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臨江坊後,盧林躺在床上,思念著薑星冉,再想想今天的事情,心中有些悵然。嬰寧出嫁了,婚事算得是圓滿如意了,太守府、駐防兵、守備營有品級的人都去了。婚宴設在寶雲閣,盧林記得那年嬰寧院試後,曾副總兵也是在此設宴的。這寶雲閣靠近南邊一點,老板似乎與駐防兵關係不錯,畫舫在南湖橋,靠近內城一些,以前都是商賈多,如今內城的人也經常去畫舫吃飯的,兩個大酒樓在廬陵城一南一北各據一端。 中午宴席的時候,崔子芊也來了的,容顏出眾的她略做淡妝也是極為引人注目,和盧林坐在一桌,本想和盧林說說話的,隻是隔著郭文、曉梅、馮清容她們幾人,周貞和張芷坐在崔子芊旁邊,聽得崔子芊的身份後就一直和崔子芊說著話,到得後來,不少廬陵城的老板見到也都來和崔子芊照了個麵敬了杯酒。 下午在徐誌高家坐了會,嬰寧出來的時候,粉麵朱唇,艷麗照人,這麼多年看慣了的大辮子已解開,盤起了一個新婦的發髻。當盧林見到那一刻還一時失神,這是數年前曾經在心中幻想過的景象,片刻後盧林就平靜了下來,心中想著的是早點去神都。 回來前他們還去了一趟王長史家,王長史說王文英來信了,讓他們三月前趕到神都就行,王長史就和郭文商定二月十二從鹽碼頭走。馮清容到時候也會跟著王長史一起去神都。 戲臺這邊林老板和戴老板已經將兵刃發賣完了,二月初五上午郭文領著臨江鏢局的人在戲臺布置起來了,披紅掛彩的,還買了不少紅紙請【臨江學堂】的夫子寫了一些文章,在戲臺四周張貼起來了。還有告示說若是來參與臨江鏢局之人入住青梅客棧半價。 下午的時候盧林將給黃雲英和陸姨她們的百寶箱製作出來了,前麵兩個慢了一些,花了四天時間,後麵兩個三天就製作出來了。明天可以開始給薑星冉製作了。 二月初六早上盧林又跟著三叔去山頂練了一上午。下山時和三叔說起初八鏢局招人之事,請三叔也過來看看,三叔也答應了。 晚上郭文找到盧林,說下午的時候,臨江鏢局來了不少人,原來是凈居寺的弟子,比郭武、徐誌遠他們晚一年入門的,如今也都出師了,聽得師兄們都在鏢局,就約好了一起來了,有十二人,趟子手是沒什麼問題的,都是自家師兄弟,知根知底的,來了都收下了。 二月初八,臨江鏢局的人都早早就都去了戲臺張羅起來了,郭文和曉梅練了半個時辰就過去戲臺那邊了,盧林吃過早飯先去了竹樓,韓空和任子風也在,然後同三叔一起去了戲臺。走到牌坊下,遠遠望去已是人頭攢動,不知來了多少人。盧林本想領著三叔到前麵去看的,但是三叔說遠看就行,都是習武之人,眼力都好得很,遠看近看無所謂的。 四人隨著人群站在後麵僻靜些的地方看向戲臺,盧林打量了一下四周,約莫有四五百人,其中不少人是林戴裡的,究竟來了多少人是應聘臨江鏢局的就不清楚了。戲臺上都是臨江鏢局的人,還有幾張大鼓,四周都是議論紛紛,聲音不大,嘈雜得很,過得一會,鼓聲響起,響了九下,四周頓時安靜了下來。 隻見戲臺上郭文走上前,郭文拱手團團一揖,大聲說道:“諸位,在下郭文,忝為臨江鏢局管事之人,今日是我臨江鏢局招募之日,廣招各路英雄好漢,各種條件和待遇皆張榜於兩邊,有意者請登臺。”說完後又團團一揖,然後退了下去。 戲臺上此時兩邊各站了七人,左邊是徐誌遠、楊明遠這些凈居寺出身的弟子,右邊是衡山派的弟子,後麵擺了一張桌子,曉梅坐在那裡;中間擺放著平日裡臨江鏢局諸人習武用的大石鎖和試刀石、試劍石。剛才四周安靜的人群又開始議論起來了,盧林聽得周圍一些人說“李兄,你去試一試。”“趙兄弟你不去試一試?”“烏老二,你不是自詡當個鏢師不是問題麼,上去啊。”“雷老弟你先上去試試,為兄隨後就來。”…… 一時間臺下躁動不已,但是無人登臺,場麵似乎有些尷尬。盧林問道:“三叔,這些人都想去又沒人上去,這是為何?” 三叔笑道:“這些人都不願打頭陣,都盼著有人先去,等到有第一個了就會有第二個。” 任子風說道:“三爺,要不要我去喊幾個人過來上去捧捧場,熱鬧熱鬧。” 三叔說道:“來了這麼多人,肯定都是想上臺的,再等等就是。等會你們也好好看看,這大多數都是江右的,還有些三湘過來的,等會你們也好好看看他們的功夫。” 又過得片刻,隻見一個十八九歲胖胖的少年躍上戲臺,拱手說道:“在下劍邑丁覺,想來貴鏢局當個鏢師,請賜教。” 盧林見得這第一個上臺之人,便仔細看了起來,這自稱丁覺的,圓頭虎腦的,眼睛似乎有些睜不開的樣子,身量倒是不低。 這時向晚站了出來問道:“丁覺兄弟是用兵刃還是拳腳?” 丁覺說道:“拳腳吧。”說著將腰間的刀放在一旁。 向晚擺了個架勢,說道:“丁覺兄弟請出手。” 丁覺也不客氣,一個弓步上前右手就是一記虎抱頭;向晚側身一閃,左手一擋反手就回了一記直拳,丁覺轉身踩腳反掌擰手,上步沖天炮,向晚也不含糊,左腳足尖一踮,旋轉到丁覺身後,然後右腳落地一個弓步一記馬步橫打攻向丁覺腰部;丁覺跟著向晚轉身,左手向下格擋,右手出拳擊向向晚咽喉;向晚仰頭左手格擋住丁覺的拳頭,丁覺此時拳頭已經夠不到向晚的咽喉了,向晚右手順勢將丁覺左手一帶,繼續拳擊丁覺腰部;不料丁覺突然間展開拳頭為掌,手指劃向向晚咽喉,向晚頓時一驚,右腳站住腰部一挺頭繼續向後,左腳順勢提向丁覺。 盧林看得這丁覺變招極為犀利,這拳法眼熟,似乎就是有些眼熟,便問三叔:“三叔,這人的拳法是什麼拳法?” 三叔說道:“這是六合拳,還有六合指,剛才那變拳為掌就是六合指了,這人拳法不錯,能贏。” 盧林接著問道:“三叔,這六合拳和形意拳似乎有些相似。” 三叔說道:“都是少林寺傳出來的功夫,形意拳借鑒了六合拳的手與眼合,步與身合,心與力合;然後就形成了心意六合拳,又不想和六合拳牽扯,後來就叫形意拳了;但是缺少了六合拳的剛猛威勢了。” 盧林接著仔細看了起來,這丁覺拳法熟稔得很,圍、攔、截、卡令向晚漸漸守多攻少了,而且這六合拳比之當初所見李鶴林使出的形意拳強了不知多少,盧林第一次出手和人相鬥就是李鶴林了,所以記得很清楚。 這丁覺的六合拳一勢兩招連攻帶防,可謂是攻守兼備,步法也簡單,就是虛步、弓步、馬步,但是進退自如,攻擊時沖拳、推拳、踢腿、彈腿、飛腳都是配合得很嫻熟,側擊、肘擊、後撞也是不時來幾下,退避閃躲也是極為靈活。 不過半刻鐘,向晚便跳了出去,拱手說道:“向晚拳腳功夫不敵丁覺兄弟,這鏢師當得,請來這邊登記。” 說著便引丁覺去旁邊桌子那邊登記。 這時馬上又有人上來了,那人說道:“在下劍邑丁劍,是剛才丁覺的兄長,也來貴鏢局當個鏢師,請賜教。” 袁少波站了出來,說道:“不知丁劍兄弟用兵刃還是拳腳功夫?” 丁劍說道:“剛才三弟是用了拳腳功夫,我用劍吧。” 盧林看了看丁劍,個頭比那丁覺矮了半個頭,有隻眼睛似乎受過傷,眼角有疤痕,年紀二十四五的樣子,再看下剛才丁劍走出來的地方,還有兩人,一男一女,女子約莫二十五六,比這丁劍大一些的樣子,身形高挑,容貌清秀;那男子二十一二的樣子,個頭和丁劍差不多,身板和丁覺差不多,但是敦實得很,丁覺給人感覺是略胖,這人是壯實,一臉憨厚的樣子。 丁劍和袁少波鬥了有近一刻鐘,兩人不相上下,過後袁少波也帶著丁劍去曉梅那裡登記去了。 接著就是那一男一女陸續上臺了,臺下眾人也見到這四人是一起的,也沒有誰爭著上臺,剩下那男子叫丁時,和肖智對上了拳腳功夫,丁時比丁覺略勝一籌,肖智卻比不得向晚,不到二十個回合便敗了下來。 最後那女子上臺了,自稱丁帆,用的是劍,衡山派這邊是徐清出手了,兩人鬥了有一刻鐘,徐清勝了一招,若說劍法,這丁帆比丁劍還厲害一些,隻是衡山派本就是以劍法為長,剛才丁覺和丁時的拳腳功夫都勝過了,不想臨江鏢局太折了顏麵,便讓如今劍法最好的徐清出場了。 盧林仔細分析了一下這劍邑來的丁氏四人,丁帆差不多是修煉到奇經七脈的樣子,丁劍次之,六脈左右,劍法也是丁帆更勝一籌,丁時和丁覺應該都是奇經四脈的樣子,劍法不知道如何,拳腳功夫還可以,丁時拳法勢大力沉,應該勝過丁覺一些的。 有了這劍邑丁氏四人開了頭,待得丁氏四人都過了關登記當鏢師去了,果然,後麵的人都接連不斷的上場,一上午鬥了有近二十場,去登記的除了丁氏四人,還有九人,另外那些輸了的郭文說他們可以去當趟子手,日後武藝提升了再升做鏢師,但是隻有四人去登記了,其餘人都不甘心,沒有去;至於來當趟子手的也不少,有四十人左右上臺來試了試,過關的有二十五人。 午時二刻的時候,郭文站了出來說道:“諸位英雄好漢,上午就到此為止了,請各位吃過午飯再來,未時準時開始。” 看的時候吳仁路過,看見三叔四人,連忙上前問候,三叔便讓吳仁留個小雅間,點了幾個菜讓吳仁準備。 中午三叔讓盧林喊郭文和曉梅一起來這邊吃飯,席間,郭文興奮得很,這兆頭不錯,問道:“三掌櫃,這些鏢師水平如何?” 三叔分析了一番說道:“這一上午隻有丁氏四人不錯,其餘九個就一般了一些,那些趟子手也是勉勉強強,那四個應聘鏢師不成去當趟子手以後也可以當得鏢師的。” 郭文看了看任子風,問道:“三掌櫃,不知會不會有任師傅這般身手的人來當鏢師?” 三叔笑道:“這幾百人中,至少有十幾個有這般身手,願不願意上臺就不知道了。” 郭文聽了欣喜道:“有這麼多啊,三掌櫃,下午讓任師傅來幫鏢局試試招如何?” 三叔說道:“子風去幫幫忙就是。” 任子風聽了趕緊說道:“子風遵三爺的吩咐。” 郭文接著問道:“三掌櫃,這數百人中可有鏢頭般的人物?” 三叔說道:“可能有吧,到了這水平不容易看出來的。這幾百人也看不完的,願意來的自然會上臺的。” 郭文聽了就不再問了。吃過飯,三叔便回竹樓去了,留下韓空和盧林他們繼續在這。 下午未時準時在戲臺繼續開始了,上午還冷場了半盞茶的工夫,下午一開始就立馬有人上臺來了,倒不是鏢師,是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男子,要當趟子手,接著就是近百人都是趟子手,留下了六十四人,申時左右才有人上臺來要當鏢師。 任子風出手兩次與對手戰了個不相上下,郭文見了大喜過望,等到登記後才發現有一人叫張羨,是閣皂山的弟子;還有一人是三湘過來的,叫李彥思。閣皂山還有兩個弟子,都是和衡山派的弟子交手過關的。 一直到酉時過半,一天下來總共有十五個鏢師過關,趟子手是八十九人。這一天下來已經有兩百多人上過臺了,有這結果,臨江鏢局眾人都是大喜過望。臺下還有一小半人沒有上臺,郭文最後說道明日辰時三刻繼續,來應招之人去青梅客棧住宿,青梅客棧這幾天都是半價。 隨後郭文帶著招來的二十八個鏢師去了風雲酒樓吃飯,盧林和韓空、任子風去了,衡山派諸人也都去了。徐誌遠、楊明遠則是帶著趟子手們去了臨江鏢局吃飯。郭文定了三個大雅間,盧林三人和衡山派的人在一個雅間,還有丁氏四人。郭文高興又忙碌,來回在三個雅間不停的敬酒。 席間盧林和丁氏四人聊了起來,這才得知丁氏四人是姐弟,這功夫都是家傳的,這丁覺和丁時練的是六合刀,劍邑盧林倒是路過,離臨江府不遠,往來豫章廬陵之間是必經之地。盧林覺得丁覺、丁時就是比丁帆、丁劍年紀小了幾歲,日後多半是丁覺和丁時的功夫會更高一些。 吃過飯後,郭文便帶著眾人去了鏢局安頓下來。這些天臨江鏢局都已經準備好了,但是突然招到了這麼多人也是頗為意外,今日被褥房間都是夠用的,明日還不知曉招得了多少人來,於是曉梅帶人又去林戴裡買了不少,郭文則是回到青梅客棧預留了三十間房間以備不時之需。 盧林和韓空、任子風回去了,盧林路上說他明日不來了,讓韓空和任子風幫忙照看一下,他惦記二月十二王長史要去神都,馮清容也跟著一起去,剛好把百寶箱製作出來讓馮清容帶去,這還有三天,昨天才開始製作這兩個,今天看了一天了,再看就有些耽擱了。 第二天盧林到未時過半的時候製作出了一個,下午申時,任子風匆匆忙忙的過來了,說道:“盧公子,趕緊去戲臺那邊看看,出了點事情?” 盧林訝異道:“韓師傅不是在那邊麼?” 任子風說道:“就是韓空出了事了,下午來了兩個高手,要當鏢頭,頭一個和韓空打了個平手;第二個卻是厲害了許多,韓空不敵,還受了傷。少掌櫃本來是高高興興讓他登記一下的,誰知此人狂妄得很,直說這臨江鏢局不過如此,他要當總鏢頭。” 盧林問道:“這人和韓師傅鬥了多久?” 任子風說道:“有近半個時辰,如今戲臺那邊圍了好多人了,似乎有人要看臨江鏢局的笑話了,盧公子你先過去應付一下,我去找三爺。” 盧林說道:“任師傅你去找三叔,我這就過去。”說著就起身提刀出門奔戲臺而去。 到了戲臺,隻見郭文臉色有些難看的站在那裡,韓空提著劍站在他身邊,還有一人三十多歲的樣子,身形瘦高,眼睛細長,看著有些冷,站在郭文對麵一丈開外,臺下人議論紛紛,嘈雜得很,戲臺後麵昨日招來的鏢師趟子手都麵麵相覷,不少人在小聲議論。 見到盧林來了,郭文欣喜道:“小林子,你來得正好。” 韓空也是精神一振。 盧林問道:“三叔一會就會過來的,發生了何事?” 隻見郭文對麵之人說道:“開鏢局招人,沒點本事當什麼總鏢頭,沒一個能打的,不如我來當。” 盧林聽得這話,霍然轉身說道:“你是誰?鏢局招人是招鏢頭鏢師趟子手,沒說招總鏢頭,你沒看清告示麼?” 那人陰陰一笑道:“我是誰?我剛才不是報上姓名了麼?你是誰?” 郭文說道:“小林子,他自稱三湘劉子開。” 盧林聽得郭文的話,轉過頭來低聲問韓空:“韓師傅,他勝過你多少?” 韓空想了想,小聲說道:“略勝我一籌,應該不如盧公子你。” 盧林頓時心中有數了,轉過頭來說道:“我也是這臨江鏢局的,我姓盧,你且勝過我再說大話不遲。” 那劉子開看了看盧林,黑黢黢的一個少年,二十歲不到的樣子,便說道:“你不怕死麼?” 盧林冷眼盯著他說道:“怎麼?你不是來應聘的?是要來生死相鬥?”這些天來盧林因為薑星冉之事,還有各種事情,鬱悶無處說,無處發泄,遇見這事情火氣也來了。 劉子開說道:“小子,去喊你家長輩出來說話。不要等下死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盧林伸手將郭文和韓空往後一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說道:“小文子,你和韓師傅先去旁邊看著。我來會會這劉子開。” 劉子開後退一步大聲道:“諸位聽好了,是這小子要找死,可別怨我沒有告訴他。” 臺上臺下的人聽得這話頓時喧囂了起來。 盧林左手握住刀,眼睛微垂,說道:“劉子開,是要生死一戰麼?” 劉子開冷笑道:“還有真不怕死的啊,那就來啊。” 盧林說道:“口說無憑,立個生死狀吧。” 劉子開仰天大笑道:“無知小輩,真要找死,來吧,立就立,讓你死個明白。”剛才臺下人說話多是向著臨江鏢局的,劉子開不明狀況不敢過於放肆,聽得盧林說要立生死狀正中下懷。 郭文連忙喊道:“小林子,不可!” 盧林擺了擺手,對郭文說道:“小文子,這事你別管了。等打完再說。” 郭文訥訥道:“小林子,生死狀沒必要啊。” 盧林放鬆了下來,對著郭文笑道:“臨江鏢局也要打出點名聲來的,放心就是。”又對韓空說道:“韓師傅你幫忙照看一下。” 韓空點了點頭,拉著郭文到一旁去了,小聲和郭文說著什麼。 盧林走到曉梅桌前,曉梅憂心忡忡的說道:“小林子,你莫逞強。” 盧林說道:“曉梅嫂子,這人都欺負到門口了,也得讓人瞧瞧臨江鏢局不是軟柿子,不然以後麻煩更多。”說著放下刀提筆便寫了起來。片刻後寫下自己的姓名,然後咬破手指按了上去,把生死狀一推,說道:“劉子開,該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