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明!”走出房門不遠,慧遠側過頭來,眼睛死死地盯著慧明,低聲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慧明微張嘴巴,一臉茫然地看著慧遠道:“慧遠師兄,我有什麼好瞞你的,你我二人不是一起呆在屋內嗎?” 玄澄授藝之事,慧明自然不能說,至於那四十年功力,更是要守口如瓶。你若在外麵得了奇遇,拿了別人的功力,滿寺同門自然是既羨且慕,伸出拇指稱贊一聲:“好奇遇!好機緣!” 若你是在門派內,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得了長輩四十年的功力,那眾同門便要既妒且恨,大夥都能用眼神把你殺死!使絆子那都是輕的,玄字輩老僧都有可能廢了你的武功。 玄澄給你的?他自願的?沒聽說少林寺內還有傳輸內力的功法,難道你隱藏的師傅是星宿老怪? 少林寺高僧不少,然心胸狹窄之人也不是沒有。 慧遠眼神變得淩厲起來,似乎想在慧明臉上看出什麼,過了半晌,他一無所獲,隻得惡狠狠道:“哼,你莫讓我知道你在耍什麼花樣?哈,希望你在菜園子裡澆一輩子糞水,哈哈哈哈……”說完大袖一甩,揚長而去。 慧明若有所思地看著遠去的慧遠背影,斟酌著今晚要不要逃跑,省得以後提心吊膽。 按理玄澄是寺內第一高手,功力無人能及,但這是三、四年前的事,焉知玄慈,還有其它和尚在這幾年中沒有長足的進步? 慧明現在空有一身內力,武功招數那是四流水平中的一股清流,沒有一絲技術含量,三四招之內就得被高手打趴下。他敢肯定身後定有人跟蹤,隻要自己稍露逃跑的心思,就會被當場拿下,到時自己就沒有絲毫回旋餘地了。 現在跑,風險太大,何況他尚惦記著寺中一樣物事,想一睹“芳容”。 一整天沒有吃飯,慧明腹內空空,頗為難受,不過齋堂已停歇關門,他不想去囉嗦一番,直接回了僧舍。 僧舍頗為擁擠,一間僧舍住著近二十位僧人,蓋因少林弟子人數眾多所致。一代玄字輩的高僧就有六十多人,二代慧字輩僧人有三百多人,而三代虛字輩僧人,更是多達九百多人。 慧明徑直打了些水,擦拭一番,便早早躺下來。 這時邊上一名麵貌頗為英俊的年輕和尚走了過來,卻是玄苦大師的弟子慧岸,他遞過來兩個饅頭,低聲道:“慧明師兄,這是給你的。” 慧明一看慧岸手中的白饅頭,心中升起一陣暖意,笑道:“多謝師弟!” 拿過饅頭,慧明咬了一小口,細細咀嚼,心中嘆道:能好好吃飯,才是人一生中最大的樂事啊。 唉,要是能和家人坐在一起吃那就更好了。 吃完饅頭,慧明躺在床上,運起阿笈摩功,緩緩將儲存在腳底湧泉穴內的玄澄內力釋放出來,剛釋放出來的這一絲內力,沖出穴道進入經脈時,立馬化作一條寬闊大河,流進慧明周身經脈中。 慧明現今二十歲,依據記憶,他在寺中已呆了十年,而他真正修煉少林內功卻要從五年前拜師玄澄算起。 慧字輩的五年內力和玄澄的五年內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語,兩者差距不可以道裡計。 慧明強忍疼痛,不停地釋放出一絲絲內力,引導它們運轉數個小周天,將自身內力漲到周身經脈腫脹充盈為止,此時他體內運行的內力相當於慧字輩十五年功力。他心想有這點內力打底,到了菜園子,應該可以應付一些意外情況了。 慧明輕喘幾下,平復氣息之後,腦海中規劃起菜園子的生活,他想了半個時辰,竟是越想越是精神,連忙強迫自己停下思考,凝神靜氣,進入睡眠狀態。 慧明到戒律院解釋了半天,說明為何是達摩院首座玄難下的法旨。直到玄寂首座的貼身小沙彌過來傳話,慧明這才領到了處罰的條子,直奔少室山山腳下的菜園子。 少林寺擁有少室山周圍近千畝田地,上麵種著小麥、稻米、蓖麻和蔬菜等,不僅供養著寺中一千多名僧眾,也會接濟周圍的百姓。 “你就是玄澄的弟子慧明?”菜園子主事慧生和尚年近三十,是管後勤的物事堂首座玄垢的親傳弟子,此刻他拿著條子,瞪大了眼珠打量著麵前這名麵相普通至極的年輕和尚。 “是的,見過師兄。”慧明點了點頭,單掌行禮道。 慧生咧著嘴笑道:“玄澄師伯將一身武藝都傳給你了?” 慧明聞言咧開嘴笑了起來:“師兄說笑了,我師父一身武藝超凡脫俗,我能學到他的皮毛,就心滿意足了。他老人家這些年苦修禪功,早已看淡生死榮辱,武功二字不提也罷。” “哦~”目光緊盯慧明,慧生仰頭發出一聲撿到銀子的嘆息聲,他眼睛一瞇道:“既然入了我的園子,那你就要聽我的指派,看到沒有,那,那,那!” 慧生指著不遠處幾個低頭拔草的僧人道,“犯了事的玄字輩和慧字輩的僧人,到了我這裡,都得乖乖聽我話,明白嗎?” 慧明定睛看了看,幾位中年僧人中間還真有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和尚,雙手雙腳戴著漆黑的鐵鏈在拔草,他笑了起來:“不知師兄安排我什麼工作啊?” 慧生舔舔嘴唇道:“白天澆肥,晚上再負責將馬桶洗凈吧。” 慧明想都沒想直接回絕道:“不行!” 他現下澆糞刷馬桶,一天到晚和公糞打交道,這飯也不用吃了,不出三天,就得餓死,哪怕最後要妥協,他也要先拒絕了再說。常說“不”的人,讓人忌憚,動不動說“好的,好的”的人,極易被坑。 慧生眼睛一瞪,怒道:“怎麼,你敢違抗我的命令?信不信我讓你帶著鐵鏈乾活!” 慧明道:“慧生師兄,我剛來這裡,你就要給我個下馬威,是不是當我師父死了,我就好欺負了?一天到晚讓我和糞打交道,你這是想餓死我啊。” “反了,反了!”慧生大叫一聲,他右手一伸,“呼”的一聲響,五指成爪徑直抓向慧明胸口。 少林虎爪手! 慧明右臂一抬,九陽功第一層氤氳紫色在經脈內流轉,渾厚的勁力瞬間遍布手臂。 “啪”的一聲輕響,慧生的虎爪被“呼”地彈開。 “咦?”慧生驚叫一聲,凝神看向慧明手臂,這廝手臂明明隻有竹竿粗細,怎麼剛才感覺像是抓在一根腰身般粗的石柱上? “嘿!”慧生呼喝一聲,整個人暴退數尺,他身體一躬,右爪在前,左拳擺腰間,依舊是虎爪手的起手式——虎視眈眈。 慧生晃著腦袋,冷笑道:“好啊,你這是要和我動手啊。” 慧明不答,他身形晃動,似緩實快地走過去,縮地成寸一般,跨過數尺距離,單手一把將慧生的兩隻虎爪握住,笑道:“澆肥拔草的事我會去做,至於怎麼做,師兄你就不用盯著我了吧?” “呀哈!”慧生手掌被輕輕握著,連抽幾次都抽不出來,心中不免害怕起來,心想:自己打不過他,若就此向師父匯報,那顯得太過無能了些,慧明小子既已經答應做事,那便睜隻眼閉隻眼吧,哼哼,以後有的是機會整治他! 慧生也是自作多情,玄垢每日要處置寺內外諸多大事,怎會去管犯事和尚不服管教的小事?罵自己弟子無能,倒是有可能。 想到此處,慧生道:“你知道錯就好,給我好好乾活,我先走了,哼!” 慧生用力抽開手掌,轉身離去,一路上猶自咕噥:“哼,慧明你武功低微,也不需要取鐵鏈綁你了!” 慧明看著慧生離開,突然間眉頭一皺,他向附近一名僧人問明了茅房所在,徑直沖了過去。慧明才奔至茅房兩丈遠處,就聞到了一股惡臭,立馬憋了一口氣,施展出半吊子的“龜息大法”。 他推門進去,隻見昏暗的茅房裡稀稀落落地擺了十幾隻木糞桶,隻隻都有兩尺來高,裡麵漂浮著各種不可描述之物體。其中一個馬桶上坐著一名和尚,手拿數張“武林秘籍”,一臉懵地看著門口的慧明。 兩名和尚對視了一眼,門外的和尚轉身就走。 慧明到工具房找了一把鋤頭,在田間直直走了幾十丈遠,待行到左右無人處,他揮起鋤頭一口氣挖了個一尺多深的坑,將鋤頭往邊上一放,慧明一個轉身,鬆開腰帶,往下一拉,迅速蹲了下來。 “呼~” 一切都安靜了! 過了一會兒,慧明眼睛一掃,摘下幾張巴掌大的綠葉,細細捋順,就要往下撈,突然一個聲音響起:“且慢,此葉有毒,你最好不要用。” 慧明一驚,往邊上一看,發現數丈外也蹲著個四十多來歲的白麵凈皮和尚,心中暗道:好厲害的藏氣功夫! 那和尚站起身來,發出一串金屬交擊之聲,竟是戴了兩根孩臂粗的腳鏈和手鏈,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和尚伸手遞過來一張黃色“秘籍”,笑道:“給,用貧僧的吧。” “多謝!”慧明接了過來。 一張怕是不夠啊…… 雙手伸進泥土之中,慧明將來回搓了幾下,擦掉手上的油膩感,和中年和尚一道坐在田埂上,靜靜地看著遠處的菜地。 “這位師叔如何稱呼?”慧明問道。 中年和尚轉過頭來笑道:“你怎知我是玄字輩的?” 慧明也笑了起來:“玄字輩高僧還教不出如此厲害的慧字輩弟子。” “哈哈哈……”大和尚朗聲笑道:“你很有趣啊,貧僧藥王院玄色,你是哪位師兄的弟子啊?因犯何事進了菜園子?” 原來是藥王院的僧人,慧明道:“貧僧慧明,見過玄色師叔,家師玄澄。” 玄色臉色一黯道:“原來是玄澄師兄的弟子,唉,師兄的傷非藥石能救,他最終還是走了……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兩人默然,慧明見玄色手臂晃動間,那鐵鏈晃蕩作響,如此粗的鎖鏈,他還是第一次見人戴,便岔開話題問道:“師叔你是因何獲罪,要戴如此之重的鎖鏈。” 玄色微微一愣,半晌才道:“我也不瞞你,我外出采藥之時,遇見一女屍,我一時好奇,想研究一下她的身體結構,才開了個頭,就被同行的師兄們阻止了,回寺後,就到了這裡,唉,可惜啊,也不知道女人那裡長什麼樣。” “和尼姑的一樣的。” 玄色一臉愕然地看著慧明,隨後指著慧明大笑道:“哈哈哈,尼姑的,我也沒見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