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盧林推門而出,便見得四處皆白,昨天申時飄起了雪花,飄落了一夜,天色極亮,積雪有兩寸多厚。這雪終於是下來,下了這麼一場大雪,盧林心中起了個念頭,便縱身一躍,落在院中練起了明玉十八手。 待得十七式使完,走了一大圈,還差一小段就是一個完整的圓圈了,最後勉強連上第十八式‘六合廣’使完,還差三四個足印就練成一個完整的圓圈了。盧林覺得似乎比以前略有些進步了,但是這明玉十八手最後一式不能貫通到前麵十七式中就是不完整,心中暗自嘆息不知何時才能練成。 盧林站著沒動,仔細看了一下自己落下的足印,有三個足印明顯重了一些,輕身術好像進步不了不少。盧林回憶了一下剛才使出明玉十八手的狀態,略微調整了一下,接著又練了一遍,那三個足印落下之處還是重了一些,隻是比剛才略輕了一點,盧林轉身回到房中記下了這不足的地方,以後練習要改進過來。 盧林再出門的時候,黃雲峰已經起來了,正在掃雪,盧林也拿著竹帚一起掃了起來,掃完雪兩人便去了練武場,郭文和曉梅已經在了。回去過年的人還沒回來,明天初八才會回來,這些天練武場的人稀稀落落少多了。 沒過多久,三叔和韓空他們也來了,指點了一番郭文和曉梅的劍法。吃過早飯,三叔和大掌櫃去了會客樓,韓空喊上曲風、郭文、曉梅、黃雲峰、侯師兄、羅師兄……等人隨後也都去了會客樓。盧林見狀問道:“韓師傅,這都喊去會客樓是何事?” 韓空說道:“大掌櫃前些日子讓三爺幫忙傳授些內功心法給臨江坊的弟子們,之前展二掌派在的時候也幫忙整理了一下,三爺年前都歸納出來了,今天傳給他們,明天人都來齊了就可以開始都傳授下去。” 盧林問道:“韓師傅,那我不用去吧。” 韓空笑道:“盧公子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如今遠不如你了,你那還需要去學。你自去忙你的事情就是。” 盧林和韓空道別了一聲便回房去了,他如今最牽掛的是薑星冉,坐在桌前便準備研磨寫信給薑星冉了。坐了有半個時辰,盧林也沒寫下一個字,心中有無數話語,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兩人心意都互相知曉,這些橫生出來的枝節實在是令人生厭,此時兩人遠隔兩千餘裡,實在是無從著手頗為無奈。 又想了一會,提筆先寫起了百寶箱之事,問薑星冉有什麼喜好要求,他會親自做一個帶去神都;又說了下和郭文商議的【江右商幫】之事,錢莊之事也略微提了一下,可能要和崔子芊見麵合作也都說了一下,這事盧林必須提前說清楚,更是言及自己隻是讓郭文和崔子芊為主,自己是要出行的,以後這些事情都是他們兩人去做;然後說到洛城之後會盡快趕去神都,最後傾訴了思念之情。至於曹長老和曹石的事情他沒有提,想著去了神都再說,信中說起這些沒有什麼用。 寫完信都已經午時了,去了飯堂吃飯,黃雲峰說三叔上午傳授了心法給眾人,也都是以前鋪子的人,下午還要繼續,讓眾人改變修煉心法需要個過程,有不解之處都問出來。明天開始他們就開始修煉,三叔這幾天都會來給他們解惑,其餘弟子就由韓空去教了。 下午盧林在匠房開始琢磨鑄刀的事情了,他需要鑄造四柄刀,不是定製,也不用精鐵精銅來鑄造,打算用普通礦材鑄造,也就那新的霜寒刀中要加點玄鐵,花費不了多少時間,這樣式樣需要好好琢磨琢磨。一直到晚上亥時盧林才把圖樣畫了出來,心裡盤算怎麼鑄造也粗略寫了一下,等到鑄造完了再細細寫清楚。 初八上午練完拳,盧林便將信讓郭文去寄送了,郭文昨夜也寫好了信給衡山派,剛好一並去寄送。郭文還想拉著盧林一起去,不料韓空卻找了過來,帶著盧林去了竹樓,說是有事情。 到了竹樓,三叔背手中拿著一張薄紙,神色有些沉重,見二人來了,便示意讓二人坐下,盧林看著桌子上空空如也,便去燒水泡茶,待得坐下後,三叔說道:“年前展平離開神都回崆峒的路上,在蕭關附近遇襲,來襲者五人,展平斬殺其中二人,重傷二人,自己也身受重傷,同行的馬家大長老也是傷得不輕,那馬家弟子受了輕傷,風大師無恙,隨後他們兵分兩路,風大師帶著展平沒有回崆峒,直接返回了神都。讓那馬家弟子帶著馬家大長老回去了。” 韓空訝異道:“三爺,神都往西北去都是崆峒的地盤,那展二掌派也是有數的高手,怎麼會遇襲,還身受重傷?” 盧林想起一事來了,說道:“三叔,那年蘇師兄去千鋒照送信,在涼州遇見風大師的侄子風春雲被人圍殺,風春雲那時剛從秦嶺尋得赤雲火石回去,後來我幫晗師姐鑄劍缺少材料,雲峰去信給風大師,風大師送來一些赤雲火石,我用來鑄弓了,我和雲峰一人鑄了一張弓。” 三叔想了想,說道:“阿林,這不一樣,那風春雲算不得什麼厲害人物,圍殺他的人也一般,流兒當時也能夠對付。如今是展平也身受重傷,那來的肯定都是高手,五個高手對他們四個按理說是綽綽有餘,也應該是知曉展平幾人的行蹤的,跟了不止一段路,不然不會等到蕭關才動手。具體情況還不知曉,這過年消息來得晚了一些。” 韓空問道:“三爺,哪會是什麼人?竟然如此大膽在崆峒的地盤對展二掌派動手。” 三叔說道:“我找你們過來,是有些揣測的,這般不要命的,還有這般實力的,隻有【鬼門關】和【九幽使者】了,而【鬼門關】從未失手,那多半就是【九幽使者】了。” 韓空驚訝道:“【九幽使者】?” 盧林也問道:“三叔,是不是十五年前襲擊薑大俠的【九幽使者】?不是自襲擊薑大俠之後就銷聲匿跡了麼?” 三叔說道:“多半就是他們了,對於【九幽使者】我算是有些了解,風大師也應該知曉一些,所以果斷帶著展平返回神都。” 盧林說道:“我看過記載說【九幽使者】失手三次才會放棄刺殺的。風大師是知曉這些的吧。” 三叔說道:“嗯,江湖傳聞是這樣,所以風大師怕前行還有刺殺,目標可能就是展平,這【九幽使者】十五年來不見蹤跡,這次襲擊是為了什麼?” 盧林說道:“三叔,莫不是為了展二掌派新鑄的【破軍】?當時星冉和我說過薑大俠是拿到【破曉】之後遇襲的,幸虧【破曉】在薑大俠手中發揮了作用,不然不堪設想。但是他們後來也沒有繼續追殺薑大俠啊。” 三叔說道:“我要跟你們說的就是這個,江湖傳說是傳說,但不一定可信,或許是【九幽使者】自己傳出來的,有些時候他們或許會追殺三次,造成這種傳言出來了,其實並不是如此的,【九幽使者】哪裡來的那麼多高手去追殺,真當八脈高手是大白菜啊,誰都損失不起的。你們以後小心一些就是,不要過於懼怕他們,真遇見了沉著冷靜一些,有時候反殺他們也不是不可能的。” 盧林和韓空都對視了一眼,訝異道:“反殺他們?” 三叔說道:“這展平應該是對【人器合一】有了領悟,有了突破,又有【破軍】在手,不然真不好說了,對方不知道也沒有想到這些,失算了。若是展平傷勢輕一些,反殺過去或許還能夠得手。很多時候就是這樣,你們沒想到,那些刺客也沒想到,才有效果,所以很多時候不要自己慌亂了。” 韓空聽了說道:“多謝三爺教誨。” 盧林心中暗自想著,三叔這般說確實很有道理,這些刺客殺手,一味想著殺人,名聲在外,隻當人人都怕了他們,反殺過去真的是可以的。 三叔說道:“這事先告訴你們,以後多注意一些,阿林過一個來月就差不多要去洛城了,更要注意一些。不過【鬼門關】就沒有太多的信息,他們從未失手,這是事實,但是他們出手次數極少。” 盧林說道:“三叔說的小子記住了。” 三叔接著說道:“老周也來信了,說龍城走鏢的臘月二十九回來的,碰上了少見的秋雨連綿,耽誤了十多天行程,從安南到邕州一帶沒有出什麼問題,在東南各國行走有些折損,但比以前好多了。” 盧林說道:“永珍和蘭納那邊的山賊比較多,想沒折損很難。隻能多加小心。這買賣是賺錢,但是兇險也是不小的。” 三叔說道:“厲害都清楚,哪有那麼安穩的事情,這些走鏢的貨物稀少賣得如此貴還都搶著要,不是平白無故來的。都不容易。算了,這些不說了,去過一趟就有體會。阿林。你九叔教過你的那些殺手之道和韓空說說,讓他們也跟著學一學。如今這般不安穩,多學點也好。” 盧林說道:“好的,三叔。” 韓空欣喜道:“多謝三爺。” 三叔揮了揮手,說道:“你們去吧。” 盧林和韓空便與三叔道別了一聲一同離去了。 出得門來,韓空便說道:“盧公子,你沒什麼事吧。” 盧林說道:“暫且沒什麼事。” 韓空說道:“那盧公子就去我那坐坐,和我們說說九爺教你的吧。” 盧林笑道:“好,這就去。” 韓空帶著盧林去了院子裡的大客廳,有十餘人正圍著火盆喝茶聊天,見韓空和盧林來了,都連忙起身說道:“韓頭、盧公子。” 韓空說道:“你們去把那些值守的叫回一半來還有那些休息的,一同聽聽盧公子給我們傳授技藝。” 盧林趕緊說道:“韓師傅,切莫這般說,就是大家一起交流一下,我也不懂多少的。” 聽得韓空發話了,客廳內頓時就有六七人出去了,韓空讓人擺放好椅子,給盧林倒上一杯茶,便和盧林閑聊起來。過得一刻鐘,回來了三十多人,以前這邊隻有二十三人,如今有五十多人了,還有十幾個在值守。 韓空見人都來了,便讓盧林傳授,還讓盧林端坐在上首,他們都坐在下麵。盧林見狀,趕緊說道:“韓師傅,這般不行,就坐在火盆邊說,大家都自在一些。” 眾人聽了都大笑了起來,韓空他們便添了點柴火,分散坐開了。盧林便隨意說了起來,將九叔教給他的觀察一個人的形態動作習慣開始,說到步態的輕重、目光的落點、眼神流露出來的神態、手擺放的位置、兵刃的位置,說到後麵還說了不少他當小廝的心得體會,那些察言觀色之法,還有小四的勸解應對之道。 這一說就說了一天,午飯也在這邊吃的,眾人都聽得極為認真,不時有恍然大悟的,拍著腿說果真是這樣,以前真沒注意到這些小細節。說到晚上亥時盧林才回去,韓空他們聽得不過癮,讓盧林第二天繼續來說。 就這樣盧林一連說了三天,期間輪值的回來都是韓空他們跟著講,不明白的再問盧林。說了三天,韓空很訝異盧林那些察言觀色是怎麼來的,盧林不好意思說是自己當小廝的心得體會,都托言在龍城學來的。 正月十二盧林開始準備鑄刀了,先是將陳堂首的蠻刀改進了一下,刀身加長了一些,陳堂首的刀身短和刀法有關,這個當初在零陵城兩人交流的時候說過,加長了能夠事宜大多數刀客使用。盧林用了一天半就鑄造出來了,然後將鑄造經過寫了下來,寫得極為簡單,拆分鑄造工匠也能夠看明白,匠師鑄造個三五次也能夠熟練起來。 接著盧林開始鑄造橫刀了,當初給魏定一鑄刀的時候就是仿製這橫刀樣式鑄造的,刀背加厚了一些,刀尖加銳利,刺殺也如劍一般鋒利,鍛造時更注重於韌度,這刀本是軍中用刀之一,兩軍廝殺,若是韌度不夠,劈砍沖擊不了多少次就容易折斷。這橫刀盧林用了兩天鍛造出來,鍛造完了同樣將鑄造過程寫了下來。 上元這天上午,大掌櫃將盧林和曲風、楊師傅、黃雲峰這些坊裡的大匠召到會客樓,拿出了十餘本記錄奇形異狀兵刃的書籍讓眾人傳閱了一遍,然後講了一天的這些奇形異狀兵刃鑄造,這都是大掌櫃這兩個多月來查閱書樓總結出來,其中有不少是和風大師、莫大匠討論過的。 大掌櫃最後說這些奇形異狀兵刃都是歷年江湖中人突發奇想找到匠師和大匠鑄造然後流傳下來的,都不是江湖中人使用兵刃的主流,也隻是讓眾人多見識一下,讓眾人可以多出一些鑄造想法來。這些書籍也都任由大家抄錄留存。 盧林粗略看了一下,大為驚嘆,這些奇形異狀兵刃可謂是千奇百怪,什麼杖中劍、傘中劍、拐中刀、棍中劍、簫中劍、笠形旋刃、判官筆帶機括彈射飛針、拄杖錘(杖頭是圓形、方形、棱狀都有,純鐵鑄造)……林林總總有百八十種,盧林想到的,想不到的都有。 其中有種鹿角刀有點像鑄造過的環了,形體小了許多,盧林對這個略感興趣,還有一種樓蘭刀,西胡那邊的,如今用的人很少,這刀短小如匕首,盧林想著隨身帶一柄在身上也很方便,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幾次都在山間行走,剖殺野味若是用這種樓蘭刀更方便順手。還有很多奇形怪狀的兵刃極為少見甚至都失傳了,至於那些杖中劍、傘中劍還有琴中劍這些都是刺殺用的,真正對敵是不行的,隻能是出其不意,被人知曉了就沒有作用了。 吃過晚飯,黃雲峰和盧林說去廬陵城看看花燈,去年上元他沒去廬陵城看,隻在林戴裡看了看,遠不如廬陵城的。盧林便和黃雲峰一起去找郭文、曉梅帶上章立東去了廬陵城,曉梅本想帶著宗之去的,但是林老板死活不同意,說過兩年才行。 路上黃雲峰說起白天大掌櫃說的那些千奇百怪的兵刃比較有興趣,尤其對杖中劍、傘中劍這些藏得精巧的製作更感興趣,想研究研究,盧林想著這都是江湖人的智慧,那些奇思妙想對於黃雲峰研究機關術來說很有幫助,也是支持鼓勵黃雲峰去研究,反而和黃雲峰說起曾經給黃雲英鑄造過笛子,裡麵藏有飛針之事,黃雲峰聽了便說等百寶箱安排好了讓盧林教他鑄造。 一行五人到了廬陵城也沒有去打擾誰,把馬車停在了鐵匠鋪,然後直接去了半蘇橋,買上了花燈,然後一路放到習溪橋,這時已經是人山人海。放完了花燈再回到南湖橋隨著人群慢慢一路看過燈市,盧林從放花燈開始就想著薑星冉,沒有什麼興致,想著若是伊人在畔那該多好。憶起在升龍城、在永珍、在蘭納的日子,不禁覺得悵然若失。 亥時左右,五人才回到鋪子,章立東高興得很,一路上雀躍歡呼不停。最後回來睡下都已經是子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