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1 / 1)

夢鏡1982 沈加一 5474 字 2024-03-18

“對了,你說過,車禍之後腦子裡總會閃過一些片段。”於小強想起陸鳴講過的話,恍然大悟般的說。   陸鳴停頓了一下,雖然他們之前已經熟悉,不過經此一事,好像是更近了一些,索性和他講起了自己真實的處境。   之前他講過,那天那輛白色的轎車把他撞了出去,雖然肢體上隻有不嚴重的骨折,但是頭撞在了旁邊的石墩上,十分危險。但到了第四天,幾乎沒有生命體征的他,竟奇跡般的活了過來。他看著周在床邊喜極而泣的家人,腦袋暈暈的,說不出話來,居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很長時間才認出他們來。雖然他知道發生了什麼,對周圍的一切也沒有什麼異議,但總覺得車禍之後,他曾經在一個地方醒過來,而且過了非常非常長的一段時間。   “哦?有多長?”   “總之比我這二十八年要長很多。”陸鳴居然很認真的回答。   說感覺當然不僅僅是感覺,那次車禍以後,他的身體出現一些奇怪的反應。   車禍以後,他開始出現超強的記憶力。確切他說,是對夢的記憶變得特別深,僅限於夢裡的一切,對於現實中發生的完全不管用。   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剛開始沒有那麼明顯,隻是覺得最近做夢印象都很深刻。直到每晚做過的夢,無論多麼荒誕不經,都會刻進腦子裡,像檔案室的文件一樣,可以迅速的提取信息,他才意識到問題。   這一度讓他很困惑,這是他以往的二十幾年從沒有過的。於是去看了醫生,主治醫生並沒有相關的經驗,認為主要還是心理因素,精神壓力之類。於是又去了首都的醫院,還是沒有確定結果,不過他們都提到了一個詞,超憶癥。他的癥狀有概率屬於超憶癥的一種,但目前並沒有什麼方法可以徹底治療。   最初的不適過後,他嘗試與之和諧共處。他說服自己,之前的種種,可能是在昏迷過程中陷入了一場為期幾天的長夢,當時正是自己特殊的記憶力萌芽的時候,把那些記憶重新組織加上自己的想象加工,才會產生那是很長時間的錯覺。   但沒過多久,新的問題又來了,他發現事情好像沒那麼簡單。   那天和朋友去戶外拍攝,汽車穿過隧道的時候,他莫名的產生一種熟悉的感覺,反復確認自己沒有來過後,才想起原來是和他夢裡的一個場景極為相似,當時他關於夢的記憶還沒有像現在這樣清晰,他感慨自己居然做了個類似預言夢一樣的東西,這真的很神奇。   但很快他的疑惑就來了,他看見在一個拐角處的山體上,赫然畫著一個拳頭大的手工記號。   那上麵畫的是一種植物,四瓣葉子上分別有四種不同的圖案。一瓣是幾條斜紋;一瓣是幾條豎紋;一個是糖葫蘆似的,幾個圈圈上穿過一筆;還有一個三條相同長短的線中點交在了一處。   “看,這畫的是個什麼?”幾個同伴討論起來。   “四季草。”他不假思索的回答。   “什麼?”   “四季草。你看這四片葉子上的圖案像不像春風,夏雨,秋實,冬雪。”他一邊呆呆地看著山體,繼續解釋道。   “你可以啊,這個想象力絕了。”同伴被他說得愣了幾秒,隨後重重地拍了他一下。   不是的,在記憶裡,這個圖是他畫上去的,四季草也是存在的。   隻不過,是在他的夢裡。   很快又有兩次相似的經歷,在他的帶領下,他們輕鬆找到了目的地,連他的同伴都感到驚訝。   他嘗試主動出擊,在現實中搜尋和記憶裡的場景,真的又被他找到了兩處,它們居然真的…..驚人地相似。   他的感覺沒錯,夢境不隻是夢境。那些記憶深刻的夢境中,有好多地方,是現實中真正存在的!   這其中的一處就是北名村。他是憑記憶勾畫出的樣子來到這裡,和於小強不同,當他進入這個房間,他幾乎是第一時間走向那個櫃子,提起櫃底的板子,走下樓梯,包括去開燈,那種自然的反應讓他自己都驚訝不以。   那些曾經存在過的經歷,才是他之前所謂的“一些片段。”   一邊的於小強聽完這些,也不由陷入沉思,“如果隻是一兩次,還可以說是巧合,可你這個太邪門了。這怎麼回事?”他抬頭看了看陸鳴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忍不住話鋒一轉開解他道,“不過,往好了說,你這算特異功能嗎?。”   陸鳴搖搖頭。如果隻是這樣,他當然可以隻當做多了一個技能。   又有一個新的問題出現了。因為他對夢的記憶越來越深刻,那些真實的經歷反而會顯得單薄。在正常的情況下,他可以區分它們,但是當那些夢裡的場景在現實中重現的時候,一個過目不忘,一個迅速的淡忘,這兩個小人碰撞在一起,現實的那個顯得不堪一擊。   也就是說,當他對夢的記憶越來越清晰的同時,現實的記憶會一點點地丟失。就像一個隱藏在暗夜裡的野獸,在吞噬他原來的世界。   這才是他最害怕的。   陸鳴抬起頭,一直以來,他一直展現開朗真誠,情緒穩定的一麵。而這一刻,眼睛裡卻顯出疲憊和憂慮。   看到他的表現,於小強終於知道他不是需要所謂的寬慰,“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我能幫你做點什麼?”   陸鳴搖搖頭,“我要去一個地方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答案。”   …….   聽了於小強這兩天的經歷,工作室的人麵麵相覷。疑問顯得有些千頭萬緒,不知從哪疑起.....   “這東西不是報廢品。”周聰專注的盯著於小強帶來的數據盒子說。   “怎麼說?”於小強好奇的問。   “呃,我說的不夠準確,我是說這不是正常使用的報廢品。你們看。”周聰慢悠悠地指了指,“不出意外,這應該是U係統裡一些部分。很多年前的東西,也沒老化到不能用的地步,這裡麵大部分配件是更換過的,而且更換的時間不同,最新的地方,是這裡。”他又指向其中的一處,“看版本,這一塊兒最多就五六年前的東西,估計剛換完了就被處理了。我想,被處理之前它一直有專業維護。”   他已經把線簡單地接在一起,說到這裡,又啟動設備做了個演示。屏幕上短暫的閃了一下,什麼也沒有出現。   “實際要復雜一些,我手頭配件不夠,暫時還修不好它。不過看起來,所有的損壞都在明麵上”他指了指盒子上壞掉的部分,“是人為破壞的。”   聽他這麼說,於小強突然產生一個想法,“照你這麼說,最新的零件是五六年前,咱們最早的李季是四年前入職,見過的最早的編碼是400多號,如果在那之前剛更換過存儲部分,時間上看,有沒有可能是這裡之前的使用的。”   “老郭也說,之前張部長處理掉的,都應該走的正規的報廢程序,怎麼會隨便拿到?”   “我剛看見的時候想會不會是有人偷偷賣掉了。不過也奇怪,係統是自己研發,何況還有隱私的問題,集團審批程序那麼嚴格,怎麼會流到外麵去呢?如果有人收購,一定不是按廢品買的,才這麼幾年壞掉了。”   周聰並沒有給出回應“不過,還有一點,我不是很確定,但是.....”他露出遲疑的表情。   “怎麼了?”   “說不好”周聰搖搖頭在想著什麼。這設備的配置看起來比他們現在用的還要好。又解釋不清,假設這是這裡之前換掉的設備。難道工作室會刻意損壞一個沒有報廢的高配置設備,卻換了個比之前差的?   “我有種直覺,它比我們現有的多了點什麼。”周聰說。   我急著要回集團送東西,隻能先行離開。他們籌備著兩天後的拍攝,據說被拍攝者是一個先天的盲人。我滿腦子都在盤算怎麼才能找機會來看這次拍攝。這段時間U係統的工作安排滿滿的,據說是工作室成立以來拍攝最緊密一段時間的了。   集團檔案樓很安靜,特別是董暢呆的負一層。   我在調取合同原件的時候偶爾會來檔案樓,但負一層大概隻有剛入職時,出於好奇來過倆次,和董暢並不熟,不過是見麵能認識的程度。   已經接近下班時間,雖然工作區域白天晚上工作的人數差別不大,不過16:30之後不允許調取資料,所以一般不影響她的工作進度。每天回家前,她要先是整理那些資料。   一晃董暢作為管理員已經十年了。對於這些似乎已經輕車熟路。在這裡,每一個編碼的檔案都有一個單獨的檔案存放格子,每個格子由指紋識別。當拿到批示需要調取某個文件時,需要用指紋打開對應的格子。   在這個檔案室裡有著數不清的格子。每個格子裡的文件裡都分為紙質的資料和對應的存儲卡片,並且標示了創辦和每次讀取日期。遺憾的是,董暢的權限僅限於文件的保管,但不包括讀取那些卡片裡的信息。按照批示,她可以在檔案室給合規的同事提供紙質資料閱讀。但如果帶走存儲卡,必須同時有張部長的指紋授權。   這種相互製約的關係,就好像公司財務內部,分管財務章和私章,倆者共同存在才能在支取款項。   盤點的時候不需要打開每一個盒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而是用儀器掃描每個格子的情況,再用電腦核對電子版的登記情況。   我來檔案室時,房門是掩著的,董暢居然不在。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煩,我趕緊退了出來。   此刻傳來高跟鞋與地麵接觸的聲音,董暢匆匆而來。董暢並不是絕對意義的大美女,但生風的步伐,加上正紅的唇色,讓她看起來氣場十足。董暢一把扔下手裡的東西,我注意到那上麵厚厚的一遝資料,最上麵的好像是什麼M基金。   我把U盤遞給董暢,準備做交接的確認,但她一直在忙著自己手頭的東西,沒時間抬頭看我。   我隻能隨便看看四周,她的檔案整理的井井有條。但我產生了一點兒疑問,好奇地問“暢姐,我之前在工作室看見係統派發的都是不連續的號碼,怎麼你這裡的檔案都是連號的呢?”   “嗯。”董暢抬頭看了我一眼,沒回答。但接過U盤,開始給我處理交接手續。   我覺得有點沒趣兒,於是不再說話。實事求是地說,我不很喜歡她這個人,在她身上總有點兒莫名其妙的傲勁兒。不過,按她風風火火的氣質,能獨自在一間屋子裡,十幾年的做著一項外人看起來很單調的工作,簡直是一個奇跡。   我簽了字扭頭要往外走,但她像才反應過來似的說,“哦,你剛才問那個號碼是吧,這裡麵有些是空的。”   我看她的表情有些漫不經心,就沒有多聊,做出一個笑來回應。   這會兒她的臉色確實不太好,“最近急著整理這些資料,有些忙。”她解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