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朱有錢如此客氣,慧明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善哉,善哉,貧僧是來化緣的,沒想到把這張橫師傅給傷了,實在慚愧,慚愧。” 朱有錢擺擺手道:“大師不用自責,拳腳無眼,張師傅願賭服輸,沒什麼好抱怨的,請大師放心,我會安排人好好照顧他的。” “那就多謝朱施主了!”想起自己還要過兩日才能取到鐵杖,慧明便道:“阿彌陀佛,承蒙朱施主款待,那貧僧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便在此地打攪朱施主幾日了。” 朱有錢大喜,忙安排下人去準備飯菜,等候期間,他揀些北方江湖上剛發生的一些軼事講給慧明聽,而慧明也講了些甘肅、青海等地的風土人情與他聽,兩人談笑風生,如同相交多年的好友。 晚上的宴席非常豐盛,雞鴨魚肉,木耳藕片諸樣素菜,各色冷盤,將一張十人坐的桌擺得滿滿當當,朱有錢請慧明坐了主位,他和女兒朱月兒陪坐在他左右兩邊。 慧明也不客氣,今晚,他葷素不忌,敞開了吃,隻是沒喝酒,隻因易上臉。見廣慧大師滴酒不沾,朱有錢心中一陣遺憾,他言道,桌上這壇葡萄酒,還是在他女兒朱月兒出生時,他從西域商人那購來的,珍藏至今。 三人將一桌美食吃了個七七八八之後,朱有錢命女兒帶慧明到客房。 兩位丫鬟打著燈籠在前方引路,其實一路上,不論長廊還是涼亭、屋簷下,都有大紅燈籠高高掛著,將整座朱府照得通明,宛如白晝。幾人穿過幾個曲折的長廊,來到一處院子前。 朱月兒推開房門,慧明頓時眼前一亮,先聞到一陣幽幽的檀香味,隻見房中一左一右,一前一後,點了四支大紅燭,照得滿室生光,床上珠羅紗的帳子,白色緞被上繡著一些黃的、紅的牡丹,壁上掛著一幅迎客鬆圖。屋中間的桌上放著幾盤糕點和乾果,又有幾個橘子疊了三層高,西首一張幾上還供著一盆蘭花。 朱月兒進屋後隻走了一步便停下,她對慧明道:“喏,這就是你的屋子,桌上有吃的,你要是想吃熱的,我讓廚房燉點燕窩過來。” “不用了,多謝小姐帶路,你歇息去吧。”慧明淡然道,也不去看朱月兒的神色。 朱月兒見慧明沒看她,不由一愣,她眼珠一轉問道:“大和尚,我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忙?” 慧明問道:“什麼事情?” 朱月兒嬉笑道:“我能不能看看你的手掌?” 慧明抬起頭來,看著朱月兒奇道:“貧僧的手掌有什麼好看的。” 朱月兒道:“張橫師傅的武功我可是見識過的,厲害極了,聽我爹說,張師傅的武功在滎陽縣裡能排前十,剛才俊生告訴我,你隻用了一掌,就震碎了張橫師傅的全身骨骼,這太讓人不可思議了,讓我看看你的手掌是不是鐵做的?” “哈哈哈……”慧明忍不住大笑起來,他伸出左手放在朱月兒眼前,朱月兒瞪著好奇的眼睛,腦袋繞著和尚的手掌來回看著。 “指甲剪得倒乾凈,”她驚訝地說道,“你這手也太秀氣了吧,倒像是女人的手。” 慧明臉色一正,輕叱道:“胡說八道,灑家的手,那是陳秉正的手。” 朱月兒道:“成餅癥是什麼癥?咦~”她一臉疑惑,突然抬起自己的手掌印在了慧明的左手上。 慧明一愣,感受到掌對麵傳來的陣陣溫潤柔膩,他竟一時忘了撤回來,腦海中,突然想起了妻子的手。 “過了這麼久,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慧明眉頭一皺,眼睛裡的霧氣不知不覺地彌漫開來。 “哈哈哈……”朱月兒突然大笑起來,“你的手掌居然沒有我的大!嘿嘿嘿,真是太好笑了!” 我()! 慧明閃電般將手掌放了下去,眼眶瞬間乾了回去。 朱月兒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睛,繞著慧明上下打量著,她歪著腦袋好奇地問道:“喂,大和尚,你不會在練什麼邪功吧,就是那種練著、練著全身脫胎換骨,身子和女人一樣嬌小白嫩的邪功。快說,你練的是什麼武功,也教教我啊!嘖嘖,沒道理你手這麼嫩的,嗯,一雙腳也不錯,很秀氣啊,但臉怎麼,怎麼……” 慧明白了朱月兒一眼道:“貧僧要睡覺了,你還不出去嗎?” 朱月兒嘟著嘴巴不服氣道:“你眼睛長得色瞇瞇的,看我的眼神就不對,這會兒扮什麼高僧了?” 慧明有些氣急敗壞道:“灑家,貧僧那是用欣賞的眼光看你好不?” 朱月兒“咯咯”嬌笑起來,轉眼露出一個不屑神情,轉身走出房門,丟下一句話:“你們男人啊,都一個樣。” 慧明一陣無語,直接找了張凳子坐下,他伸出手掌,盯著它怔怔發呆,掌心依然殘留著之前那溫軟的觸感,這樣的觸感,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哎~”慧明頗為傷感地長嘆一聲。 過了一會兒,一名十七八歲的俏麗丫鬟端了一盆水走了進來,未說話卻先笑起來,如花朵一般,丫鬟將水端到慧明腳下,遞給他一塊毛巾道:“大師,請先洗洗腳吧。” 慧明微笑道:“有勞了,麻煩你再給我打兩盆水來,再取一塊毛巾來,我要洗臉。” 丫鬟露出羞澀的笑容,抿嘴道:“好的,大師,請稍等。” 丫鬟走到門口,將門關上,她走出十幾步之後,壓著聲音與人說話,卻被慧明聽得一清二楚,隻聽她說道:“哼,這和尚事多得很,還要我打三盆水,洗這洗那的,比女人還嬌氣。” 隻聽得另一個聲音說道:“啊,這樣子的?他還想找個姑娘不成?” “嘻嘻……,那你去啊。” “你去!” “你去!” “嗬嗬嗬……” 我去! 慧明一陣無語,你這裡要是有井水、小溪什麼的,老子還能麻煩你們! 過了一會兒,進來兩名丫鬟,各端了一盆水進來,慧明打發兩位不肯走的丫鬟之後,關上門,洗了臉,擦了擦身體,又洗了洗腳,他打開門,讓兩名丫鬟將水端了出去。 慧明脫下衣褲,坐到床上,床上的繡被和床單看上去十分名貴,床墊軟硬適中,他倒沒有過多在意和欣喜: 兩世為人,軟的,硬的,不軟不硬的,又或是自動下陷的床慧明都睡過,他是坐在車上都能睡著的人,對床鋪幾無要求。 慧明躺下後,正要閉上眼睛,突然感覺有異,發覺屋內極亮,原來是尚有兩支蠟燭未熄滅。 他爬起身來,正要走過去將蠟燭熄滅,突然想起一事,一抬手,對著左邊五尺遠處的蠟燭一掌揮去,勁風到處,將整根蠟燭都吹倒在桌上,燭火就著蠟燭油越發旺盛起來。 慧明一陣無語,隻得再發一掌,火焰終於熄滅。他轉過身去,背對著右邊的蠟燭,反手斜劈過去,這一次,掌風徐徐飛出,五六尺遠的燭火隻晃了一下,便隨即熄滅。 房內立馬陷入黑暗之中,隻餘一對晶亮的眸子,慧明忍不住笑了起來,心中暗道:“原來這套掌法是在這種時候用的,格調果然夠高!嘿嘿嘿……” 發出一陣得意的輕笑之後,單身狗鉆回了被窩,正要閉目睡去,突然門外一個腳步聲響起,然後是“啯啯啯”的敲門聲,這門敲得頗為小心但又堅決。 慧明有些不悅,這是掐著點來的是吧?他未練過火焰刀——點蠟燭可是件麻煩事!他睜開眼睛問道:“誰,有何事情?” “廣慧大師,我是何俊生。”屋外傳來一個圓潤的聲音。 “我知道是你,”慧明不客氣地打斷道,“你有何事,明日再說!” 武林高手修到一定境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能夠記下接觸過的人的腳步聲,又或是通過腳步聲、步速和腿部肌肉抖動聲等判斷出對方的師承門派,功力深淺,繼而推斷出對方的身份來。 慧明與何俊生不過接觸了一小會,卻也記得他的腳步特征。 何俊生悄聲道:“大師,我能不能進來說?” 慧明淡然道:“灑家不睡覺的嗎?有話快說!” 何俊生歉然道:“大師恕罪,我想拜大師為師,還請大師成全。”說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九個響頭,待何俊生抬起頭來時,額頭隱有血印出現。 慧明心中不悅,這人簡直唐突至極,荒唐至極,他冷言道:“你回去吧,貧僧不收弟子!” 何俊生抿了抿嘴,給自己鼓了鼓氣,他直起上身道:“大師,你武功卓絕,晚輩佩服,晚輩想向大師學藝,藝成之後,我一定會好好侍奉你一輩子的!” “滾!” 何俊生一臉愕然,半晌,他臉色淒苦道:“大師,我自幼父母雙亡,自小無依無靠,但我並未因此自怨自艾,這些年我一路自己,東學一招,西學一式,隻為能出人頭地,不負男人在人世走上一遭,懇請大師看在我自幼孤苦伶仃,卻又自強不息的份上,收我為徒吧。” 慧明哪裡理會他,心中冷笑: 父母雙亡?老子與妻、子兩界分居,可比你慘多了。 你還想著父母祭天,法力無邊?紫薯人把自己最愛的人獻祭了,這才拿到了創世寶石,但那之後他也是生不如死,你這樣的,像是有孝心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