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四一早,盧林依舊練了練拳法和刀法,然後去了客廳,九叔不在。盧林出門吃了早飯回來牽了去年來時騎著的那匹馬,把東西都裝好,背了刀和鬥笠騎馬朝南門徑直去了。 到了南門一看,烏泱泱的有近兩百人,竟然有一小半是東南人,盧林拿出憑證驗過後牽馬進去,到處都是大包小包的堆了一地,盧林找了個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待著等候出發,卻不料背後有人叫了他一聲:“二牛!?” 盧林聽見轉頭看去,不禁一呆,愣了一會欣喜說道:“藍歆姐姐。你怎麼在這裡?” 藍歆微笑道:“沒想到在這裡還能夠遇見二牛弟弟,我這去走鏢啊。二牛弟弟你來這裡不是也走鏢的麼?” 盧林定了定心神說道:“嗯,我就是個趟子手,藍歆姐姐是鏢頭吧?多多關照小弟啊。” 藍歆說道:“這鏢危險得很,二牛你膽子還真大。” 盧林“嘿嘿”一笑道:“盡興樓被燒了,我沒什麼事了,聽得有人組織走鏢就過來看看,據說那邊有大軍壓境,比平常安穩多了,就來試一試。” 藍歆說道:“你倒是個會挑的,有些眼光。” 盧林接著問道:“這走鏢危險,藍歆姐姐你為何要走鏢啊?” 藍歆笑道:“來了龍城聽說東南諸國物產稀有,就去看看,以後還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的機會。二牛弟弟你又是為何?” 盧林在心裡琢磨了半天,然後說道:“我這去那邊買點藥材,順便買賣點東西,家中有長輩當大夫的。” 藍歆好奇道:“二牛,我聽說你不是沒親人了麼?你一個鐵匠鋪的也懂藥材?” 盧林暗嘆這謊話真是不能亂說了,說多了早晚要出紕漏,趕緊說道:“遠親,遠親來著的,四五年前得過照應,這盡興樓燒了,沒幾個月是建不好的,就想著跟著走一趟看看。” 藍歆忽然笑容玩味的看著盧林,沒有說話。盧林不明所以,被看得有些發毛,伸手在臉上抹了抹,看了看手掌,也沒什麼東西啊,然後又渾身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衣衫也沒什麼不妥啊,心裡有些惴惴不安的問道:“藍歆姐姐,小弟哪裡有什麼不對麼?” 藍歆掩嘴笑道:“沒什麼,想起一件事來著,這次二牛弟弟可願跟隨與我?” 盧林想起三月二十七避風塘來賠罪前,藍歆看他玩骰子問過他,還出了五十兩銀子,他當時拒絕了,如今卻是不一樣了,盧林尷尬的笑了笑,說道:“藍歆姐姐武藝高強,小弟自是願意。” 藍歆想了想,說道:“這一趟也不知要多久,兩三個月至少是要的,給你五百兩銀子如何?” 盧林趕緊說道:“小弟唯藍歆姐姐馬首是瞻。談什麼銀子,我這也帶了點貨,這一趟隻要安全回來了就夠賺了。” 藍歆說道:“我也帶了兩千餘兩銀子的貨物,二牛弟弟既然不要銀子,那也不勉強,你跟著我就行。”說著轉身就走,嘴裡說著:“跟我來,帶你去見見領頭的。” 盧林牽馬跟上往前麵去了,隻見有兩個人,三十餘歲的年紀,看著精悍,坐在最前麵的馬車上,藍歆上前說道:“高鏢頭、張鏢頭,這是我故識劉二牛,沒想他也來走鏢了,以後就跟著我了。” 盧林鬆開韁繩,趕緊上前喊道:“小弟劉二牛見過高鏢頭、張鏢頭。”說完把憑證遞了過去。 其中一人接過盧林的憑證看了看,問道:“你當過刀客,哪個堂首你比較熟悉?” 盧林聽得一愣,這人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了,嘴裡卻是沒慢下來,說道:“回鏢頭的話,零陵陳洪陳堂首熟悉一些,陳堂首也認識我。” 那人聽了,有些訝異,說道:“哦,原來認識陳堂首。”說著將憑證還給了盧林。 另一人說道:“劉二牛是吧,那你就跟著藍鏢頭就是了。” 盧林趕緊謝過二位鏢頭。藍歆讓盧林去一旁等著,她要和兩位鏢頭商量準備出發了。盧林很聽話的走到三丈之外去了。 過了片刻,鏢隊的鏢師四周招呼著一眾人等安排了起來,藍歆來到盧林身邊說道:“我這鏢頭是臨時湊數的,這趟鏢是高鏢頭和張鏢頭發起的。前麵看你憑證的叫高憲,是刀客的人,所以多問了你幾句。後麵說話那個叫張寵,是嶗山派的。”說完上上下下看了看盧林,問道:“二牛,你什麼時候當過刀客了?還認識陳堂首?” 盧林撓了撓頭說道:“來龍城的時候在零陵跟著九嶷鏢隊走了趟鏢到桂州,那時候還不是刀客,陳堂首做的擔保,走完後就成刀客了。”這都說的是實話,隻是不是劉二牛的身份是盧三。 藍歆聽了狐疑的看了看盧林,說道:“二牛,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了?走一趟鏢就當刀客了?沒聽說過這事。” 盧林尷尬道:“藍歆姐姐,真沒瞞你什麼,其中有些事情不便說,請姐姐諒解一二。不過確實是陳堂首擔保的,姐姐若是不信,回來後我們一同去零陵見陳堂首就知道了。” 藍歆聽得盧林如此說,也就信了大半,說道:“既然如此,那回來以後再說,這一路你跟著我就是了,除了兩位鏢頭,其他鏢師你可以不用去管了。還有,二牛,你看起來也比我大一些,別喊我姐姐了,顯得我多老似的,叫我藍歆就是。” 盧林聽了也不怎麼尷尬,這等事情他遇見幾次了,說道:“二牛今年十八,藍歆姐姐不讓叫姐姐就不叫了。” 藍歆笑道:“二牛莫要有怨氣啊。” 盧林說道:“沒有怨氣的,我也不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的。前些日子去如意賭坊,翠蓮也喊我二牛哥哥來著,她也十九了。” 藍歆聽了掩嘴笑道:“二牛,你這黑黢黢確實顯老了些。” 盧林說道:“這還好了一些,以前更黑,在鋪子裡乾活,烈火烘烤,都黑乎乎的,沒人在意這些,就是出來後經常被人認為年紀大一些,如今也習慣了。” 藍歆說道:“走,我帶你去看看我的馬車。”說著就準備領著盧林往後麵走去,這時有三人縱馬疾馳而來,藍歆停了下來。 盧林抬頭看去,隻見前麵一人是烈火堂的少堂主,身邊兩人穿著是烈火堂的衣服,胸前一朵火焰極為顯眼,應該是烈火堂的高層了,眾人見狀趕緊讓開路來了,隻見那少堂主來到盧林不遠處下馬步行到二位鏢頭處拱手說道:“烈火堂梅開見過高鏢頭、張鏢頭。” 高憲說道:“少堂主此來何事?” 張寵則是向著藍歆招了招手,藍歆和盧林說了一聲:“二牛,你在此等著,我過去看看什麼事情。” 梅少堂主梅開說道:“我堂鏢隊明日出發,肖副堂主想和你們互相照應,希望你們在升龍城多停留一日,再一同前行,不知幾位意下如何?”梅開看見藍歆過來了,他認識,沒想到她也是鏢頭。 高憲說道:“張兄,藍姑娘怎麼說。” 藍歆說道:“二位鏢頭做主就是,藍歆無可無不可。” 張寵說道:“能夠和烈火堂一起,也是好事。” 高憲說道:“少堂主,那我們就在升龍城多停留一日,等候肖副堂主。” 梅開說道:“好,那就這麼說定了,不打擾你們出行了,我這就回去告訴肖副堂主。”說完拱手告辭轉身上馬而去了。 高憲轉頭和張寵、藍歆說道:“看來,上個月劫鏢影響還在,都這麼小心了,如此也好,互相照應,這安全也多一些。” 張寵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準備出發吧。” 藍歆說道:“那我去殿後了。”說著拱了拱手向盧林走去。 高憲對著眾人喊道:“辰時將至,沒來的也不等了,準備出發,烈火堂的鏢隊明天出發,到了升龍城我們多呆一天,等他們趕來匯合一同前行。” 眾人聽得此消息都是大喜過望,齊聲歡呼“好,好,好。” 藍歆帶著盧林到了最後麵,停了三輛馬車,盧林見了問道:“藍歆姐姐…”一想不對,趕緊轉口道:“藍歆,你帶了什麼貨物?” 藍歆讓旁邊的趟子手掀開那三輛馬車的布蓋,說道:“我也不知道什麼好賣,就跟著別人買了一千多兩銀子的這些東西。” 盧林打眼看去,最後是一車絲綢和瓷器,塞得嚴嚴實實的,前麵一車是銅器,最前麵是一車鐵器。仔細看了看看,瓷器都是博山爐、鼎式爐、簋式爐、鬲式爐……樣式古樸的香器,還有炳香爐和一些圓形的,或雕鏤花紋,或塑蓮花襯為底座,配套的花瓶、燭臺。這些他當初來往永和也識得一些。看見這些瓷器,盧想起了舒家窯還在林戴裡買了一大塊地閉門燒窯,說是不燒出來不開門,如今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至於鐵器和銅器則多是一些各式各樣的香爐和薰球、香囊、印香、香盤、香盆燭臺、花觚,以及一些香筥、香夾、香箸、香鏟、香匙之物,其它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物件。盧林驚訝的問道:“藍歆,你可是將人家店鋪都買空了?什麼都裝上了。” 藍歆略帶尷尬的說道:“這次走鏢匆忙,許多人都在大肆購買,我也是臨時來走鏢,道聽途說了一些消息,進了個人少的店把東西都包圓了。” 盧林是聽了九叔的安排,時間上寬裕,打聽得仔細,笑道:“你也是果斷,這樣也不錯,省事,就是重了一些,也幸好你是鏢頭能夠帶這麼多。” 藍歆問道:“二牛,你帶的是什麼?” 盧林拍了拍馬背上的包裹說道:“我就是個趟子手,隻允許帶五十斤左右的貨物,就買了些上好的茶葉。要是早知道你是鏢頭那就可以多帶一些了。”這些茶葉不錯,盧林花了近三百兩銀子。 藍歆笑著說道:“蘇姑娘走了,盡興樓燒了,那些天一直沒見到你,問過周掌櫃說你沒乾了,以為見不到了,不成想走鏢見到了。” 這時隊伍已經齊整了,到了辰時,開始出發,藍歆見狀趕緊讓人把布蓋蓋好,盧林順手拿了一個看著極為精致的三足銅爐說道:“藍歆,這銅爐我看看。” 藍歆點了點頭說道:“沒事,你拿著看就是,”說完忙著和趟子手整理馬車。 鏢隊出發,盧林騎馬慢慢跟著隊伍,雙手把玩著銅爐,銅爐看著渾厚古樸,片刻後這銅爐散發出淡淡的光澤來了,盧林好奇起來了,接著用手接著摩挲了一番,銅爐呈淡黃色還閃顯白色,其內也有色澤蘊藏,映出些許光彩,黯淡了一點淡很柔和,而且銅質看上去非常精細,看了半天也沒看出是什麼銅礦。這些年盧林沒少熔煉過各種銅礦,黃銅礦、斑銅礦、赤銅礦、藍銅礦都熔煉過,精銅也熔煉過不少,這種還真沒見過。 藍歆這時騎馬過來,見盧林看得專心,問道:“二牛,你看出了什麼?” 盧林依舊看著銅爐順嘴說道:“這銅爐很精致,我沒見過這麼好的,平常見到的都是普通的銅爐和一些生鐵鑄的香爐。這種還真沒見過。” 藍歆說道:“你是鐵匠鋪的,也是懂這些的,但這銅爐不是鐵匠鋪鑄造得出來的,是將作監鑄造的,還是前朝將作監的銅爐鑄造技藝,一般人可學不到的。” 盧林聽了看得更為仔細了,過了一會,說道:“這銅爐加了金銀之類的熔煉,不然也不會這般精致好看顯出淡白色光彩,鑄造也極為精細高明,本應是自然色澤,就因為加了金銀之類的熔煉色澤更淡了。” 藍歆聽了頗為驚訝,一時間沒有說話,盧林看見這等熔煉鑄造之術,完全沉浸於此,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眼睛一直看著銅爐,渾不在意其它了,兀自接著說道:“這材質我也未曾見過,應該不是一般的銅礦,而且這金水勻稱,應該是反復熔煉多次才會有這樣的效果,金銀之色這才呈現於銅爐表麵來,內裡也溶入了色彩,端的是妙啊。” 過了一會,盧林這才反應過來,轉頭看向藍歆,隻見藍歆瞪大了眼睛一直看著他,頓時不好意思說道:“一時忘乎所以,有些胡言亂語了,藍歆見諒啊。” 藍歆說道:“二牛,你真的是鐵匠鋪打鐵的?” 盧林“啊”了一聲道:“是鐵匠鋪打鐵的啊,怎麼了?” 藍歆感嘆道:“你剛才說的這些話我看就算大匠怕也沒這等見識。” 盧林聽了一驚,這剛才太過於關注這銅爐了,沒在意就說了這麼一番話,頓時覺得有些不妙,趕緊說道:“我這是見獵心喜,胡亂說的。” 藍歆說道:“二牛,你沒說錯,這銅爐就是這般鑄造的。你肯定也是有來歷的,出門在外都謹慎一些好,你不說我也不會問的。” 盧林尷尬笑了笑,說道:“唉,藍歆,是有些不好說,不過我確實是鐵匠鋪出身的,回來我們去零陵見過陳堂首再告訴你如何?” 藍歆說道:“你能夠來走鏢就肯定不一般,誰都有秘密的,那就回來和你走一趟零陵。” 盧林笑道:“一言為定。”說著伸出手掌,勾了勾小指。 藍歆見狀笑道:“還真是比我還小,喜歡用這些孩童做法。”跟著就伸手和盧林擊掌,然後勾了勾盧林的小手指:“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