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南行記㈠(1 / 1)

《統計學原理》課安排在1985年的最後一天上,讓任課的吳衛群老師也提不起勁,早早地就讓同學們自己看書,自己消化。   李勃給吳老師打過招呼,出門去學生科,找張芙蓉老師請假。   “你怎麼這個時候還要回家,馬上就該放寒假了?”張老師一臉的驚訝。   “不是回老家,是平頂山的兩個堂哥有事,邀請我去一趟。”李勃連忙解釋。   “堂哥,關係恁好,還特別邀請?”張老師沒有解除疑惑。   “大爺大娘都不在了,是我們家替他們耕種承包地。這不,中央一號文件有新要求,堂哥要我去協商一下。”李勃繼續解釋。   “承包地,嗯,是大事,可以去。”張老師開恩了,又接著說“你不用請假了。下午或上午上完課就可以走,但要早點回來,星期四晚上要清點人數。”   “一定早點回來,不會耽誤點名。”李勃已經開心起來,趕緊承諾。   “我每次讓你安排人掃地乾什麼的,你總是說找不到人。你自己沒少乾,可是也不一定非親自乾不可。往後要合理安排,分配工作要從全局考慮,領著大家一起搞好班級的'衛生'。”張老師趁機給她的弟子傳授機宜。   李勃隻想早點離開,張老師說什麼都唯唯諾諾一番。   “你先回去上自習吧,可得千萬安排好,給姚班長也要交待清楚。”張老師已經看出李勃在應付她。   “好。”李勃隻說一個字,關上門就邁開大步走了。   可是不巧,快到中間樓梯時,恰巧碰到陳田苗科長。   “怎麼沒上課?”陳科長厲聲問道。   “上著課呢,自習課。我找張老師匯報點事。”李勃可不想再節外生枝,說完就下樓去教室。   回到教室,李勃把課桌上的書本都塞進桌鬥裡,給姚班長簡單說了幾句,也不管上不上課,徑直跑向宿舍。   李勃提前給朱超倫打過招呼,借用他的挎包,出門也不能老挎一個黃書包。   李勃把一張地圖裝進挎包,想喝點水,但暖水瓶空空如也。326房間的李艷軍在,就問他還有沒有開水。   “暫時沒有,我正準備去打。”李艷軍搖搖兩個暖水瓶。   “那就算啦,艷軍,我走了。”李勃已經體會不到口渴了。   李艷軍還想問一句去哪裡,李勃卻顧不得那麼多,趕路要緊,小跑著已經下樓梯了。   李勃大步走出校園,一陣北風襲來,不禁打了一個冷戰。用手捂臉,發現忘記戴手套了。他哪裡還顧及這些,把大衣裹緊,大步流星向前奔去。   李勃走到9路公交車站,看沒有車,就拐進農科院服務公司綜合商店,買了兩袋餅乾,半斤雜糖果,塞進挎包,多少算購買了點禮物。   說來也巧,李勃剛到車站站牌下站定,一輛9路公交車就從公共汽車二場開出來了。   雖然是始發車,但座位少,在站內就被搶光了。   李勃花費1毛錢買了車票,隻能尋了一個座位的靠背,背靠站著乘車。   車窗外,摸到天的高樓、高大的法桐、匆匆的行人,李勃已無心欣賞,隻想著趕到長途汽車站再乘車。   到河南飯店站,背靠的座位上那個老人下車,李勃總算可以坐下歇一會兒。   在紫荊山百貨大樓站,公交車上來兩個怪模怪樣的人。其中一個長發、高個,雖然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可是兩隻眼睛卻不停地往別人腰包裡瞧;另一個短發、瘦小,穿著一件皮夾克,有大個影罩著,讓人看不太清楚。   大個子下手了。可是,從對麵站著的一個男青年上衣口袋裡掏錢,掏出來的卻是一疊餐巾紙。大個子的手被抓住,但他隨手一個翻腕,反抓了男青年的手。   “你抓住我嘞手,我還抓住你的手哩。你血口噴人,你混蛋,你……”大個子氣焰囂張。   “就是,你胡嘞個啥玩意兒!”小個子也上來,三隻手抓在一起。   男青年看鬥不過這一高一矮兩個人,立刻把兩個人的手甩開,罵罵咧咧下了車。   車到下一站,那兩個“怪人”無甚收獲,也灰溜溜地下了車。   李勃目睹這一場麵,不免對這次長途旅行有了一絲擔憂。   在東方紅影劇院站,9路公交要沿著中原路西行,不進火車站廣場。李勃隻好下車,步行進入老城區。   老城區馬路兩邊都是一些老建築,無法與現代化的新建築相比,破舊不堪,殘次不齊,但也有幾分古樸典雅、古色古香。   麵對著正午的陽光,走到長途汽車站,李勃才真正弄清楚,火車站麵朝東,中原大廈和長途汽車站都是麵朝西的。   李勃到售票窗口,排了十幾分鐘的隊,終於買到下午一點鐘的開往平頂山的車票。   買票時,人擠人,人挨人,大冬天還能擠出一身汗。一位可能見過大世麵的中年男人慨嘆道:“咳,鄭州汽車站的售票秩序,太差勁了!”   十二點四十分,李勃感覺有點餓,想買倆麵包吃。在車站食品櫃臺,掏錢時,有點囧,隻有2毛零錢,僅能買一個麵包充饑。   李勃邊吃麵包,邊檢票進站。找到“鄭州--平頂山”的那輛82次長途汽車,發現車內基本坐滿。隻有最後一排座位空著,他就在最裡邊挨車窗的一個座位坐下,以便觀賞沿途自然風光。   一點鐘,汽車準時發車,慢慢地開出ZZ市區,到了郊外的公路,才加速向南開去。   起先,路過的還是華北大平原的一部分,地勢平攤,起伏不大,一塊塊麥田連在一起,組成一大塊綠色的地毯,平鋪在大地上。   南行二三十公裡,地貌發生了變化,出現了一些黃色的土丘,地勢明顯增高,溝壑縱橫,深有丈餘。溝底有深色的流水,在溝沿的平地上有小塊的麥田,也有小片的刺槐林或棗林。   有一段路是夾在兩山之間的,像個胡同,其實也不能稱為山,因為目測僅有一兩丈高。在陽光照耀下,呈現磚紅色,沒有樹木,隻長些雜草。這些地貌,可能是伏牛山餘脈延伸下來的風化物。   透過車窗遠望,地勢一起一伏,就像一層層的波浪。零星的村落有的可以看到房子的全貌,有的隻能看到紅瓦蓋的房頂。   汽車又往前開十幾公裡,前麵出現一道低山梁,路口有一塊石碑,上麵寫著“鄭韓故城遺址,國務院公布重點保護文物”。   汽車一閃而過,李勃沒有看出有什麼保護價值,倒是看到一隊中學生,胸前別了號碼布。看來是某個中學組織集體活動,或者搞越野長跑。   往前過了一條河,通過橋上的石碑,李勃知道是著名的雙洎河。   地勢又變得平緩了,視野開闊,溝壑不見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全是一望無際的麥田,怎麼又成平原了?   在新鄭南關,過了一個鐵路道口,前麵是一個三叉路口。汽車轉向西南,朝禹縣方向駛去。   路況越來越差,大坑連著小坑,汽車挑著平整一些的路麵走,仍然十分顛簸,車內不時傳出一聲聲尖叫。   前麵出現一座山,山前的村路上,一頂花轎正在嗩吶的伴奏下忽閃忽閃地往前挪,引得車上的乘客都站起來,伸長脖子,瞪大眼睛瞧著看。   路邊的房屋,幾乎一個模樣。淺藍色的青磚,淺藍色的的小瓦透風屋脊,屋脊中間插兩麵或三麵小紅旗。磚可能都是小土窯燒製的,因為路邊的小土窯,不遠就有一個,綿延了十幾公裡。   在車上,李勃看到這些房屋都很低矮,門也很低,怕是近視眼鏡的影響,摘下來使勁擦了擦,再戴上看,還是那樣低矮。   到了禹縣,看著黑灰的街道,蒙了一層煤灰,兩旁的建築凸顯寒磣,李勃覺得還不如自己老家的木蘭縣城。當看到商店門口的“南關”二字,李勃遠遠地看到有很多樓房,心裡才想,“這還差不太多,像個縣城。”   到了襄城,路兩邊都是低矮的破房子,街道坑坑窪窪,還有積水,並且很窄,車走得如同牛車一樣,慢慢騰騰。   過了襄城縣,公路向西南方向延伸,遠看可以望見一座座的小山,在夕陽照射下,泛著深黑色的亮光。山上有井架,可能就是煤礦的矸石山了。   李勃心潮澎湃,如果不是當著滿車那麼多人的麵,他真想大喊一聲:“平頂山,我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