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林宗珩,是林州鎮妖司剛升遷的一名百戶,手下有百餘人手,可比坐守縣鄉的鎮妖使快活多了。 但剛到第一天便被不明勢力擄走,卷入了一場派係鬥爭中,好在有武功強大的好友將他救回,幸免於難! 如今,他在這方別院,還未歇息片刻,突然沖進來十數個彪形持刀大漢,皆是冷著臉,一身肅殺之氣。 他悲痛欲絕,覺得自己要被清算了,心中已將遺書編撰好,但他還年輕,他還有一百多年可活! 如果有的選……他再也不想做這破官了,還是安心回鄉下養豬吧。 …… 等等……?剛才發生了什麼,若是沒記錯,對方一周前才剛升遷吧? 沒想到所有人竟是認識他那位好友,一句“生分了”讓他如遭雷擊! “你就是林宗珩?怎麼一直不吭氣?快過來坐。”江桐簡單說明情況後,陳絕塵一臉詫異望了林宗珩一眼。 “哦哦。” 見所有人目光聚集於自己,林宗珩略一皺眉,接著迅速入座。 調整心緒,擺出一副若無其事,從容不迫的神情。 …… 蘇源瞧著左邊坐下的江桐,又瞧了眼右邊的蘇青鳶,眸光微閃,額頭滑落一滴冷汗。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兒做錯了,大師姐一直冷眼瞥著他,整個人都不自在。 …… 片刻後,蘇源冷著臉,眼神如刀般死死盯著右邊的江桐,而隔了一個位置的蘇青鳶,方才的冷眼蕩然無存,留下的唯有一抹溫柔。 眼中有些許疑惑,嗯?好像是他先來的吧?怎麼這小子來了之後,連個跟師姐挨邊的座位都不配擁有了?什麼情況? 院落內,石桌一圈坐滿了人,陳絕塵揮了揮手,其餘將領均會意,自覺踏出了門外。 一眾千戶偏將神情黯淡的嘆了口氣,臉色變得有些不太好看。 能走到這一步都絕非蠢材,陳府中別看陳絕塵未說什麼,但沈雲行一言,便是在他們這群蠻夫中脫穎而出。 “沈將軍慧眼識珠,吾等先行恭喜了!” 一位老朽偏將略一思索,當即屈身拱手,聲如洪鐘。 在他的帶領下,其餘千戶將軍,無論級別高低,無論關係遠近,都是做出了同樣的動作,眼底的羨慕一覽無餘。 “恭賀沈將軍!” 沈雲行最為年輕,此事事關陳家公子生死,勢必會被陳絕塵關注至極。下一任參將的位置,毋庸置疑了。 即便幾十年內未曾有位置空出,對方至少也不用像如今這般,幾乎是個閑職,根本混不到功績。 而能破除桎梏,飛升通元,從此壽命五百載的天地元丹,對方拿到手不過是時間問題。 可以說是……熬出頭了,李新武死了,沈雲行甚至有望成為陳絕塵的親隨,從此飛黃騰達。 而拿到這一切,對方隻不過做了一件事,讓江桐出兵。 並非是他們不願下注,而是在當時所有人眼裡,沈雲行也不過是做做樣子,與他們何異? 畢竟剿滅一個宗門,豈是兩位忠顯校尉與不過千的軍伍能辦成的事? 但誰又能想到,那江校尉,竟真是領軍剿了山頭。 畢竟是腦袋別褲腰上,生死一搏,還是有幾分敬意所在。 想必江校尉,蕭校尉與那蛟魔,定然是鏖戰數百回合,最後方才拿下的鏖戰! 更駭人的是…… 對方剛進門不過一周,俸祿還是沈雲行自掏腰包添上的,若是不添那真是雞毛沒有,拚個屁的命啊? “言之過早,這些年有勞諸位照顧,日後若是有用得上我沈某的地方,絕無二話。” 沈雲行拱手作禮,話語雖是謙遜,但嘴角幾乎快咧到天邊去了。 誰又能想到,青淵來的小子竟會給他如此之大的驚喜。 自己最後私自塞的些許人馬,他們兩位提及上一兩句,那當真是穩極了。 沈雲行站直身子,所有人皆是低他一頭,臉上的仰慕,欽佩,妒忌一覽無餘,但越是這般,他心裡越快活。 …… 院落內,月色正濃。 “老夫未想到,孫鐵衣不投降,還敢派幾名心腹偏將,引來了三頭通元大妖一並襲擊老夫,好在老夫足夠強橫,這些都不在話下。” 陳絕塵瞳中精光四溢,銳利似虎,繪聲繪色的描述著他的經歷。 “孫鐵衣死了?”蕭長風聽得津津有味,瓜子皮都堆成了一座小山。 聞言,陳絕塵眼中露出一絲不耐,一巴掌扣在蕭長風腦袋上。 “蠢材,跟了老夫多少年,怎麼還看不明白,若是他死於老夫的手上,老夫會不說?” 蕭長風挨了一巴掌,但迅速調整思緒,點了點頭,臉上噙著一抹崇高的敬畏。 “他逃了,不過無妨,孫鐵衣已是風中殘燭,命懸一線!” 這次蕭長風聰明了,陳絕塵話沒說死,絕非是他所做所為。 “可否詳解一二?” “老夫傷病在身,索性讓其看看,我陳絕塵最得意的徒兒,我已托人到翡翠穀,請淩緋月。” 哦,原來是打不過請了援手。 …… 嗯?蕭長風眼中露出一絲清澈的愚蠢。 淩緋月是誰,跟翡翠穀有什麼關係,他還有未曾謀麵的師兄弟? 聞言,蘇青鳶與蘇源眼中透露出一絲驚愕,沒想到師父竟然也卷入了這場鬥爭中? 但斟酌片刻,終究是沒開了口,畢竟師父與師公兩人幾百年交情,其中利弊定然比他們小輩考慮完全。 蕭長風眼神不住的往周邊一圈人身上打轉,嘶……怎麼都比自己鎮定? 思索過後,他想起來淩緋月是誰了,翡翠穀掌門,林州明麵上第一強者,百年前便已踏入半步極海,如今實力不知。 他竟與翡翠穀掌門同輩分……!?思緒間,蕭長風身子挺直,眼底多了一分傲意,按輩分,對麵兩人應當喊自己一聲師叔! 啪!又是一巴掌扣在他的腦袋上,朝旁邊看去,正好對上陳絕塵憤慨而又無奈的目光。他緊忙會意,擠出一副笑容。 “……”江桐默然瞥了蘇青鳶一眼,沒想到陳老爺子與翡翠穀竟還有這層關係。 所以,這院子裡,竟然都是自己人? 陳絕塵將目光投向那道清秀麵孔。 孤獨在信中與他僅有隻言片語,他對江桐的了解不過僅是片麵,將其破例提為校尉,也是給他一次機會。 但真正見了麵,卻是讓他頗為驚愕,殺伐果斷,有勇有謀,心思縝密,無論江桐出發點如何,例如謀取更大的利益? 他陳絕塵不在乎,但他在對方身上,看到了搏命之狠勁,而如今又沒有以此誇誇其談,諂媚邀功,頗有幾分緘默。 陳絕塵罕見地露出一絲笑意,有大將之風,孤獨總算是結識了一位不錯的朋友。 “江桐初來乍到,歇息一番,長風,由你把今日一事完整的講給老夫。” 江桐微微頷首,接著瞥見蕭長風拿出一麵紙張,眉頭微微蹙起,腦袋微微作痛。 無論哪個世界,都逃不了述職報告?死去的回憶突然開始攻擊他。 蕭長風將紙張展開來,看到上麵密密麻麻的字跡心裡忽地一咯噔,指尖微微打顫。 他把重新編撰的一份交給了那百戶,這一份是原先留下來的…… “沒有外人,文縐縐的部分都給老夫去掉。” 陳絕塵抱臂於胸前,平靜的看著他。 見狀,蕭長風咽了口唾沫,艱難地點了點頭,不敢直視陳絕塵的目光。 “明心宗私通妖魔,意圖顛覆朝廷,忠顯校尉江桐,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如同烈火燎原,無人能擋,一舉擊潰淵離江滄蛟。” “……?”江桐麵色古怪的瞥了他一眼,怎麼唯有他一人的事跡?他不過是出了些許拳腳,功勞是大家的。 這就是捧殺? “後麵呢?怎麼不念了?”陳絕塵眼中多了些疑惑,江桐不知述職規矩,蕭長風不會不知。 “咳……”蕭長風抹了把冷汗,但過了許久口中卻未吐出一個字來。 “寫滿一麵紙唯有這一行?給老夫拿來。” 陳絕塵微微蹙眉,一把將紙張奪過,片刻後嘆了口氣,用力揉著眉心,緩緩唱道: “鎮妖司有一校尉,蕭長風白衣如雪,眉分八彩利劍,目若九天朗星,江桐身材魁梧,力拔山兮,氣蓋世,二人各領一隊精銳,如猛虎下山直撲邪宗,智勇雙全排兵布陣,將那明心宗圍的水泄不通。” “那蛟魔身有十丈,如水中神明!長風手持長劍,眼角眉梢帶著千層殺氣,馬前馬後是百步的威風!劍光如水,開天辟地之勢劈的蛟魔連連後退……” “……”江桐默然聽著,腳趾不經意間扣緊了。 所有人一度沉默,皆是抬手捂著額頭,臉上憋著笑意,陳老爺子沒有絲毫停口的趨勢,反而更像是一位說書人。 好似一個王朝都覆滅了,時間都磨去了,陳絕塵意猶未盡的將紙張撕成了兩截。 抬眸盯著蕭長風,眼中無悲無喜,連一分情緒都看不出,氣氛凝固到了極致。 蕭長風緩緩擠出一絲笑容,愣愣的盯著陳絕塵: “您看,我還有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