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鋒在打開他的家門後,聽到廚房中那熟悉的鍋碗碰撞聲後,就真正地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隻是在他看到那裹挾著飯菜香味的熟悉身影後,有種“觀棋爛柯”的感覺,特別看到自己的父母沒有什麼事後,由於前後的心情劇烈轉變的原因,他現在就連氣都生不起來,隻想好好睡上一覺,甚至自己被母親摟過也改變不了。 他的父親自然也是看到了李逍,他一把拿過桌子上的雜誌,連一個圓形都沒有卷成便照著李逍的臉就是幾下。 趙父接著說道:“打你算輕的,光是你的所作所為,我把你關到監獄都可以,你小子今天又在發什麼癲!” 李逍似乎不想解釋什麼,特別在看到從廚房出來的趙母飛快地抱住了趙曉鋒後。 趙父似乎很驚訝於李逍今天不似平常那般帶著微笑地為自己辯駁,他接觸過這孩子幾次後便大體了解了他,原本一開始的輕視也在被這個孩子救過幾次後蕩然無存。 也正因此,在他推理出了是李逍所為後,他才徹底鬆了一口氣。 趙父自然也明白李逍的真實用意,他也曾讓李逍有機會以“同齡人”的方法教一下自己兒子,所以在一開始的驚怒過後也沒有真正的生氣。 李逍看了眼母子二人後低著頭說道:“局勢越來越嚴重了,這城市越來越不對勁,我原本就不建議你把家人拉到這裡,我隻是想看看你們的反應能力,我很明白我做了什麼,隻是,隻是。” 他似乎沒有詞語去解釋了,輕嘆一口氣後再一次深深地鞠了一躬,他抬起頭,定定地看著趙父說到:“抱歉了,如果真的到來,我會幫你保護好他們的。” 趙父原本還想說什麼,直到現在才發現李逍手心的還在流著的血跡與嘴唇上的傷痕後,默默點了點頭。 不等他挽留,李逍背過身就走了,此刻緩過勁的趙曉鋒不知道為什麼,對父母說了一句去送送他後就跟了出去。 趙父看著客廳的桌子上剛剛才擺上的禮物後,嘆息了一聲,招呼了趙母一聲後就又走進了廚房。 之前上樓時兩個人便沒有說話,下樓時自然也沒有說話,趙曉鋒的心情很復雜,雖然是李逍騙了他,但他似乎又能明白一些他的想法,他無法搞懂黑白中間的灰,也不知道是應該感謝他還是憎恨他。 畢竟他還未成年,今天確實給他上了一課,但處於那種追到兔子後持續掉落中的感覺仍然未盡,故而他現在什麼想法都有。 猶豫了半天,終於在李逍準備出單元門時說:“我就送你到這裡吧,明天學校見,你家裡人應該也在等你吃飯了,明天見。” 此時單元門外麵的街道已被黃昏徹底籠罩,街道上已充滿了“垂暮”的氣息,此刻的李逍對趙曉鋒點了點頭,仍舊帶著笑說到:“我最近都不太會去學校,以後有機會再見吧,再見!” 話畢,他背過身子,向趙曉峰揮了揮手,然後緩緩走向太陽落下的方向。 黃昏賦予了這個年輕人別樣的孤獨,明明很高大的一個人,在此情此景下,竟然會變得那麼渺小,也變得那麼孤獨。 趙曉鋒聽到心裡的自己在低喃道,“這是一個活著的幽靈,一個不屬於這世界的人,永遠也沒有歸處,也不知何為‘歸處’。” 看著李逍那形影單隻漸漸離去的背影,轉過頭向新家走去,隻是途中,仍舊一團麻亂。 李逍的“造訪”並沒有徹底改變趙曉鋒一家團聚的心情,在最初的沉重後氣氛自然會越來越愉快。 所有人都沒有刻意提李逍和其他事,他們都在享受這來之不易的家庭聚餐。 甚至趙父和趙母還很難得的喝了幾杯紅酒,一家人輪流談著各自生活中的趣事,時間,就這麼悄然的溜走了許多。 借著幾分微醺,趙父主動開口對趙曉鋒說到:“其實我對李逍這小子也知道的不多,隻是聽他說過他以前在一家孤兒院長大,後來孤兒院關門了就開始流浪,就連戶口的一些小問題還是我幫忙解決的。” 一聲嘆息後,他抬頭望著吊燈道:“這小子真是可惜了,我調來這座城市時,還有好幾次幫過我的大忙,不過啊,他真是難琢磨,誰也看不透他,這幾年我無論怎麼查也查不到他的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 趙父停頓了幾秒,目光在自己的兒子和妻子間流轉了一陣。 仿佛下了什麼決心似的,他緩緩說道:“形勢確實越來越嚴峻了,他今天這麼做是想向我說明兩點。” “他會保護好你,以及提醒我小心。” 隨即展眉:“他性格就這樣,令人琢磨不透,你如果介意這件事我也不會勸說你。” 說完,他默默的抽著煙,自己坐在那裡想事情去了。 趙母早就聽過趙父的解釋,她神情溫柔地看著趙曉鋒說:“你可以考慮在學校多和他說說話,隻是他要去做什麼事情時你千萬不要跟著,媽媽怕你跟著他會遇到危險,我聽你爸爸說他好像是‘私家偵探’,也是令人很憐惜,明明那麼年輕。” 話畢,她默默的收拾完碗筷後就去洗碗了。 …… 深夜,躺在床上支撐不住的趙曉鋒終於沉沉睡去,今天太累了,沒有像前幾天那樣因為換了環境而失眠。 在夢裡,他也在尋找對他這個年紀而言還無法理解透徹的答案,他看到父母的反應後便知道他不應繼續深究,但他也暗下決心,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定要找個機會好好問問李逍。 與此同時,李逍剛剛結束了他每天都要重新回憶過去的“功課”,那一次次折磨他的噩夢卻要被他一次次的回憶。 此刻,在他的主觀意識中,他創造出的另一個“自己”在他身旁,那個“自己”看向被冷汗浸濕他,以一種充滿諷刺的聲調對他說道:“你還真是同情心泛濫,你覺得你能拯救誰?他隻是一個孩子,自然會有他父親的保護,你憑什麼能這麼做,況且才認識一天。” 半晌,他才以帶著笑的輕柔語氣說到:“我也不知道,雖然我挺沒底線的,但看到擁有這種眼神的孩子就想起了‘小胖’,或許我真的是自作多情吧,隻是我太著急了,原本我不準備這樣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沒有控製住自己。” 如果不是某些特殊的場合,李逍會永遠麵帶著微笑,這會給人一種容易親近與溫柔的感覺。 許多人往往會不自覺地因為這樣的氣息不自覺地講出越來越多的話。 而他所麵對過的那些窮兇極惡之徒甚至每夜做噩夢時都會被他的微笑驚醒。 但他一個人獨處時,除了偶爾在迷茫時有意識的控製“自己”和“自己”說話外,他永遠都沒有表情,哪怕語氣有再大的起伏也亦是如此。 他照例把文件收好後,把腿翹到那張書桌上,順手摸了摸口袋中的那把小刀。 “晚安”他對這從小長大的城市說到,隨後他便合了眼向後一靠,被身後的那張高大柔軟的椅子所擁抱,而城市的回應,僅有普照萬物的那道冷清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