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關山(1 / 1)

八月初五一早,一行十七人在千鋒照吃過早飯就出發了,十八匹馬,金良騎著那匹母馬,盧林兩匹,他背著【長天】騎了那匹暗紅色的馬駒,是千鋒照送的,包裹就放在黑色馬駒上,馬具都是千鋒照送的。   這一路都還太平,十七人可都不弱,不可能有不長眼的山賊來劫財的,就是【九幽使者】不來個二三十人也討不了好去,如今【九幽使者】還有沒有這麼多人也不知道。也就是從千鋒照出來到興慶府南邊靈州這段路慢了一些,八百餘裡路走了五天,在靈州渡河後就是一天兩百裡的速度了,八月十二到了呂梁渡河,八月十四午時就到了神都。   一路上,金良騎著母馬跟著盧林走在一起,母馬在旁,那兩匹馬駒一路上都興奮得很,盧林和金良兩人不時說起之前切磋的心得體會,如今金良已經五脈了,盧林自忖沒有什麼勝算了;金良前些日子在守鶴師祖指點下,【飛虹劍法】最後一招已經初具雛形,就等著完善了,金良倒是還想和盧林認真交手來練練,他這【飛虹劍法】最後一招得益於盧林的【移花】比較多,隻是沒有守鶴師祖這等極境高手照看,兩人根本不敢這般交手了,一路上討論就比較多,兩人都時不時有些想法。   對於古耀突破了四脈,金良也不訝異,隻說很正常,還說盧林也快了,這是他之前和盧林交手的感覺,至於梁世突破五脈,金良坦言不能和梁世這等武學天才中的天才去比,自己慢慢練自己的,這比古耀躍躍欲試的心態平穩多了。   秦儀還時不時過來騎了騎那黑色小馬駒,感覺很不錯;這馬她也眼饞啊,隻是盧林和她說了要送給薑星冉,她也不提什麼了,和金良一起告訴盧林一些天馬的事情,這兩匹小馬駒是野天馬混交的,好生飼養,比戰馬是強不少的,至於以後能不能比得上天馬還不清楚。一路上歇息時,秦儀指點盧林觀察這兩匹小馬駒的吃草喜好,盧林確實發現這兩匹小馬駒和母馬有些不一樣的地方,普通牧草都是一樣吃,但是這兩匹小馬駒更喜歡吃金花菜,雞蛋、小麥這些途中遇見酒肆買了給這兩匹小馬駒吃,吃得很歡快;盧林看著是感嘆不已,這兩匹小馬駒可比他兒時的花費多多了,一般人家養兩個娃娃不及它們一半的花費。   在野外住宿時,秦儀單獨一個帳篷,盧林和裴易一個帳篷,白天看的是丹師姐在洛城分別時給他的藥譜,那是五姑姑寫的,不便當著馬家人拿出那本【絕命槍法】來看,都是晚上在帳篷看,裴易則是看劍譜感悟【滄浪】劍,偶爾找盧林問問鑄劍和用劍之事。   【絕命槍法】注重攻擊,出槍迅猛如疾風驟雨一般,這對盧林練出七絕槍第八朵槍花極為有益,夜裡偶爾試了試,第八朵槍花的跡象明顯了一些;馬家的【絕命槍法】還真隻能是借鑒,畢竟要練馬家槍法就要重新鑄槍了,槍尖不帶倒鉤無法體現出馬家【絕命槍法】的絕命之厲害。   盧林最看好的是最後一式回馬槍,這出槍的要點和別回馬槍不一樣,講究出手隱蔽,而且角度更為刁鉆,令人防不勝防;盧林看過練過後都有些懷疑這回馬槍是不是馬家最早的,後麵那些槍法的回馬槍都是學著馬家的;萬藏樓的基本槍法書記載的回馬槍有馬家回馬槍的痕跡,遠不如馬家的。   盧林將這些所得用在三叔教的三式槍法最後一式當中去了,等見到三叔再問問三叔馬家回馬槍之事。鑄造【橫切斬】時,馬永清和他講過馬家的【開合劍法】,這拔劍之術他借鑒用在了拔刀之上,效果也不錯,有些鄭田川拔刀的感覺了,而且對於【移花】這一式也有幫助,似乎不需要聚勢那麼久了,刀在鞘中也可以慢慢聚勢,暫時他還做不到,但感覺突破四脈後應該可以做到了。   進了神都,閻方餘選在神都西門附近的關山酒樓吃的午飯,進了西門盧林遠遠便看見酒樓西麵墻上寫著碩大的【闗山】二字,氣勢磅礴,醒目得很,上次是在這裡出去的,他是背對著的,沒注意到,再走近門前,簷下掛著燈籠,兩端飄揚著兩桿紅底黃邊旗幡,一桿繡著關山二字,一桿繡著個酒字,都繡出了行書的韻味,旁邊還有個亭子,堆放著不少大大小小的木桶,遠遠就聞到了酒香。   這酒樓占地寬敞,來來往往都是粗豪之輩,並無雅間,上下三層都是大堂,抬眼看去,一覽無遺,食客們劃拳喝酒喧嘩得很,這與薑星冉帶盧林去過的小酒樓、三元樓、還有李皇極宴客的一步閣截然迥異,盧林有些訝異;盧林走在後麵問金良:“金師兄,此酒樓可有來歷?”   金良說道:“據說是一幫西關老卒開的,開始也不起眼,後來不知怎麼傳了開來,那些退下來的將士都會來這裡喝酒吃飯,等到酒樓名聲漸漸傳出來後,這酒樓就沒有老板了,至於這酒樓開了有多久,如今誰也說不清楚。”   盧林聞言詫異道:“沒有老板了!?那這酒樓怎麼經營?”   金良說道:“這酒樓最初出名時就是幾個老卒在打理,店裡的夥計不是雇請的,都是戰死的將士家眷;管理酒樓也不是固定的人,每年年終從那些退下來的將士中推舉幾個人來管理,多的時候有九人,少的時候也有五人,酒樓的所有賬目都是公開的,他們要做的就是記錄好收支用度,核發一下月錢,賺了的都存在錢莊,對於西關陣亡將士家眷生活困頓都會核實後每月月初發放救濟。這些事情傳開來後,西關將士往來神都都會來此用飯,那些退下來的將士回歸故鄉前也都會在這裡餞別。”   盧林聽了驚奇,這樣也行?不過也明白閻方餘為何帶他們來這裡用飯。   金良接著說道:“盧師弟,你沒在邊關呆過,去了西關兩日也看不到體會不到什麼的,邊關將士的感情和別處都不一樣;這酒樓的格局從開始就是這個模樣,沒有設過雅間,因為上了沙場,大家都是袍澤,相處親近無間,將士一心,都是去上陣殺敵的,沒有高下之分,隻聽從軍令,老卒們不會叫這裡關山酒樓,都叫這裡無間酒肆。”   盧林聽了有些默然,他還不懂這些,但是無間二字,他明白,邊關將士的感情無間,他有些似懂非懂;關山二字他也明白,這一趟河西之行,途中見聞,感觸最大的是那一句“一片孤城萬仞山”,從涼州開始就是這般景象,不來此處,是想象不出這詩句所描寫的景象。   走了這一趟河西,他也明白當初在西原書院念讀的那些關於關山的詩詞,都是描述河西的:關山同一照,淚盡關山曲,關山度若飛,低泣關山幾萬重,更吹橫笛關山月,總是關山舊別情,萬裡關山如咫尺,夢魂不到關山難,風吹一夜滿關山,關山正飛雪,烽火斷無煙,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或許當初最早開酒樓的是個儒雅的將軍。   盧林陡然間想到明玉十八手第十三式:‘關山難越’。王妃當初十八歲悟出的三式之一,那時王妃還未和親到西胡去,還將這三式傳給了淮水鐘離朱氏去了,應該不是叫這個名字,王妃是二十歲和親到的西胡,二十三歲完善了這三式才有這‘關山難越’的名字,如今再細思明玉十八手的十八式名字,似乎盡是西關之景之情;當時在洛城也沒問朱箴言【神霄十二式】都叫做什麼,差不多他們也該走鏢回來了,等朱箴言來了再好好問問。   大漠孤煙,風沙漫天,瀚海明月,駝鈴悠揚……這些景象浮現出來,盧林頓時有些明悟,感覺抓住了一絲明玉十八手的要領了。金良見盧林一時發呆,便拍了一下盧林的肩膀說道:“盧師弟,你怎麼了?”   盧林緩過神來說道:“金師兄,沒事,一時想到一些問題出神了。”   此時關山酒樓一樓已經是滿座,上得二樓也是滿座,到了三樓才有位置,三樓坐了一半的人,沒有一樓和二樓那麼喧嘩,上來的時候盧林看過那些桌子上的菜肴,就是一些家常雞鴨魚肉的菜肴,酒水聞著燒酒偏多一些,也有葡萄酒和水酒。   十七人分坐了兩桌,盧林和崆峒五人、嶽軻、裴易坐了一桌,二鋒主閻方餘也就不到半盞茶的工夫就點了十個菜一個湯各來兩份,應該也是常來的,比較熟悉。等著上菜的間隙,盧林四處打量了一下,來這裡吃飯的多數都是軍伍之人,喝起酒來豪邁得很,說話嗓門都不小,細聽了一會,應該說些軍中往事;也有一些人文雅一點,不知是軍伍文職之人還是陪著來的。   菜肴很快就上來了,品相一般,吃起來口味很不錯,家常菜能夠炒出這口味廚藝也是可以的;金良說這酒樓沒有廚子,都是那些家眷中炒菜比較好的炒菜。都到了神都了,也都喝了點酒,盧林本想喝點水酒看看,但是金良他們都要喝燒酒,連秦儀也是喝燒酒,他也就跟著喝了。酒質如何,盧林品不出,入口不算太烈,盧林喝了三四兩的樣子。   金良說這裡的酒水也都是他們自釀的,說是自釀,其實不是在這酒樓釀造的,是那些家眷懂釀酒的另尋了地方釀酒,釀好了送過來,店裡的雞鴨魚肉果蔬這些食材供應也都是這般來的,還都是按照市價來結算的。   這酒樓一樓約莫八丈方圓,擺了大大小小大概有一百五六十張桌子,也有幾張轉桌,二樓三樓隻有一樓一半,總共有三百餘張桌子,有這麼一個大酒樓在,帶動了許多活計,至少這釀酒、養殖種植的食材供應就可以養活四五百人。   吃了大半個時辰,閻方餘結賬時盧林仔細聽了聽,十七人竟然隻花了二兩四錢銀子,這價格在神都可謂是極便宜了,就是在廬陵城曉月酒樓,十七個人兩大桌酒菜這二兩四錢銀子也有些不夠的。問金良,金良說這酒樓的地不要錢,地契後來是一群老卒的名字,但是這些人都不承認是地主,數十年前把地契還放在了西關,白紙黑字寫明了:這關山酒樓若是這般開就一直開下去,不開了就捐西關了,崆峒也隻是保管地契,從不過問酒樓的情況,官府知曉關山酒樓的情況後,對於這裡也是關照,不收稅的。盧林聽了有些了然。   出了關山酒樓,盧林就和他們道別了,他要去天青院,崆峒、臨清、千鋒照、馬家在神都都有鋪子的;金良走在最後,臨別時從懷中掏出一本書來遞給盧林說道:“盧師弟,這是二掌派給你,前些時間你忙於鑄劍,二掌派怕你分心,讓我到了神都給你,你自看不要外傳。”   盧林接過一看,是本槍譜,當初在神都展二掌派是說過給他槍譜的。連忙說道:“多謝二掌派和金師兄了,我暫且住在天青院,有事來那邊找我就是。”   金良來過天青院知曉位置,聽後向盧林拱了拱手就跟上去了。盧林等金良走遠了才牽著兩匹小馬駒出來,母馬走的時候兩匹小馬駒有些不安分。   盧林心裡想著是先去天青院還是去惠澤路找薑星冉,騎著一匹牽著一匹,慢慢悠悠的走著,倒是路上行人見了,都紛紛注目,盧林這才覺得有些不妥,這趕了十天路來的,都沒進過城歇息,灰頭土臉的,還是先回天青院洗漱一番再去找薑星冉。   回到天青院,大門一把鎖,盧林就去了鋪子,到了鋪子一看,哦豁!聽熱鬧的,嘰嘰喳喳的人還不少,多的是大姑娘和小媳婦,盧林把兩匹馬係在一旁,擠了進去,便看見郭文拿著紙筆坐在櫃臺後麵寫著什麼,驚喜道:“小文子,你怎麼來了?”   郭文聽見抬頭看來也是欣喜道:“小林子,你可算是來了啊。”然後放下紙筆出來了。   侯師兄和賀敏、雷轍看見盧林來了也都打了聲招呼,賀敏連忙掏出銅鑰扔給盧林說道:“盧師兄,給你。”   盧林接過銅鑰,隨口問道:“蘇師姐雇請的人呢?”   賀敏說道:“這不過節了,我們就兩個人,環嫂子讓我們去那邊吃飯,就放兩三天假他們兩個回家去過節了。”   盧林點了點頭和郭文出來了,問道:“小文子,你什麼時候來的?”   郭文說道:“還不是你寫信來說要和五大派做買賣,然後我爹和三掌櫃就讓我來了。剛好薑家薑季風來了,我就和他同行先去了百煉堂,然後和百煉堂的一起來神都了,前天才到的。”說著又從懷中掏出封信來遞給盧林:“這是三掌櫃讓我單獨給你的信。”   盧林接過信問道:“三叔還有什麼交代沒有?”   郭文說道:“沒有交代什麼了,隻說都寫在信中了。三掌櫃也是和我們一起走的,到了江州下船的,還有你那個師姐。”   盧林頓時反應過來了,三叔是帶著蘇師姐去神龍溪穀去了,皓兒和鳳兒三歲了啊。盧林帶著郭文來牽馬,郭文看到兩匹小馬駒訝異道:“小林子,你這騎了兩匹馬?”   盧林笑道:“這次撿到了寶了,這可不是一般的馬了,比戰馬還好。來,你騎下這馬看看。”說著就讓郭文去騎那暗紅的馬駒。   郭文一騎上去,那馬駒似乎不太願意,抖了幾下差點把郭文抖了下來,盧林連忙安撫住,郭文這才坐穩了,郭文前麵受了刺激,坐在馬上老老實實沒敢亂動,任由盧林牽著,問道:“小林子,這馬還是馬駒怎麼這麼烈?是什麼馬?”   盧林笑嗬嗬的說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可是天馬。”   郭文問道:“天馬是什麼馬?”   盧林得意洋洋的講了一遍,郭文聽完撇了撇嘴說道:“又不是純正的,混交的。”   盧林斜了一眼郭文說道:“你懂什麼,這可比戰馬還稀罕。天馬西關也才十五匹而已。這馬可是有銀子也買不到的,野天馬比天馬還稀有。”   從鋪子到天青院不到百丈,說話間就到了,郭文趕緊下馬,盧林開門後將包裹取下,然後牽著兩匹馬駒後院係住,放了些草料在地上。這天青院盧林也不熟悉,找了會才找到茶具,泡好茶,讓郭文到後院坐著,想起包裹裡還有金良給的劍法心得體會,拿了出來說道:“小文子,這是崆峒金良師兄給你的【飛虹劍法】心得體會。你先看著,我去洗漱下過來。”   郭文接過欣喜道:“金師兄還記得我啊。小林子,你去忙你的,我先看著。”   盧林也不去管他了,去前院洗漱去了。   待得盧林洗漱後過來,茶水未動,郭文正看得入神。盧林坐下後郭文才發覺,說道:“小林子,這很珍貴啊,對我很有幫助,隻是後麵有些看不太懂,估計還要練個一年半載的才能夠看明白。你是不是又賣了麵子了?”   盧林喝了口茶說道:“這還賣什麼麵子,幫他們鑄劍了,金良師兄很滿意,要答謝我,給了我這個。”   郭文說道:“小林子,那還得多謝你了。”   盧林錘了郭文胸口一拳道:“小文子,你跟我還說這些。”   郭文說道:“小林子,以前練劍不得要領,這半年三掌櫃指點了很多,還有你那九爺,也很厲害,指點了不少,知曉了一些劍道了武學之道了,這金良師兄的心得體會很難得的,怕是崆峒一般弟子也沒這待遇的。”   盧林說道:“我九叔是很厲害啊,在龍城我就是跟他學的。我這幫崆峒鑄劍,金良師兄他又給不了什麼好東西答謝我,就給我這個讓你和曉梅感謝我而已。你好好修煉,突破到了八脈,我給你和曉梅再重新鑄劍。”   郭文拿起劍說道:“小林子,這玄青用得順手,不用那麼麻煩了。”   盧林笑道:“等你和曉梅突破了你們就會明白的,到時候再說。”轉念想到一事,問道:“小文子,你這就要當爹了啊。曉梅什麼時候生啊?”   郭文聞言臉色頓時一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小聲說道:“要來也擋不住啊,明年二月生。”   盧林說道:“我這還有點東西給你,我去拿來給你。”說著就起身去了。   片刻後,盧林拿著兩包藥過來說道:“小文子,這裡有兩份藥,是藍鏢頭給我的,和雲英送你們的藥差不多,你帶回去給曲師兄的孩子一份,還一份給你的孩子留著。”   郭文接過欣喜道:“小林子,這藥好啊,不過你可別再和我扯什麼藍鏢頭了,來的路上薑季風也和我說了,是他侄女來著,還打聽過你不少事情呢。”   盧林有些尷尬道:“唉,這不和你說習慣了麼,怕你不知曉。這藥本來是星冉送給我的,我以前用過藥了,現在也用不著了,就給你們留著了。”   郭文笑道:“小林子,你什麼時候領我去見見薑姑娘?”   盧林說道:“這就打算去的。走。”   郭文也起身,盧林上上下下看了一下,說道:“小文子,你稍等一會。”說完又拿著包裹進房間去了。   出來的時候,郭文頗為驚訝道:“咦,小林子,你這什麼時候會穿得這麼光鮮了?變了一個人一樣。”說著還圍著盧林前前後後打量著。   盧林臉紅道:“這是去崆峒前星冉幫我定製的衣服。”盧林也是這臨出門才想起來,這兩身衣服他到了崆峒後天天鑄造,就沒穿過了,換上了這身淡青色的。   郭文笑道:“這果然不一樣了。”   盧林也不去再說什麼了,說道:“走吧,先去鋪子和侯師兄他們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