲師兄今日是何感受?騎著大馬披紅掛緞風風光光的走了小半個廬陵城,著實引人注目。” 曲風笑道:“看著是如此,其實我心裡緊張得很,不能隨意張望,也不能隨意說話,很不自在,若不是林老板在,怕是撐不住的。反正我是照著林老板說的做就是了,不過好歹是過來了。” 郭文說道:“如此說那也不是很那麼難了。” 盧林在一旁笑道:“小文子,你擔心個什麼,到時候輪到你了,有你嶽父在,他對這些熟稔得很,還會坑了你這個姑爺?頂多你多磕幾個頭就是了。” 郭文聽了瞪了一眼盧林,“哼”了一聲,回過頭不理睬盧林了,曉梅這時手快得很,拿起個香瓜往盧林嘴裡塞去,說道:“小林子,來吃個香瓜。” 盧林一時說不出話來,隻得托住嘴裡的香瓜吃了一口,說道:“曉梅,你們這還沒成親呢。就夫唱婦隨了啊。” 曉梅聽了臉色一紅,說道:“小林子,有吃的還堵不上你的嘴麼?” 王文英等人聽了也笑了起來。中午吃飯王文英如此說過,曉梅活學活用了起來。 這時喜婆也出來了,馮清容問喜婆:“新娘子是不是可以出來了。” 喜婆聽見點了點頭,說道:“新郎官可以去引新娘子出來見人了。” 曲風聽了,就和眾人說了句“稍等片刻。”就進去了。 一會後,曲風牽著戴水蕓出來了,這時才看見戴水蕓鳳冠霞帔梳著一個婦人發髻。戴水蕓左手被曲風牽著,右手執扇擋住了麵龐。眾人看不見新娘子的麵龐,卻看見扇子異常精美,淡淡的紫色夾帶著粉白之色,扇麵上山水亭臺樓閣極為精細,栩栩如真。 王文英是看得目不轉睛,待得曲風和戴水蕓過來坐下,才想起來,右手使勁在盧林手臂上一擰,盧林吃痛,轉頭看見是王文英頓時知道王文英明白過來了,隻得忍住不吭聲。 馮清容從懷中掏出一隻金簪和一塊玉佩,遞給戴水蕓,說道:“蕓妹大喜,來得冒昧匆忙,薄禮略表心意。”戴水蕓放下折扇,接過禮物,說道:“都沒告訴容姐,是我不對,謝謝容姐。”晏明也跟著掏出禮物,是玉簪和玉佩,王文英他們也都拿出禮物,差不多都是一樣的。 盧林和郭文、曉梅他們麵麵相覷,一時呆呆的,他們根本就沒想過這些的,也沒人告訴他們。曲風如今清楚了一些規矩,笑道:“你們何必如此,他們是客人,你們是自家人,扛旗抬轎就是最好的表示了。” 曉梅問道:“啥客人?” 曲風說道:“他們如今算是水蕓那邊的人了,娘家人,娘家客人了。” 嬰寧聽了說道:“曉梅,等你結婚的時候,我們也是如此的,娘家人。” 曉梅聽了含羞低聲說道:“還不知道你先還是我先呢?” 盧林、郭文他們聽了也明白釋然了。 王文英趁機拿起戴水蕓擱在案幾上的扇子仔細看了起來,確實比盧林幫她鑄造的好上許多,按奈不住的問道:“水蕓嫂子,這扇子如此精美,怕是廬陵城的頭一份了。” 戴水蕓聽了,兩眼熠熠生輝,掩口笑著說道:“這是曲郎當初打造給我的定親之物。” 文人喜歡扇子,這扇子如此精美,書院幾人看著都是羨慕不已。馮清容更是對著戴水蕓耳語了起來。王文英拿著扇子展開收起了幾次,覺得有些熟悉之感,心中有些疑惑。此時不好問什麼說什麼。嬰寧也接過扇子端詳了起來,眼中也是艷羨之色,她本想說盧林也會打造扇子來著,但是看見此扇就說不出口了。盧林當初打造的扇子和這把完全沒得比,無論是材質還是工藝、外觀。 郭文悄悄的問盧林:“小林子,曲師兄什麼時候打造的扇子送水蕓的?” 盧林低聲說道:“應是年前曲師兄年前在畫舫請客時候的事了。” 郭文想起那天他想請客卻是曲風結了賬,有些恍然。 戴水蕓和馮清容耳語了幾句後,和曲風說道:“曲郎,清姐也想要把扇子,不知可否?” 曲風聽得此話,不禁猶豫起來,今日大喜,能夠坐在這裡的都是極為親近之人,他不好一口拒絕,想了想說道:“坊裡最近活計比較多,當初鑄造此扇也費了好些天,材質也非同一般,若是等得,那就要到冬天了,可能不會有如此精細了。” 馮清容聽得此話趕緊說道:“等得,等得,這是蕓妹的定親之物,這不能比的,那肯定不能如此要求,需要多少銀兩也悉數照付。” 晏明看見也趕緊說也要一把,嬰寧和徐誌高自是不會錯過今日之時機,都說要定做一把。曲風隻能都答應了下來。王文英沒說,眼睛看向盧林去了,盧林見機不對,拉了拉郭文說道:“你們都在此坐坐,臨江渡那邊還有客人要接送,這本是我和小文子的事,楊師傅在那邊不知道忙得過來不,我們去看看,一會再過來。” 王文英倒是想喊住盧林,但也隻能看著盧林拉著郭文飛快的走了。 眾人繼續閑聊了起來,說起這扇子價值幾何,曉梅知曉一些事情,笑道:“這扇子怕是三五百兩銀子買不到。” 眾人聽了都極為驚訝,王文英則認為三五百兩銀子說低了。 曉梅接著說道:“曲師兄是臨江坊數得著的大匠,若是名聲起來了,一千兩銀子也會爭破頭。” 這價格令人咋舌,眾人聽得將信將疑,王文英想了想,還是張口說道:“到時候如果沒有比這好的扇子出現,恐怕一千兩銀子打不住的。若是曲兄名聲起來,他日眾位考過鄉試,拿著曲兄鑄造的扇子,會不會覺得意氣風發?” 眾人聽了,是這麼個理,暗自想象了一番,心底多出了一些盼望,對於曲風的扇子更多出了些期盼。 曲風聽得有些汗顏,自己有這麼好麼?戴水蕓神色之間更多了些自豪。 王文英他們接著又聊起來數算一事,戴水蕓聽了來了興趣,王文英見戴水蕓有些數算底子,提議讓曉梅把那些書也給戴水蕓看看學學。 . 盧林拉郭文倉促離開,騎了馬就去臨江渡了。還沒出去五裡地,就遇見長長的馬車隊伍載著賓客來了。看見楊師傅,盧林上前問起,楊師傅說人都接來了,就是後麵還有些人跟著戴老板下了馬車步行四處察看。 盧林和郭文就繼續往天獄鎮方向去了,走了兩裡地,看見戴老板正指著四周和身邊十數人說著什麼。近了一看,這十餘人都是廬陵城中的富商,雖認不全,但都看著麵善。兩人下了馬跟在後麵走著。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戴老板見兩人過來趕緊給眾人介紹了一番,這一年多郭文進匠房少得很了,白凈了不少,看上去也清秀多了,眾人聽得是大掌櫃的大兒子,頓時來了精神,圍住郭文問他可有親事?戴老板笑道:“諸位都晚了,少掌櫃已經與花巷糕點鋪林老板家的姑娘定親了,兩人青梅竹馬,要不了兩年就會成親。” 郭文聽了一陣羞赧,盧林黝黑不起眼,躲在一旁竊笑不已。各位老板聽了嘆息不已,都惋惜慢了一步。 戴老板繼續跟眾位說著這一片地帶的將來情況,盧林和郭文跟著聽了半天,明白這是戴老板拉人了,而且不是自個兒獨自拉人,是帶著林老板的意思一起。看來戴老板和林老板真的齊心聯手合作了。這段路戴老板領著走了大半個時辰才到了臨江坊,這些人聽了戴老板的一路解說都有些意動。 此時已是酉時了,大掌櫃見盧林和郭文回來了,安排他們去把曲風院子的人喊來幫忙,那些書院的客人安排入席,晚筵再有半個時辰就要開始了。 盧林這時比誰都勤快了,安排妥當後不停去各處幫忙,廚房端菜上菜都來回十來趟了。他如今根本不想坐下吃席見到王文英了。 這晚筵開了近兩個時辰才結束,賓主盡歡。那些馬車車夫也都安排了偏席吃了飯等候。夜色深沉,豪華雙層客船沒有從臨江渡去鹽碼頭,直接去的對麵石溪渡,來回了幾趟連馬車帶人都渡了過去,將眾賓客一一安排坐上馬車送回家。 盧林他們送完王文英他們回白鷺洲書院,洗漱一番躺下已將近子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