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金蟬脫殼(下)(1 / 1)

臟手鴛鴦 王凡骨 5233 字 2024-03-18

明晃晃的刀鋒轉瞬即至。   地上那人倒地後用力將頭一偏,堪堪躲過了這一劈。   “當!”鋼刀砍在石頭地麵上,火花飛濺。   來人五短身材,正是燕子抄水雲非去,此刻他麵露得意之色,一腳踩住地上的人,豆子般的黑眼珠轉了轉:“奪命書生,別來無恙啊!”   地上那書生雙眼迷離,幾次掙紮起身,但奈何已全身乏力……   雲非去大笑:“哈哈哈,這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迷魂香,聞一聞少說也要睡上一個時辰。”   果然,片刻之後,地上那人便徹底睡去了。   雲非去將他往肩頭一抗,三竄兩縱便飛上房簷,直奔疏財府的方向去了。   ……   石壁上綴著一支鬆枝紮成的火把。   火光不甚明亮,但在仰麵朝天的虎子看來卻有些刺眼,他想伸手遮住眼睛,但手臂卻仿佛寸斷了一般鉆心的疼,連動也動不了。   “嘿嘿,哈哈,他醒了!”   聽到這笑聲,虎子心口一緊,但再想裝睡也已經來不及了。   另一側的石壁上有個巨大的影子向自己靠了過來,一同傳來的還有鐵索摩擦產生的窸窸窣窣聲。   一個龐然大物出現在了虎子眼前,他頸後擔著鐵索,正咧開大嘴‘嘿嘿,嘿嘿’地笑著。   虎子不由得皺眉……   這哪裡是人?   如果說這家夥不笑時臉部還有七分像人的話,那笑起來便一分也不像了——他嘴裡有四根拇指粗細的獠牙正隨著嘴唇開合而時隱時現。   還有那蒲扇大小長滿了茸毛的雙手,簡直就像是野獸才會有的……   虎子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恢復了一些知覺,他用手掌撐地,把身體稍稍往後挪了挪,但隻動了一點點,他就感到有些頭暈想吐!   “猩猩,你問問他這頭發釵子是哪來的?”   遠處忽然有人說話,聲音脆爽稚嫩,竟像是小女孩發出的。   原來這家夥叫“猩猩”,虎子暈乎乎地想。   “嘿嘿,聽到麼,我姥姥問你頭釵是哪來的?”下一瞬,猩猩竟朝虎子伸出了大手,像提小雞一樣將虎子拎到了麵前。   黑黝黝鋼針般的胡茬、滿是黃漬的獠牙、嘴裡不斷呼出的臭氣……   “唔……”虎子被他這樣一提,再一熏,終於忍不住吐了出來。   見對方這副表現,猩猩眼中立刻出現了怒色,手中的力道也逐漸加重起來,虎子瞪大了眼睛,滿臉寫滿了痛苦。   “你究竟是人還是什麼鬼東西?”虎子咬牙忍痛,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當然是人!猩猩現在可乖啦!”那女孩聲音搶先道。   虎子仰頭向猩猩身後望去,隻見幾丈遠外擺著一大一小兩張石床,有個赤著腳的小女孩坐在那裡,正對著燈火擺弄著一根光華奪目的發釵,時不時還將發釵插在自己烏黑濃密的頭發間,顯然有些愛不釋手。   “珠花蝴蝶……”虎子努力向前伸出手,卻被猩猩一巴掌拍了下去。   “猩猩你別弄他,好好問問他這東西能不能送給我戴?”虎子看見女孩坐在遠處嬌嗔起來。   忽然,猩猩的大眼睛眨了眨,立刻露出了委屈的神色。   虎子被猩猩一下丟在了地上。   “嘶,看在你姥姥的麵上,就不能輕點麼”,虎子被摔得直翻白眼。   接著,猩猩挨著虎子坐了下來。   他垂下頭,看著自己輕輕對戳著的兩根食指尖,小心翼翼道:“我姥姥很喜歡你的那根發釵,你可以送給她嗎?”   虎子看著他孩童似的表現,聽著他憨憨的聲音,突然放鬆了很多,他暗想:為什麼這麼個龐然大物,竟然會聽一個小女孩的話?而且還叫那個小女孩姥姥?   ……   疏財府,地窖。   幽暗的燈光,潮濕的空氣。   奪命書生被五花大綁在粗大的“十”字形木樁上,此刻他身體正不住地發著抖,顯然已被折磨得不輕!   一位手握皮鞭的家丁道:“我已連打了四十下,該你了!”   另一位家丁揉了揉紅腫的手掌,轉身對不遠處坐著的雲非去道:“雲大哥,這小子雖然看起來膽子很小,但其實嘴嚴的很。”   雲非去兩條腿高高翹在桌子上,頭靠著後麵的椅背,臉色已有些難看。   “薑老弟,早早招認,還能免受些皮肉之苦!聽說剛剛沈九娘從你這拿走的珠花蝴蝶竟然是贗品,真的究竟被你藏到哪裡去了?”   說到藏字時,雲非去起身,將手掌重重在麵前的桌子上拍了一下。   書生的腦袋反復左右搖晃著。   雲非去冷笑:“從一開始就在搖頭,看來你是鐵了心不肯說了!給我繼續打!”   兩位家丁嘆了口氣,將手中的皮鞭再次高高舉起。   薑去寒身體瞬間抖得更嚴重了。   ......   正在這時,夏語冰忽然推開地窖的門走了進來,丫鬟秋水緊緊跟在她的身後。   不知為何,這位大小姐的臉上竟掛著淚痕,麵色也看不出是怒?是恨?是怨?是憐憫還是悲傷?   看到這副樣子的夏語冰,雲非去明顯有些意外,但他眼珠一轉,立刻就想到了什麼。   他湊到夏語冰身旁,小聲道:“小姐,前日聽說這歹人不但盜走珠花蝴蝶,還曾闖進您的房間冒犯了您……我此番一定讓他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夏語冰好像根本沒有聽到雲非去的話,而是一步步向著薑去寒的方向走去。   “你們都先出去吧!”秋水已開始趕人。   兩位家丁如釋重負,立刻不見了身影,雲非去熱臉帖上冷屁股,也隻好趕緊灰溜溜關門出去了。   “你還是不願說話嗎?”夏語冰眼中淚光閃動,但語氣卻是冰冷的。   薑去寒被綁在樁子上,白衣間滿是血痕,但此刻他看向來人的眼神中更多的不是痛苦,而是疑惑。   夏語冰看著薑去寒,一字字道:“你若是肯對我說些什麼,或許我還可以想辦法讓你走的!”   薑去寒眼中的疑惑好像更深了......   秋水站在旁邊,她盯著薑去寒看了好一會兒,眉頭卻不由得皺了起來:“小姐,他怎麼好像一點表情也沒有啊?”   夏語冰聞言冷笑:“是啊,他寧可死在這陰暗的地窖裡,也不肯求我放了他!”   一邊笑,一邊又有淚水從她眼眶裡流出來……   “哎呀,小姐你別哭了,我還是覺得他有些奇怪。”秋水用手帕輕輕擦掉夏語冰滾落的淚珠。   “走罷,多說已無用!”夏語冰拉起秋水的手,大步向外走去。   秋水被她拉著,忍不住回頭說:“我還從沒見過隻有眼珠會動,麵皮卻不動的人呢,太奇怪了……”   人都出去了,地窖裡突然變得靜悄悄的!   被綁住那人很快便昏睡了過去……   良久,地窖的門再次被推開。   被綁住那人強睜開眼,看到進來了很多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袁如龍、雲非去……   隨從們提著燈燭,將這幽暗的地窖一下子照得通亮,正中間有一人打著酒晃邁步走來,正是醉醺醺的花五爺。   花五爺瞇眼看著被縛的人,慢慢繞著木樁走了幾圈,最後又停步在那人麵前。   不知為何,那書生的眼睛突然亮了……   花五爺緩緩伸出手去,在他麵上一揭,竟將一整塊麵皮都撕下來了。   “啊…..這!”   “怎麼會是他?”   身後眾人發出一陣驚呼,原來那麵皮下的人竟是白無眉!   這下連雲非去也愣住了。   袁如龍一拍腦袋,咬牙狠狠道:“狡猾的薑去寒,咱們中了他的詭計了!”   緊接著,花五爺出手如電,在白無眉胸前急點幾下,對方這才長吐出一口氣來,委屈開口道:“花五爺,薑去寒把我抓走以後,點了我的啞穴......後來雲兄誤把當成那歹人抓了回來,鞭打逼問,但我卻有口難言啊……”   花五爺根本沒有聽他說話,而是看著手中精巧的假麵具,若有所思。   ……   長街,酒巷。   易容成薑去寒模樣的遊魂,此刻正在酒鋪中大口喝著酒。   他腳下已放著三個喝乾的空酒壇。   “酒,可真是好東西!”   抓起旁邊的酒壇,又給自己滿滿倒了一碗。   遊魂深低下頭,碗裡映出他麵頰上印著的四個小字“語冰之寶”。   他搖頭笑笑,笑容中滿是無奈和苦澀。   今宵酒醒何處?   又是曉風殘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