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綽看著明靜的潭水,目光隨著水麵的落花,越發迷離。
“陸翩翩。”蘇綽忽然暗中說道,“你我兩魂共體之事,我認為應該告訴洛家哥哥。”
少女抬起螓首,望著天邊的白雲和飛鳥。
“我們要像天上的白雲和飛鳥,不要像夜裡的老鼠。”
“隱瞞三年了,好辛苦。”
陸翩翩沉默。
蘇綽繼續道:“你已經二十六歲,不是小孩子,畢竟也是當過大教主的人,總要有些擔待才是。”
“你怕什麼?怕他知道真相後,會為我出氣,滅了你的魂魄?”
“你我魂魄相融,若你被滅,我也難活。他就算為了我,為了他義弟的妹妹,也不會滅了你。”
“我了解洛家哥哥,他不會把你如何,你不是他的敵人。”
“打開天窗說亮話,坦坦誠誠的實言相告,總比一直隱瞞強,你我都不累。”
陸翩翩忽然道:“你不怕他知道真相後,你和他之間再無可能?到時他隻會離伱這個麻煩遠遠的。”
蘇綽嘆息:“我不想瞞著他。他若不在意我,知道真相也無所謂。若是在意我,我就更不能讓他蒙在鼓裡。”
“你我聯魂共體之事,很可能會給他帶來麻煩,我不想讓他沒有防備之心。”
“我寧願他遠離我,也不想他陷入未知的危險。”
陸翩翩沉默良久,“也不知是該說你癡,還是該說你倔。罷了,此事我不再阻止你。”
“反正我已經玩兒砸了,乾脆破罐子破摔。”
………
官道之上,已經成為九品妖獸的老觳觫,馱著洛天下猶如無物,蹄子輕鬆穩健。
洛寧在牛背上看到兩邊莊園裡的農奴,正在烈日下伺候青稞和牛羊。
揮汗如雨。
少年感受到六月酷暑,不由想起陰涼無比的鬼徒紅袖。
那鬼娥傳送的方向是南方,南方就是南詔啊。
她莫不是在南詔?
南詔多靈鬼,鬼修更多,她怕是…
洛寧這次是去五百裡外的奈雪部落。
也就是他想謀取部落使的那個部落。
一方麵是演幾場戲,一方麵也是親自去看看。
也不知道奈雪部落的部落使靳延壽,會不會賣納欽家的麵子。他若不讓自己演,那就演不成。
洛家班所到之處,附近的吐蕃農奴紛紛下拜。
“戲師老爺,紮西德勒!”
夏人農奴也隻能跟著下拜,口稱戲師老爺。
洛寧正想著奈雪部落,忽然身邊的狐徒白爰爰,嗤嗤笑起來。
“師尊啊,你看那個人的頭發…”
白爰爰騎在馬上,指著不遠處的一個人。
洛寧轉頭一看,隻見一個身穿馬褂、金錢鼠尾的中年男子,正騎著一頭蹇驢,在官道上踽踽獨行。
這世道,妖魔鬼怪和賊寇橫行,鄉野間尤其不太平。此人不是修士,卻一人獨行,膽子不小。
洛寧想不到,在吐蕃還能發現金錢鼠尾、身穿馬褂的人!
更讓洛寧無語的是,此人正是那個範文成!
範文成之前還是束發綸巾,一副大夏書生的儒雅氣派。
可是半月不見,此人就已經剃發易服了。
完全就是一副金人打扮。
範文成的儒雅之氣蕩然無存,取而代之是一種說不出的醜陋野蠻。
但問題是,這裡是吐蕃所轄,大夏故地,並不是金國啊。
範文成如此做派,當然是想討好金國使團了。
阿吉阿祿等人,見到腦袋禿禿的範文成,忍不住一起笑起來。
“這是什麼發式?好生怪異啊。”
“怎麼這麼醜?不是吐蕃人啊。”
洛寧聽到議論,忍不住莞兒。
卻說那範文成再次聽到笑聲,毫無愧色的轉頭一看,正對上洛寧那一雙打量醜類的眼睛。
“是那戲師…”範文成立刻認出了洛寧。
雖然他心中惱怒,可麵上卻露出恭順的笑容,主動滾下蹇驢,拱手行禮道:
“小人見過戲師老爺。想不到,小人還能在此再見老爺,何幸如之啊。”
既然在吐蕃,那他就要守吐蕃的規矩,隻能敬重戲師。
不然,死了也白死。
洛寧居高臨下的調侃道:“原來是你這書生。你剃發易服,我還真是認不出了。”
範文成神色尷尬的回答:“好教戲師老爺知曉,如今天氣炎熱,如此倒也涼快…呃,涼快。”
口中說著涼快,臉上卻大汗淋漓。
這是嚇的。
他很怕洛寧抬手一巴掌,就要了他的小命。
命都沒了,還怎麼去迎接金國使團?
好在,這少年戲師隻說了一句話,就直接走了過去。
範文成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乾脆不遠不近的跟著洛家班,這樣更安全。
洛家班打著納欽府的旗號,沿著官道行進,經過很多莊園領地,一路太平無事。
第四天下午,終於看到了奈雪峽穀。
奈雪部落是夏人部落中的大部落,占地四百裡。
該部有四五十萬口,除了牧戶、農戶、獵戶,還有礦戶。
吐蕃人廢除夏人的縣、鄉、村,改為部落製度。然後將鄉村變為農莊、牧場、礦場。
夏人農奴的賦稅,是吐蕃農奴的兩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