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拉扯(1 / 1)

當天晚上,趙煦用過晚膳,正準備去花園散步消食。   馮景就來通報:“殿下,保慈宮皇太後殿祗候老宗元,奉娘娘旨意來了!”   “老宗元?”趙煦微笑起來。   這可是個熟人!   上上輩子趙煦殿中的祗候內臣就是此人了。   趙煦親政後,就被貶出了京城。   之所以沒取其性命,隻是念及九年朝夕相處的感情罷了。   不然,杖斃都是輕的!   “請他進來說話吧!”趙煦保持著笑容。   “是!”   片刻後,一個身材瘦弱、白皙,約莫三十歲上下的內臣,就被帶到了趙煦麵前。   “臣,皇太後殿邸候宗元,敬問延安郡王無恙!”   趙煦點點頭,道:“我無恙!”然後,他就坐直了身體,審視了一下這個上上輩子的熟人,結果趙煦發現,哪怕是曾經和他朝夕相處了幾近九年的老宗元,他也差不多將對方的模樣忘掉了。   便在心中感慨了兩聲,才接著問道:“太母遣邸候來,可有旨意?”   老宗元低著頭答道:“娘娘有感殿下純孝,是命臣來給賜殿下玩物……”   說著就要從懷中取出一份禮表來。   趙煦搖搖頭,道:“太母好意,我心領了!”   “然則,我正是讀書之時,不可玩物喪誌也!請祗候轉告太母,便言:太母慈愛,孫臣感激涕零,然孫臣已立誌讀書,太母若賜,請賜聖人經書!”   說完,趙煦就對馮景招手:“馮景,且將老祗候送出殿去!”   上上輩子,在高太後陰影下蟄伏、學習了整整九年。   趙煦還能不知道,高太後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又如何不知道,他該說什麼話,才會叫高太後開心?   ……   老宗元回了保慈宮,見了高太後,將在慶寧宮中的事情,說與高太後知曉。   高太後聽完,沉默片刻,才道:“果是天佑大宋乎?”   迄今為止,六哥在她麵前表現出來的是孝順,是聰明,是懂事,還有好學。   幾乎就是她心目中完美的孫子。   於是,就將粱惟簡叫到她麵前,低聲問道:“老身聽說,汝妻子擅長女工?”   粱惟簡俯首答道:“賤內粗藝,不值入娘娘眼!”   “著她私下秘縫一件小兒袞服,以備非常之時!”高太後吩咐著。   粱惟簡抬起頭,有些錯愕,然後迅速的低下頭去:“臣明白了!”   然後,高太後對老宗元道:“六哥既愛讀書,汝明日便去翰林學士院,命學士院有司,上《春秋》之經義,送去慶寧宮,著六哥好生研讀!”   王安石推崇孟子,要‘一道德、同風俗’,批駁《春秋》為斷爛朝報。   高太後就反其道而行之,賜春秋與皇子。   ……   翌日,趙煦如同往常一樣起來,洗漱完畢,正欲用早膳。   老宗元就又來了,他還帶來了,高太後賜的書。   《春秋》。   趙煦命馮景將高太後所賜的春秋接下來,當著老宗元的麵,放到自己的書案上,表示一定會認真學習。   待老宗元一走,趙煦走到書案前,看著那幾本嶄新的書籍。   “太母果然是太母!”   不過,趙煦會認真的讀這些書的。   他不僅僅會認真讀,還會做記注,不僅僅會做記注,還會寫讀後感。   寫完之後,還會命人送去保慈宮,給高太後看。   上上輩子為君十五載,又留學十載。   趙煦已經知道,事情是做給人看的。   就如禮法,是做給活人看,而不是死人看的一樣。   便讓馮景搬來椅子,他坐上去,瘦弱的小小的身體,靠著椅背,多少有些滑稽。   但他依然坐著,端端正正的坐著。   然後,拿起一本春秋,開始閱讀起來。   說起來,也是奇怪,自從在慶寧宮中醒來,重歸少年之後,趙煦已經很久沒有咳嗦了。   可能和趙煦隻喝過濾後的白開水有關,也可能和他規律的作息有關。   不管怎樣,他的身體,確實比上上輩子要好。   想到這裡,趙煦就對馮景道:“馮景,替我去太醫局,招呼一聲,著太醫錢乙,明日入宮為我診脈!”   想了想,趙煦補充道:“再與太醫局吩咐:往後太醫錢乙,每五日入宮,為我診脈一次!”   這是趙煦在現代學到的經驗。   要想身體好,定期體檢少不得。   如今,沒有那些現代的儀器,就隻能讓錢乙,多辛苦辛苦了。   五天診脈一次,應該就可以將疾病扼殺在搖籃之中。   如此,善戰者無須赫赫之功!   ……   當天下午,高太後想起了自己賜給慶寧宮《春秋》的事情,於是招來劉惟簡詢問。   劉惟簡自然不敢隱瞞,   “六哥果真在讀書?”高太後聽完粱惟簡的報告,頓時就奇了。   雖說,皇宋皇子們,喜愛讀書,不是什麼新聞。   可六哥才多大?   八歲的孩子啊!   旁的孩子,這麼大的時候,會知道要讀書?就算知道得讀書,他們有那個自律心嗎?   這六哥也太懂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太乖巧了!   粱惟簡低頭答道:“奏知娘娘,慶寧宮中諸人皆言:延安郡王今日早起之後,便為大家抄寫佛經,然後讀娘娘所賜之經書,還曾與人言:太母厚愛,賜我經書,奈何我年幼愚鈍,多有不解之處,實在慚愧,恐有負太母厚愛!”   這些事情,粱惟簡知道,他不說其他人會說的。   在這個世界上,有的是人,會願意替那位深居於慶寧宮的皇嗣揚名!   而且,粱惟簡還明白,在這個事情上,他但凡有一個字隱瞞,一旦被查出來。   那就是大罪!   死全家的那種!   更將授人以柄,外朝的士大夫們隻要聽到一點風聲,就會拿來做文章——看吧,我們都說了,閹寺之人,不值得信任吧?!   “這樣啊……”高太後內心是欣慰的。   不僅僅是因為六哥懂事。   更因為六哥對她的尊重!   她賜下的經書,六哥真的在讀!   這種尊重,這種態度,讓高太後非常受用,也非常滿意。   “官家真是好福氣!”高太後說道:“老身有此佳孫,甚幸之!”   在高太後身邊的粱惟簡,深深低下頭去,他知道的,該押注了!   ……   注:祗候,恭候、順服之意。續資治通鑒長篇記載‘……粱惟簡兼太皇太後殿祗候,老宗元兼皇帝殿祗候’記在四月八日密記條。   注2:續資治通鑒長篇卷三百五十一記載:神宗彌留,後赦中人粱惟簡:令汝婦製一黃袍,十歲小兒可衣者,密懷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