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寧默默看著不遠處的玄虔,一雙丹鳳眼微微瞇起。 努力收斂殺意,不敢散溢出一絲靈力波動。 卻見那鬼物陰森森的嘆息一聲,鬼氣森森的說道:“蔡籍小人,吾必殺汝!” “我與那蔡籍,本無仇怨,他卻壞我好事!” “哼,他想扳倒我,以此立威,討好郡守和文昌伯!” “誰不知道,郡守和文昌伯都排斥靈官?” 一個捕頭幽幽一笑,“還有一層意思,玄虔大人怕是沒有想到。那蔡籍很會揣摩上意,天生就是混官場的材料。他如此針對靈官,更是為了討好新帝!” “不錯。”另一個男子點頭,“聽說陛下去年登基,就疏遠繡衣府和葵花府,更是下旨賜衛忠玄自盡。” “兩府本是天子鷹犬,卻遭到陛下嫌棄。這正是那些相公們想看得的。” “靈官們本來就和兩府走得近,也為儒道文官所不喜。新帝自然也不喜靈官。” 玄虔冷哼道:“原以為蔡籍隻是公報私仇,借我立威,原來還存了這麼多心思。” 洛寧卻是心中有數。他知道,蔡籍出手對付玄虔,遠不止是幫他們兄妹那麼簡單。 另一個捕頭道:“蔡籍已是益州官場新秀,扳倒你之後,他借此大做文章,牽連甚廣,好幾個城隍山神都被查處!” “此人極有野心,又很大膽。他看準了新帝和儒道大佬不喜靈官,就想豁出去大乾一場,引起新帝和朝廷大佬注意。” “可惡!”玄虔鬼氣兇戾的怒喝。 忽然那紅毛屍煞放下手中的一根腿骨,揚起獠牙帶血的猙獰怪臉,桀桀說道: “說這些作甚?好沒意思!” “靈官畢竟是太廟管,靈官若勢大,太廟和先帝就勢大,新帝和內閣豈會高興?” 別看它是此地屍體修煉的紅毛怪,可卻頗有見識。 此怪咽下最後一口人心,又拿起一顆嬰兒腦袋嘬了一口漿子,舔舔鮮紅的舌頭,繼續賣弄般桀桀說道: “還有一樁。借口靈官們無能屍位,革除一大批,這不就空出位置了?” “桀桀…靈官位置空出來的越多,那些儒道老爺壽終正寢後,不就能更容易的接替靈官、獲取陰壽?” “到那時,很多新靈官就是當今天子的人,先帝和太廟的分量就輕了。” 兩個捕頭都露出驚訝之色,“紅毛老怪,你知道的還不少哇,你生前不是人販子麼?” 紅毛老怪桀桀笑道:“小看了人販子不是?老子當人時,還不是修士,就拐賣孩童一百二,拐賣女子一百三,吐蕃都去過,真以為老子沒見識?” “女鬼紅袖對我說,我拐賣那麼多人口,死後還能修煉為屍煞,真是天道不公。桀桀,你們聽聽她這話可笑不?” “天道本就不公,她才知道麼?” 作為屍怪,它的陰氣煞氣本就很重,此時說出這番話,更是令人心神不適。 紅毛屍怪又看著兩個捕頭道: “你們故意放出風聲,說翩然仙子的屍身在此。可這都過去了大半月,也沒見那吐蕃僧人自投羅網。” “以我看,郡守大人這一計是不成的了,你們還是請回吧。” 洛寧聽到這話,頓時心中雪亮。 果然是個陰謀。郡守故意派人散播陸翩翩肉身在此的消息,卻是為了引那邪僧羅網而設的圈套。 難怪陳大郎一個捕頭出身的九品修士,也知道這個秘密。 原來是故意泄露的假消息。 那麼,陸翩翩的肉身當然不在這裡。 郡守地位高,消息靈,應該知道陸翩翩隕落在本郡,卻未必知道陸翩翩的肉身究竟在哪。 問題是,那邪僧據說是六品高手。就算他中計前來尋找“絕世艷屍”,這兩個八品捕頭也絕不是對手啊。 難道,郡守在此還有厲害殺招? “聾啞守棺人!”洛寧立刻就想到這個人。 郡守設了圈套,引那殘害自己女兒的邪僧上鉤,必定有高手坐鎮。 否則,就算邪僧來了,也沒人能對付他。 一個捕頭皺眉道:“翩然仙子雖號稱江湖第一美人,又是真祀教主,卻向來神秘的很。那邪僧定沒見過她,即便嗜好艷屍,又怎肯為了她的肉身來冒險?” “再說,這消息故意傳播出去,知道的人一多,真祀教的人必然來追查,豈能不露馬腳?” “郡守大人或許真的沒辦法,才行此下策。” “不然。”玄虔說話了,“伱們不了解郡守大人,他是五品儒修,牧民八百萬的一郡之主,豈是易與?” “他對那邪僧和情報的了解,遠勝爾等。” “你們知道那翩然仙子的真名麼?不知道吧?她叫陸翩翩!” “她還有個身份,前繡衣府令陸秩之女,靖安侯府的大小姐!” “有人招供,她曾經為了尋找生父陸秩,遠去吐蕃,在吐蕃待了三年之久。那吐蕃邪僧見過她的麵!” “她隕落本郡的傳聞應該不假,肉身即便不在本郡,也絕不會太遠。” “所以,這消息隻要傳遞的巧妙,那邪僧必定上鉤。艷屍寺的邪僧,不可能拒絕翩然仙子的肉身。” “陸翩翩出身尊貴,資質無雙,名滿江湖,又有傾城之貌。她的肉身對歡喜教和艷屍寺來說,無疑是極品寶物。” “不信你們就等著,那邪僧一定會冒這個險。” 玄虔到底是做過七品城隍老爺的,對郡守的了解更深。 “算了,再等幾天吧,反正是演戲。”一個捕頭站起來,“出去透透氣,這個鳥地方,難受。” 他是八品圓滿武修,可是時間長了也感覺心神不適。 兩個捕頭聯袂離開,隻留下一個鬼物一個怪物。 “我們看戲。”紅毛怪說道,忽然低聲嘶吼幾聲,聲音如同一隻猿猴被人吊死的哀鳴。 隨即,一股陰風吹過,門口就出現一個紅裙女子。 這女子約莫十七八歲,麵色慘白,神色淒涼,渾身鬼氣清幽,可是長得卻很漂亮。 即便是個九品鬼修,也有種楚楚可憐、我見猶憐的感覺。 竟是個艷鬼。 這艷鬼雖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卻又給人一種驚悚之感,令人驚艷之餘又心生恐懼。 仿佛一個美麗的噩夢。 “莊主。”艷鬼飄飄逸逸的來到紅毛屍怪身前,聲音幽冷的說道,還沒有忘記斂祍一禮。 洛寧見狀心中冷笑。一個紅毛怪物,竟然自封了莊主,關門自大起來。 “紅袖。”紅毛怪陰惻惻的說道,“叫起吧,讓它們都來陪本莊主看戲。” “玄虔老爺在此,讓那些能登臺的鬼戲子,好好唱,好好演。” “紅袖啊,你生前不是教坊司的歌女麼?你得親自上臺唱曲《十香詞》,讓玄虔老爺樂嗬樂嗬。” 原來,紅毛莊主想看戲聽曲了。 在這陰月山莊,隻要守棺人不說話,它就是主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些鬼物僵屍,都得看它臉色。 紅袖鬼軀微顫,“莊主,我…不會唱那種艷曲,還請莊主…” “放肆!”紅毛怪勃然作色,獠牙陡然變得更長,整張臉都青黑一片,說不出的猙獰可怖。 “《十香詞》都不會唱,要你何用!不會唱也要唱,不然吃了你!快去準備!” “是,莊主。”名叫紅袖的女鬼哪敢多說一個字?趕緊飄然而去。 不一時,外麵陰風呼號,鬼氣逼人,一群群鬼物老老實實的進來,規規矩矩的坐在棺材上。 又有一些陰魂所化的鬼鳥鬼獸,以及白毛僵屍。 整個兩層空間,擠滿了鬼怪。 陰氣如雲,煞氣滔天。洛寧感到渾身猶如沉入冰窖。 玄虔和紅毛怪貪婪的呼吸著鬼氣陰風,大呼痛快。 “陪老爺看戲嘍!”一個大頭鬼討好的鬼叫起來。 千餘鬼怪都懾於紅毛怪的手段,乖乖來陪兩位老爺看戲。 一些會唱戲唱曲的鬼物,也被紅袖帶著飄上戲臺。 陰森森的樂曲聲,鬼裡鬼氣的響起。 玄虔和紅毛怪頓時露出可怖的笑容。 驚艷眾鬼的紅袖,一邊彈著死人骨頭和頭發製作的琵琶,一邊咿呀咿呀的鬼唱起來,聲音縹緲幽冷。 “青絲七尺長……銷魂別有香…” 明明是艷曲,這女鬼卻偏偏唱的淒婉悱惻,全無一絲香艷旖旎之情。 玄虔和紅毛怪頓時不高興了。 洛寧看到準備登臺的鬼戲子,忽然生出一個大膽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