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紛賣田賣屋,甚至舉家流亡異鄉!
那些被抽到去服衙前的家庭,不知道有多少人家裡的老父親,為了讓自己的兒子可以活著回來,直接就在家裡上吊自殺。
衙前就是這樣的恐怖!
一種隻針對鄉村戶中少數人的苛政!
於是,在一段時間,大宋的上等戶變成了催命符!
而偏偏,評定上等戶的權利,屬於地方上的形勢戶!
所以,差役法的時代,是形勢戶們權力最大的時代。
村中民戶,但凡敢得罪這些人,就必然被評為上等戶。
然後等著破家滅門!
司馬光閉上眼睛,說道:“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這是範仲淹慶歷新政時的話。
“如今天下,因免役法,人人皆要交錢!”
“大部分百姓本就無錢,卻還是不得不每年交錢……”
範純仁嘆道:“可純仁在地方所見,並非如此……”
“青苗法雖有病民之處……”
“可隻需去其強貸、攤派之利,則不失為良法……”
“至於免役法……韓相公如今正在主持役法檢討……”
“可以等一等,看看韓相公和都省的檢討結果再議……”
司馬光都被氣笑了!
王安石的法度,還有好的?
特別是青苗法!?
居然還有好?
他看著範純仁的模樣,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就像是第一次認識一般。
“堯夫,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青苗法害民殘民,天下公認!”
“富韓公臨終猶在言青苗害民!”
“邵堯夫(邵雍)在世時,屢屢言及地方青苗法害民!”
“難道他們都錯了?”
司馬光都快被範純仁氣笑了。
“至於韓子華?”司馬光毫不客氣的說道:“他本就和王介甫,乃是一丘之貉!”
“如今,假惺惺的說什麼役法檢討,以老夫之見,檢討到最後,除了攤派、克倍之外,不會有別的結果!”
範純仁卻堅定的搖頭:“不然!”
“某在都堂,親見韓相公布置役法檢討……”
“還言及數月後,就要在京畿開始試行……”
“鄉村戶三等戶以下,田產不足三十畝者,及家丁不足三人者,免役錢皆隻取舊法五分……五等戶以下,及田產不足二十畝者,或家丁不足二人者,則可免納免役錢……”
司馬光冷笑起來:“昔年王介甫變動法度,亦是在京畿試行!”
“最初就連市易法,也都說‘與民不無不便’……”
“如今呢?”
“韓子華不可信!”司馬光斬釘截鐵的說道。
“可是,文太師,也會十日一聞役法檢討之事……”範純仁嘆了口氣道:“司馬公總不能連太師也信不過吧?”
“文寬夫早就被名利迷了眼睛!”司馬光搖頭:“哪裡還值得信任?”
文彥博要是可信,就不會托病不去都堂。
假惺惺的說什麼‘君實之見,就是某之見’。
嗬嗬!
範純仁在這一刻,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味道。
他想了起來。
熙寧二年的政事堂上,那個一意孤行,根本聽不見任何反對意見的王安石王介甫,似乎也是如此!
那個時候,他似乎也是這樣,苦口婆心的勸說王安石。
但王安石根本聽不見他的意見,甚至連緩一緩,慢慢來都不接受!
範純仁無奈的嘆息一聲,隻能做最後的努力。
他輕聲道:“即使一切皆如公所言一般……”
“公如何說服兩宮慈聖,如何讓官家支持公呢?”
“子曰:魯莊公之孝,其它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與父之政,是難能也!”
“又曰:父喪,三年不改父之道,謂之孝也!”
司馬光早就想好了。
他笑了笑,道:“乾父之蠱,有子,考無咎也!”
“父有弊而子救之,此乃繼承父業,光大先帝美德之事,是成父之美!”
“漢文帝有肉刑之弊,景帝即位,當月便除肉刑,天下歡欣!”
“漢武帝,有鹽鐵、均輸等害,昭帝即位,用賢良文學之法,盡改其弊,至今稱頌!”
司馬光麵朝大內方向拱手:“少主聰俊仁聖,必知於此!”
司馬光想著那日少主禦筆所賜的文字。
也想著少主在朝堂上看著他的眼神。
他知道的,他是正義的。
範純仁聽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也看著司馬光的樣子。
現在的司馬光和當年的王安石開始重疊。
“又是一個拗相公!”範純仁在心中絕望的嘆息。
抱歉,晚了點。
這一章寫寫改改,不斷的看司馬光在這一時期的上書和文字,想要貼近他的想法。
但始終難以貼近。
我盡力了!
司馬牛的想法,實在無法揣測和猜度。
他不是那種一般的偏執狂,而是會講道理,但你說的他不聽不聽的那種偏執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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