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林和崔子芊兩人一直走了兩個多時辰,終於看見了一條河流,也不知是不是灌水,沿著河岸又行走了半個時辰,看見有個小村子,盧林把刀和弓箭都放進了匣子,上去打聽了一下,原來這河就是灌水了,這村子叫桂村,前麵有個大村子叫兩河,此地離全州縣城有近五十裡地,乃是三地交匯之處,也屬全州,隻是在邊界上。 知道是什麼地方了,盧林心安了許多,這時已經酉時過半了,掏出小半兩碎銀給了農家,讓他們殺了隻雞燉湯,炒兩個蔬菜,還看見有糯米粉,讓農家煎了點糍粑,帶著路上當乾糧。 盧林穿著粗布衣服,崔子芊穿的也是盧林的粗布衣服,稍顯肥大一些,帶著帷帽也看不見麵容,盧林皮膚黝黑的,比農人還要黑上一些,兩匹馬這一天翻山越嶺也是臟兮兮的,農家看著隻當是周圍跑出來的小兩口。盧林也不去辯解,就由得這家人去猜測,反而是附和著應了兩句,崔子芊聽了反倒是有些扭扭捏捏的。 做好了飯菜,盧林和崔子芊這一整天總算吃上了飯。農人一家也識趣,沒來打擾二人吃飯,喝了碗雞湯,崔子芊感嘆從來沒有喝過這麼好喝的雞湯,盧林笑道:“那你多喝點補補,這是餓得,這時吃什麼都香。” 崔子芊沒去接話接著又盛了碗雞湯喝了起來,看來是餓得不輕。盧林三下五除二吃過飯就去找這農家問問路去了,讓崔子芊慢慢吃。 約莫過了一刻鐘,盧林回來了,手裡還拎著兩件棕毛蓑衣兩頂鬥笠還有兩根小火把和油紙裹了一包煎熟的糍粑。崔子芊問道:“盧公子,你這是打算連夜趕路?我們不住下歇息麼?” 盧林說道:“如今什麼情況都不知曉,也不知會不會有人追尋過來。這農家人以為你我二人是私奔的,我和他們說我們私奔出來是打算去全州投奔親戚的,看這天色,怕是晚上不下雨明天也要下雨,買了他們兩件蓑衣備著。” 崔子芊聽得私奔二字,臉色一紅,低聲羞澀道:“這私奔豈能亂說,盧公子你也不解釋一二。” 盧林略有尷尬的說道:“事急從權,隻有委屈子芊姑娘了。我們這就離去,反正他們也不識得我們,更沒見著你的麵目,就由得他們去說吧,若是有人追來問他們也隻會說我們去了全州。” 崔子芊見盧林如此說,想想也是,真若辯解了,反而也說不清楚,更惹人猜疑。就也不再問了。 盧林見雞湯還有,問道:“子芊姑娘吃飽了沒有。” 崔子芊說道:“我喝了三碗雞湯吃一大碗飯,飽了。” 盧林卻坐了下來,盛了碗雞湯喝了起來。 崔子芊問道:“盧公子沒吃飽?” 盧林喝著湯隨口說道:“這湯好喝,花了銀子的,莫浪費了。” 崔子芊一想就明白過來了,盧林先前是顧及她草草吃了離開,讓她放心先吃飽來,都走了一天,誰不餓,想到這些,崔子芊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盧林喝了兩碗湯起身把東西一收拾說道:“走,我們去和這農家打個招呼就走。” 兩人出門,那農家夫妻二人見了問道:“二位這就要趕路了。” 盧林說道:“多謝大叔大嬸招待,我們得連夜趕路去全州,擔心家人找來那就白跑了這一趟。”接著又掏出一小塊三錢左右的碎銀子遞給那夫妻二人道:“怕路上下雨,你們的鬥笠蓑衣就當我們買了,這點銀子不成敬意。” 那男子卻是淳樸,連忙擺手說道:“小哥先前給的銀子夠了。不需再給了,這鬥笠蓑衣值不了幾文錢的。” 盧林卻沒管這麼多,將銀子塞進女主人手裡,說道:“叨擾了你們,得收下,我二人這就要趕路了。”說完轉身就去了係馬的地方,把東西往馬背上一放,接著扶起崔子芊上馬,跟著自己也上馬,一提韁繩就出了這農家小院子。 那夫妻二人跟著到了門外,嘴裡喊道:“謝謝小哥了,祝二位早日成親。” 盧林聽得在馬上一晃,崔子芊也是身形一擺,差點摔下馬來,盧林連忙扶住,回頭對那夫妻二人拱了拱手道:“多謝大叔大嬸了。” 兩人慌不迭的騎馬出了村子沿著灌水岸邊向北而行,走了約莫兩三裡地,此時四周一片漆黑了,空氣也潮濕了許多,有些悶熱。盧林讓崔子芊下馬在原地坐著歇息等他一會,崔子芊看著四周黑乎乎的,有些害怕,顫聲說道:“盧公子莫撇下小女子一個人啊。” 盧林說道:“你且在這等著,我去去就來,你若是害怕,我幫你點根火把。”說著就拿出火折子點燃了一根火把遞給崔子芊。 崔子芊見得光亮,也覺得安全多了,嘴裡還是說道:“盧公子早去早回。” 盧林“嗯”了一聲,把另一根火把點燃拿起就往河邊去了。 過了半刻鐘盧林就回來,問道:“子芊姑娘,你會遊水麼?” 崔子芊說道:“不會,從小家父就不讓我嬉水的。” 盧林將手中的火把熄了,牽著馬向前走去,不一會就到了一處隱約可見的淺灘,盧林說道:“我問過那戶農家,這處是附近最窄淺的地方了,我先去試試水。一會我們就過河。”說著就把上衣鞋子一脫,慢慢向河中走去,黑夜看不清楚,其實也就不到二十丈,片刻後盧林就回來了,說道:“最深處剛過我頭頂,我把馬先送過河去,你暫且等著。” 盧林先把馬牽過了河,再將包袱木匣等物品舉過頭頂送到了對岸,回來說道:“子芊姑娘,一會你坐我肩膀上,我送你去對岸。” 崔子芊一聽,一手握著火把,一手扯著衣角,臉色通紅,嚅嚅的說道:“這…這…” 盧林沒顧及這麼多,往地上一蹲,說道:“別這…這…了,時間緊迫,要下雨來了,趕緊上來吧。” 崔子芊看著盧林的背,想了想,咬牙跨坐在盧林肩頭,盧林見崔子芊坐好了,雙手扣緊她的雙腿,說道:“子芊姑娘坐穩抱緊了,可別慌了,等會落水嗆水了不要怨我。”接著就起身向河中走去。 水深處其實不到一丈遠,崔子芊見水漸漸深了,左手舉著火把弓起身子貼著盧林的後腦,右手環繞在盧林脖子上。盧林閉氣沒感覺這脖子被勒得緊不緊了,隻覺得後腦勺頂著軟綿綿的兩團。 盧林沒心思想別的,快步走過深水,正欲呼吸,才覺得脖子被勒得很緊,也沒吭聲加速上岸,放了崔子芊下來,這才喘了口氣。崔子芊拿著火把背對著盧林,在一旁羞得不行。盧林趕緊將衣服鞋子穿上,說道:“如此過河,一時權宜,子芊姑娘莫怪,今日之事就你知我知,絕無第三人知曉。” 崔子芊聽得盧林如此說來,更不敢回話,心中慌亂不已,她向來是父親手中的掌上明珠,何時與男子如此親密接觸過。一時間也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一天的遭遇恍如一夢,服侍自己多年的小翠,就在身旁因為自己被人劫持尖叫了一聲,就草草丟了性命,自己後來還差點被人汙了清白之身,全賴身邊的盧林救了自己,一路逃到了此處,這一天比她過去十多年經歷還曲折。 盧林嘴裡說是一時權宜,確實也是如此,但還是心跳得厲害得很。片刻後一聲驚雷響起,接著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盧林趕緊拿出鬥笠蓑衣遞給崔子芊說道:“看情形就要下大雨了,子芊姑娘,戴上鬥笠蓑衣,我們先去找避雨之處。” 待得穿好,盧林扶這崔子芊上馬,接過火把上馬前行,四周漆黑,也分不清方向了,盧林隻知道遠離灌水就是西邊,就這樣向前走去。盧林也顧不得認路了,隻往山間密林走去,盡快找到一個躲避之處。 雷聲不時響起,閃電也不時照亮一下,雨卻一時間沒下起來,走了有兩刻鐘,盧林才隱約看見一個小山洞,過去一看,還真是,趕緊帶著崔子芊過去,簡單清掃了一下,然後自己又拿著火把四處搜集了許多枯枝,用刀砍了一些粗枝回來,架起火來了。盧林想起兩人衣服都濕了,從包袱拿出乾衣服遞給崔子芊,低頭說道:“子芊姑娘先把衣服換了。”等崔子芊接過衣服就轉過身去了。 盧林總共就帶了三套換洗的衣服,沒乾凈衣服了。崔子芊默默的換完衣服,說了一聲“換好了。” 盧林轉過身來說道:“把濕的給我。” 崔子芊羞紅著臉將衣服遞給盧林,盧林接過衣服擰乾凈,順手削了根木棍串起衣服烘烤起來。崔子芊問道:“盧公子不換下濕衣服?” 盧林說道:“沒了,出門就帶了這些,等烘乾了再換。” 崔子芊“啊”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坐在一旁不吱聲了。盧林也不知道說什麼,一時無語,兩人都就這樣默默的坐在火堆旁,氣氛有些尷尬起來了。 過得一會,崔子芊伸手接過盧林手中的木棍幫著烘烤起來,接著一個驚雷炸響,隨後大雨傾盆而下。盧林望著洞口的大雨,想著明日還不知道能不能前行。此處離那桂村還不算遠,若是有心人一路尋找過來,此地也不安穩,絕非久留之地,明天無論如何都要遠離此地。 盧林想著之前的路線,有些猶豫起來了,按照昨日從零陵城出發的時間來看,鏢隊今天應該就可以到興安了,那黃總捕頭安排的接應多半就在全州到興安一帶,正常明天就可以到桂州了。他問過路,從桂村離興安也就一百餘裡。如今細想,如果真有人搜尋過來,路上有杜老二的屍體,若是真探查到了桂村,自己剛才謊稱私奔去全州,農家夫妻二人是信了,搜尋的人可不一定,全州那邊肯定也有攔截,消不得一天就知道兩人沒有去全州。 自己一人還好辦,看見形勢不妙可以隨便跑路,可是正主是崔子芊啊,怎麼也要將她送到安全之地再說了。這趟鏢細想有些復雜,遇見李鏢頭還好辦,若是騰雲嶺的怕是逃不了了,至於黃總捕頭那邊,盧林想著騰雲嶺的人來得如此及時更是有些不安。 盧林想得出神,崔子芊這時說道:“盧公子,衣服烘乾了,你換上吧,免得受涼了。” 聽見崔子芊的聲音,盧林回過神來,接過木棍說道:“多謝子芊姑娘了,一時想事去了。” 崔子芊背過身子說道:“盧公子先換上衣服吧。” 盧林倒是不怕受涼,隻是衣服濕了,如今半乾半濕的黏黏糊糊貼在身上不舒服,也不便當著崔子芊的麵運起內息烘乾衣服。盧林說道:“麻煩子芊姑娘多等會。”說著,三兩下脫下衣服,戴上鬥笠沖進雨水中將衣服揉洗了幾下,回來穿上衣服。說了聲“好了。” 崔子芊轉過身來,看著盧林穿著的衣服剛從自己身上換下來的,臉色微紅,低下了頭,心裡不禁有些異樣,盧林接著將濕衣服串在木棍上烘烤,說道:“這衣服剛洗了下,再烘烤一下,不然明天雨不停,真沒得換了。” 崔子芊想想也是,接過木棍繼續烘烤,開口問道:“盧公子剛才想什麼呢?” 盧林想了想,說道:“我本想明天我們去興安看看,現在再想想,有些不妥。” 崔子芊問道:“怎麼不妥了?不對啊,你剛才和人家道別不是說去全州麼?” 盧林說道:“那隻是一個托辭,是怕有人搜尋到那村子讓他們誤以為我們去全州了。你本是要去桂州的,此地去全州和去興安差不多距離,去全州是往回走了,明天到了興安後天我們就可以到桂州的。連夜過河,就是不要讓人知道我們已經過河了,以為我們是去全州了。若是歇息一晚再坐渡船過河容易泄露了行蹤。” 崔子芊這會明白盧林為什麼剛才過河了,問道:“那去興安又怎麼不妥了。” 盧林問道:“子芊姑娘你見過黃總捕頭麼?了解麼?” 崔子芊說道:“沒有見過,我隻聽我爹說過,他說黃總捕頭這人很有手段,多有江湖習氣,雖說貪婪了一些,但是重諾守信,在桂州這點口碑不錯。” 盧林說道:“想到今天的事情,我總覺得黃總捕頭那邊有些不對勁,黃總捕頭是官府的人,興安也屬桂州管轄,若他有問題,我們不是自投羅網麼?” 崔子芊驚訝道:“怎麼會?我爹跟他談妥了的,給了兩千兩銀子。” 盧林說出心中顧慮:“你說黃總捕頭是承諾你到了桂州他庇護你,若你到不了桂州呢?” 崔子芊聽得一呆,這又是怎麼回事?到不了桂州?之前她沒想過這些,如今這狀況不就是到不了桂州麼? 盧林接著說道:“剛才我仔細想過了幾遍,騰雲嶺的人得知消息定然有人泄露了,多半不是鏢局這邊,時間上來不及的,何況還混進了一個杜老二,騰雲嶺的人準備得如此妥當,來得這麼及時,應該是你父親和黃總捕頭的約定被人知曉了。” 崔子芊聽得有些發懵,有些不敢置信,訥訥的說道:“若是如此,那該如何是好?” 盧林說道:“騰雲嶺的少寨主可是見過你的,李鏢頭他們若是沒逃脫,就會知道那三個人都是幌子了,那古鏢師他們去了全州多半會被黃總捕頭知曉走脫了我們兩個,路上還有那杜老二的屍體。隻是暫時還不知道你的身份,就怕他們會派人來搜尋。 若李鏢頭走脫了,也是去全州的,如果真是黃總捕頭那邊出了問題,那代替你之人多半就會遇害了,而且少寨主也會知曉是假代你的了。你不出麵,他們肯定不知道你是誰,隻有你爹知道。我們若是去了興安,弄不巧反而要被發覺了。” 崔子芊愣愣的聽著,半晌後問道:“若是我爹知曉了怎麼辦?他肯定會著急上火的。這黃總捕頭要害我又是為何?” 盧林說道:“等你爹知曉,至少也是明後天了,此時多半全州興安一帶不安全了,搜查得緊。黃總捕頭為何害你,我怎麼知道,我隻是想跟著鏢隊去桂州而已。”盧林說著也是覺得無奈,無意間卷入了此事,龍城那邊九叔還等著自己呢。 崔子芊頓時恐慌了起來,眼巴巴的看著盧林,問道:“盧公子,你想了這麼多,肯定有打算了,我們該去何處?” 盧林說道:“你爹和那黃總捕頭商量的是讓你去桂州,去了桂州你找到黃總捕頭就安全了。” 崔子芊聽了這話,將手中木棍放到一旁去了,雙手抓住盧林說道:“盧公子,你說黃總捕頭要害我,怎麼還要去桂州找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這如何使得。” 盧林說道:“在桂州黃總捕頭答應了,你是安全的,出了桂州就不知道了。” 崔子芊說道:“那我不去桂州了,這般險惡,我寧願回零陵家中。” 盧林說道:“如今全州到零陵一帶肯定到處搜查得緊,暫時是回不去的。而且我還要去別的地方送信。” 崔子芊急道:“盧公子,你可不要拋下我不管了。回去我就讓父親多付你銀兩。給你一萬兩。” 盧林聽了有些哭笑不得,拍了拍崔子芊抓住他的雙手說道:“我說了這趟鏢我也是其中一人,我收了銀子,還簽字畫押了的,要按照江湖規矩來,不會舍你不顧的。這頭一次出門就壞了名聲,以後怎麼混江湖?” 崔子芊這才發現自己雙手抓住盧林有一會了,頓時收手臉紅尷尬起來。嘴裡說道:“一時情急,盧公子莫見怪。” 盧林說道:“沒事,你先安心歇息,明天不下雨我們就趕路。” 崔子芊問道:“如今各地都不去得,我們要去何處?” 盧林說道:“這裡也非久留之地啊,真要是找來了,明天下午就可以找到這裡的。如今你不出現是最好的,就是你父親得知消息會著急,這我們也沒辦法,我們要做的就是避開搜尋過來的人。” 崔子芊想想,好像是這樣,問道:“那要怎麼避開?” 盧林說道:“大家都知道你要去桂州的,如今出了事,興安和全州都是去不得的,我們明天趕路,這幾處地方都不去,先從這陽海山中走出去,再去陽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