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林收拾好東西,先去了西關北門轉了轉,有了銀質令牌,通行無阻,還登上了城樓轉了轉,遠眺了一下北麵,除了左邊那大坊市,入目都是一片荒涼空曠之地,遠處黃沙漫漫,無盡蒼茫,那種蒼涼之感又湧上心頭。 漫步城樓,盧林想著當年西關大戰,雄偉堅固的北門也被西胡人攻破,戰事之慘烈可見一斑,前天聽俞震說起就咋舌不已,此刻站在城樓,感受完全不一樣了,此時的盧林想象不出這等城池怎麼會被人攻破? 來崆峒的路上,盧林曾聽金良說起過攻城戰,歷來戰爭,最危險和艱難的莫過於攻城戰,尤其是攻城者,所需代價是守城的數倍,還不一定能夠破城,這北門破了,不知死了多少西胡將士,內城能夠守住,雖說是當時守鶴師祖早有準備,估計還有西胡人攻破北門傷亡過大,無法再用人命堆起來攻破內城了。 三叔和大掌派他們在神都筵席間談論起西胡人南侵,大多是因為白毛災,盧林來河西之後也略微知曉一些,白毛災就是冬末初春雨雪肆虐,牛羊等牲畜覓食困難,大片大片的死亡,若是白毛災範圍小的話可以遷徙避過,苦個一兩年就恢復了,範圍一大時間一長的話那就傷亡慘重了;還有黑災,草木枯死,同樣牛羊等牲畜無食可食;牛羊等牲畜死多了還會引發其瘟疫,則更令人西胡人更為恐慌,然後就會不顧一切來南侵掠奪。這些是胡漢千年來戰爭不斷的主因,也是西胡人不顧一切攻城的動力,打下西關城,就什麼都有了,掠奪了財物,他們就挺過去了;西關守衛自然是要保住自己的一切,豈能容西胡人來掠奪。 隻是三十多年前的西關大戰,王妃的記載中是有白毛災發生,但不是很嚴重,為什麼這麼慘烈?盧林不由得想起這些,他這年紀經歷的還少,不能想到太多,但是總覺得有些不對,想了一會想不明白也就不去想了,到時候請教前輩長輩就是。 盧林繼續在城樓走著,仔細看了城樓那些修補的痕跡,很多都是巨大的缺口,應該就是投石車投擲大石塊造成的,投石車遠在百丈外,弓箭手是射不到的,盧林也修習了弓箭,這用赤雲火石鑄造的弓,他全力射出也隻能到六七十丈左右,軍中弓箭手肯定是比不上他的,城頭弓箭手也隻能對護城河一帶有殺傷力,渡河過來的時候弓箭手的作用才發揮最大。 看著這些,盧林想起黃雲峰製作的神臂弓,臨江坊花費了五萬兩銀子裝了十二架神臂弓,射程可達一裡左右。北門城墻近三裡,每隔三丈左右一個小垛口,可以放置神臂弓,展二掌派在臨江坊見過神臂弓說西關至少要配備百架神臂弓才有作用,這是隔著兩個垛口放置一架,真要配備齊全應該是一個垛口一架,北門城樓還要集中放置數十架,這就要三百架,三百架僅神臂弓就要一百五十萬兩銀子,那些箭也造價不菲的,射一枝出去就是銀子啊。 有了神臂弓,西胡人的投石車就不能在一裡之內了,投擲距離超過一裡的投石車不多見的,傷害就小了九成了,若是黃雲峰能夠把神臂弓的製作成本降低一大半,才可以考慮在西關大批量布置,這攻守就轉換了,西關就穩固了,防守無虞,可以反攻向大漠追殺了。 之前守鶴師祖曾經說過,臨江坊重列三大鑄,是五大派的意思,但是天下悠悠眾口難堵,臨江坊還得有表現才可以,【人器合一】之說提出來,可以讓臨江坊得到五大派、千鋒照、百煉堂的認可,重列三大鑄,想要站穩,不是那麼容易,如果黃雲峰的神臂弓可以配置到西關,那就穩了。想到這裡,盧林便想著回去後去黃雲峰的機關坊呆些日子,跟著學學這神臂弓的製作,看看能不能幫上點什麼,這個很關鍵,有了神臂弓,局勢就完全不一樣了,古人雲: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神臂弓是利器中的利器。 在城頭看完後,盧林便打算去北門去那大坊市看看,前天匆匆路過就離去,走馬觀花看見似乎有些好東西,沒時間細看,太早沒什麼人,如今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了。於是轉身準備下了城樓,此時太陽升起,南望便看見祁連雪山,在朝陽中晶瑩奪目,金色陽光映照在雪山山頂,仿如畫卷;雪山下是一片片的坡地,上麵翠綠青草好似鋪上了一層綠毯,在山間高高低低的蜿蜒起伏,煞是好看。 來到大坊市,盧林信步其間,雙眼不停在攤子上掃來掃去的。攤子上很多裘皮衣物,比之蕭關的更為堅韌耐用,盧林看過就沒太在意,廬陵城可沒有河西這般嚴寒,用不著這麼好的,蕭關購買的就可以了,西關一帶百姓偏好這些;盧林隻買了兩塊有精美刺繡的氈毯,這氈毯在夜宿野外時是極為合用的,一塊帶給薑星冉。 在攤子上盧林看見了不少地精,這盧林清楚,當初在神龍溪穀看的那些藥譜,如今仍牢記的就那些珍貴的藥材了,除了金釵石,這地精也在其中,地精本就是產於西胡和西北一帶,其餘地方根本見不到;隻是盧林看了一圈,都是年份不長的地精,沒有見到十年以上的。 有個攤主見盧林看得仔細,是個識貨的,便和盧林套起了近乎,說他在沙漠中尋到過十數年的地精,去年發現過一處隱蔽的地精,有七八年的樣子,他沒去挖掘出來,做好了標記,若是盧林想要,可以留個二十兩銀子定金,過三年來尋他,他帶盧林去挖掘。 盧林見他說得信誓旦旦的樣子,似乎不像是說謊,隻收二十兩銀子也不多。這等七八年的地精挖出來確實是有些暴殄天物,留個幾年再去挖掘出來就身價倍增了,藥效也是大增,十年以上的地精挖到了,價值至少是數百兩銀子了,這還是在西關一帶的價格,帶回關內去還得翻倍了。那人也坦誠得很,收了盧林的銀子留了姓名,說自己叫索隆,還把自己家的地址給了盧林,還說到時候挖到了隻收盧林一百兩銀子。 索隆攤子上的地精都是三到五年的,盧林順帶買了一些,問起這一帶還有沒有珍稀藥材,索隆收了銀子也不諱言,說是在西北一帶的白山有人挖到過蟲草還有人采摘到了雪蓮;索隆說起這些眼中都是艷羨之色,似乎有些躍躍欲試;這白山比之祁連山脈更為險惡一些,還是西胡人的地界,來回一趟得數月,一般鏢隊商隊隻到沙州交易買賣,再往西往北去的都是拿命去博富貴了。三叔告誡說富貴險中求,也在險中失,確實如此,盧林勸說了下索隆,讓索隆多留心坊市中出現的蟲草、雪蓮這些,可以幫忙購置,還多留了二十兩銀子給索隆。 盧林在大坊市轉了近一個時辰,沒有看見什麼值得購買的物品了,裘皮衣物這些最多,胡桐也不少,在河西一帶的路上,盧林就見到不少用胡桐木製作的船隻,還見到有胡桐林,甚是好看,也有用胡桐木和紅柳、蘆葦搭建的屋子。 回到住處,俞震已經和張煊過來了,盧林掏出三百兩銀票給張煊,讓他幫忙購置三處臨街住宅,宋家和令狐家若是沒來就先租了出去;洪桂對於盧林的安排自是感激得很,洪家四人商量好了,洪桂的弟弟接受了張煊安排的差事,弟妹則是準備學著做買賣看看。 這些都安排好後,盧林和俞震便去內城找六掌派道別,結果到了將軍府,六掌派已經留言準備了兩匹戰馬,人一早就去平山村去了,盧林有些訝異看著俞震,俞震說道:“盧師弟,呼延將軍是沒幾日好活了,既然還活著,師叔有些事情就想親自去問問他,順帶去拜祭下王妃。” 盧林想想也是,六掌派他們都是經歷過三十多年前西關大戰的,有這消息自然要去打聽清楚,何況呼延留時日無多了,於是就跟著親兵去辦了手續,領了兩匹戰馬,洪桂的父母和弟弟、弟妹都安排妥當了,跟著離去也沒有顧慮了,相互告別後就上路了。 此去千鋒照有近千裡,六掌派給了戰馬,四天也足夠到了,離開西關時還沒到午時,張煊早已準備好了乾糧交給俞震了,五人四馬就這樣出發了。 桃桃沒有跟著父母共騎乘,令狐雍和洪桂雖說也是騎過馬的,但這戰馬遠勝普通馬匹的,他們能夠騎馬跟上盧林和俞震已是不容易了,桃桃是俞震帶著的,未時到肅州城外吃飯歇息的。盧林和俞震說起早上在大坊市所見,俞震說這次匆忙了一些,若是時間寬裕,盧林可以去沙州那邊看看,那邊物品豐富,東來西往的人很多。 吃過飯,歇了半個時辰,下午繼續騎行了一百餘裡,尋了處有水源的地方歇息,晚上燃起篝火閑談,盧林讓小桃桃演練下學的明玉十八手,小桃桃也隻練了五式,‘日暮風悲’也才學了不久,盧林倒是覺得小桃桃和盼盼差不多年紀,學這明玉十八手也都差不多,指點了一番。 小桃桃聽了後有些迷糊,說娘親不是這樣教的。盧林便問洪桂當初跟著王妃學的情況,洪桂也說不清楚,當時也就是小桃桃這般年紀,哪記得多少,王妃故去後,她隻是按照王妃教的練了下去,對錯都不知道,這二十多年來也沒出過什麼岔子,也沒和人交手過,當初王妃囑咐她練下去,沒說過別的什麼。直到前兩個月那巫覡教的人想要帶走小桃桃她才出手。 盧林見問不出什麼,便讓洪桂和他切磋了一下明玉十八手,這才發現洪桂也隻完完整整學了七式而已,後麵十一式就是似而非了,尤其是最後三式,盧林感覺可能就是王妃武學記載中【九式大手印】的模樣了,練得也還不錯,有奇經十二脈的修為了。 兩人切磋了小半個時辰後,盧林開始和洪桂講起了後麵十一式,洪桂聽了大喜,這是她獨自一人修煉明玉十八手沒有的體會,仿佛又回到了幼時跟隨王妃學武的時候了。小桃桃也跟著一起來學,三人倒是練得不亦樂乎。 令狐雍則是和俞震在火堆旁閑聊,俞震旁敲側擊地問了問呼延留的消息,結果還沒盧林知道的多。令狐雍也隻聽家裡人和村裡人說起過呼延留,是最早在平山村居住的人,宋家緊隨其後,然後洪家、索家這些人陸陸續續來了,村子一下子就住滿了,再往後來的人家都聽從了呼延留的安排,分別去了元山村和長山村,三村的人都很敬重呼延留和王妃。不是這次的事情,誰也不知道呼延留來頭這麼大。 令狐雍和洪桂成親也是呼延留首肯的,令狐雍可是三個村子裡少有的伶俐能乾青年,成親後,每隔一個月都會來看望呼延留,對於王妃令狐雍是沒有多少印象的,除了從長輩口中聽過一些,剩下的就是每年都呼延留都會帶著他們去祭拜那黃土堆,才知曉有這麼一個老太太,他們並不知曉呼延留的身份,向來都是喊他朱先生的。 盧林教了洪桂和小桃桃母女二人大半個時辰,便歇了下來,他也沒有和她們母女說及王妃什麼事情,隻說是朱先生的意思,教教她們。至於以後送到了朱氏,就由朱氏的人去安排了,怎麼說都是朱氏的事情了。小桃桃學明玉十八手確實比洪桂要領悟快一些,這答應了呼延留教小桃桃明玉十八手,以後還少不得要去幾趟淮水鐘離朱氏,‘關山難越’‘行路難’‘生死不知’三式朱氏隻有王妃十八歲悟出的記載,更遑論思茫茫’‘浩氣長空’‘六合廣’三式了。 晚上睡覺時盧林還用上了剛買的氈毯,還真暖和了不少,確實不錯。 次日辰時趕路,戌時過半時到了甘州,一天趕了近三百裡路,這般趕路令狐雍和小桃桃都有些吃不消,俞震是想著到了甘州,明後天就可以輕鬆一些了,從甘州去千鋒照不到五百裡路了,快一點一天半可以到得。這兩天小桃桃和盧林熟絡多了,張口閉口都是喊“小林叔叔。” 下午途經阿蘭拉格達時,那色彩斑斕的地貌令小桃桃驚訝歡呼不已,令狐雍和洪桂看了也都是很驚訝,洪桂更是掩口睜大了雙眼。他們一家三口都隻是在三個小村子裡生活,最遠也隻到過西關城,被這等景象震撼到了也屬正常,盧林五天前見到的時候比他們好不到哪裡去,隻是今天的顏色果然和五天前不一樣了,沒有那麼明顯,看來五天前運氣確實不錯。 在甘州吃飯的時候,盧林看著小桃桃疲累的模樣,便想起了【固元散】來了,這邊還沒有賣【固元散】的,盧林依照藥方在藥鋪購買了藥材配置了幾份,然後找到信行,將給三叔和大姑姑的信寄了,回到客棧讓幾人泡了泡再休息,第二天果然都精神煥發,趕路都快了一些。 這兩天盧林教洪桂母女明玉十八手,也聽了洪桂講述王妃當年教她的那些,別的不說,前麵這七式洪桂練得很好,這些確實對盧林很有幫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晚上在客棧的時候,盧林再看王妃寫的明玉十八手心得體會,就更多了一些理解,似乎能夠契合王妃所記載的了,早上早早起來去練了一會,還真找到一絲將‘六合廣’融入前麵十七式的感覺了。 盧林心中大喜,慢慢來,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王妃練了一輩子,大姑姑練了三十餘年,沒有那麼好貫通的,她們缺了機緣,如今自己是有了眉目,要好好把握住。有了這些感悟,隨後兩天教洪桂和小桃桃的時候也都直可以切要點了,她們兩個都是跟隨王妃的路子練下來的。 七月十九申時就到了千鋒照,一到千鋒照沒一會,古耀就聞訊過來了,拉著盧林就要去匠房商談鑄劍之事,前天古耀就找到了嶽軻,幫盧林挑好了匠房。見到古耀如此心切,盧林說道:“古師兄,明日上午來幫你鑄造。我這要先去見見聶鋒主和風大師先。” 俞震見了笑道:“古師弟,你太心急了,盧師弟已經來了,還會跑了不成?” 古耀撇了撇嘴說道:“是啊,你拿到劍了,飽漢不知餓漢饑。哼。” 盧林看了看旁邊令狐雍一家三口,臉上都有些不安之色;想想也是,途經肅州、甘州都是大城,但都是普通人,這裡可是天下有數的大幫派,他們難免有些不適,於是摸了摸小桃桃的頭,說道:“俞師兄,你將令狐大哥、洪桂姐、小桃桃帶去歇息吧。我先去見見聶鋒主和風大師。” 俞震說道:“好,我帶他們去讓人安頓下來。” 古耀則說道:“盧師弟,我同你一起去。”說著就和盧林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