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著楊柳唰啦啦啦啦啦啦 小河裡流水嘩啦啦啦啦啦啦 誰家的媳婦她走呀走的忙呀 原來她要回娘家 身穿大紅襖 頭戴一枝花 胭脂和香粉她的臉上擦 左手一隻雞 右手一隻鴨 身上還背著一個胖娃娃呀 ……” 正月初二,正是出嫁姑娘回娘家的日子。家家戶戶的小喇叭,都在播放這首風靡全國的歌曲《回娘家》。 村頭上,一大早,就有中老年婦女翹首遠望,盼望著自己的女兒早點回娘家。 父親們沉默不語,但沒有停下手中的活。女婿是額拉蓋兒(腦門)上的貴客,招待可不敢馬虎。 兄弟們也忙著拉桌子,擺板凳,刷盤子,洗碗,擇、削、切、剁,準備最豐盛的飯菜。 李珍是根全家唯一的女兒,嫁到村北五裡穆家寨,也是一戶李姓人家。 李姓自唐朝唐太祖李淵到太康老子李耳老君宮認祖歸宗以後,一直都是中國的大姓。這方圓十幾裡,李姓人家占很大比例,李姓結親避開李姓,也存在一定難度。 李珍沒有上過一天學,跟著兄弟們學的字,屈指可數。李珍的丈夫李兆吉可是個高中生,隻是因為家窮,退學在家乾了幾年農活,把婚事耽誤了。李珍之所以同意這門婚事,並不在乎男的大了好幾歲,就是看中了兆吉精明能乾有文化。 根全在吃早飯時,就問保金:“你妹全家今天就要來,咱準備咋招待?” “大,我看咱不必拉大攤子。要是把堂兄弟們都拉過來陪客,十幾口人咱這堂屋也坐不下,吃飯喝酒還得緊忙活。不如就咱一家,坐在一起吃團圓飯,也挺好。”保金說出自己的計劃。 “簡單點也好。弄十幾道菜,再掛大件,吃不完都剩下,還不是咱吃剩菜?”根全也看不慣大吃二喝的擺譜做法。 “咱家六口人,姐家三口,九口人一桌正好。”李勃上了統計學校,越來越喜歡用數字了。 “那咱還按老規矩,八個盤子十大碗,雞和肘子肉算到大碗裡,基本夠吃,也不會浪費。”保金定了一個大致方案。 “荸薺、芋頭,果子、麻花,花生、瓜子,糖果、點心,年前都買過了,需要把荸薺和芋頭煮一下。”根全首先盤點果品小盤子,準備提前開火。 “涼菜弄牛肉、藕、粉絲和豆腐乾四個就行,該切切,該淖淖,該拌拌,提前做好,放桌子上蓋住。熱菜弄芹菜肉絲、紅燒鯉魚、韭菜雞蛋和酸辣白菜,提前備好料,到時再炒。十大碗用大鍋,提前蒸上,都是熟食,好做。最後熱十幾個年饃,熬鍋湯就齊了。”保金安排的井井有條。 全家人齊動員,一起忙活起來。 等到十點多,李勃娘還沒見到女兒女婿進門,就對人寶說:“你別乾活了,去路口接恁姐去。” 人保高興地跑出門。 “娘,娘,俺姐來啦!”十一點左右,門口傳來人寶的喊叫聲。 李珍抱著剛剛幾個月的兒子進門,李勃娘趕緊迎過去,嘴裡念叨著:“噢,噢,讓俺先抱抱胖外孫!” 李珍笑著說:“娘,看您,就知道給外孫親,不要閨女啦?” “姐,看你說的,哪有娘不親閨女的?”李勃接了話。 “呀!天寶,還是公家的飯養人,恁看看,三兄弟高了,也胖了。”李珍見到久別的兄弟,打心眼裡高興。 兆吉騎自行車,後邊綁上架子車,變成拖掛組合,後跟著也進了院門。 保金和地寶出來迎接。 保金拉住兆吉的手,笑著說:“妹夫,歡迎歡迎,快進屋抽煙喝茶。” 兆吉也笑著說:“雖然我比你大,我得喊你哥,規矩不能亂。” 地寶和人寶把車上的禮物都拎進了堂屋,放在顯眼的大桌子上。 兆吉撕開一包紙煙,抽出一支。“叔,您抽個這吧。” “這煙沒勁,還是我自個種的旱煙來勁。”根全說完,從煙袋裡捥出一窩煙絲。 “那好,我給您點上。”兆吉用打火機給嶽父點上火。 保金和李勃趁勢把果品盤子擺滿一桌。 “好,都坐下,先歇歇,喝點熱茶,吃些點心。”根全還是一家之主的作風。 “天寶,你在鄭州上學咋樣?”兆吉問李勃。 “好著呢!剛才俺姐還說我,長高啦,吃胖啦。”李勃笑著回答。 “不假,不假,就是,就是。可別這不舍得,那不舍得,上學也是不輕鬆的。如果需要錢,給哥說。”兆吉拍了一下胸脯。 “現在還不需要,光我也顧得起,你有錢留著給外甥花吧。”保金對兆吉一笑。 “天寶,別跟恁大哥客氣,他手裡有錢。”李珍看了兆吉一眼,對李勃說。 “姐,大哥,恁放心,需要的時候我會開口的。現在上學國家有助學金,花不了多少錢,一個月二十塊錢足夠生活費了。”李勃誠實地對姐和姐夫說。 “老四,老五,恁倆一定要跟恁三哥學,爭取咱家再出倆大學生。”李珍沒機會上學了,對兩個小弟弟很期待。 “姐,可能讓恁失望了,恐怕我連高中都考不上,更別說考大學了。”地寶在泄氣。 “看你那出息!還沒考,就說考不上。努力吧,能上恁二哥都供。”保金給地寶打氣。 “我也想上大學,但得今年考進初中再說。”人寶說話很現實。 “今年開始實行義務教育法,將來人人都得接受九年義務教育,很快上初中就不用考試啦。”李勃說。 “你們都趕上了好時候,就我是文盲,啥時候有掃盲班,我也去上。”李珍也有了識字的渴望。 “妮,別說啦,都怨恁爹見識淺,沒讓你上學。有機會,就上吧,不識幾個字,真不中。”根全似乎也改變了看法。 “好了,好了,恁看日頭,晌午啦,開席吧。”李勃娘打段了這場對話。 撤去果品盤子,先把四個涼菜從大桌子轉移到飯桌上。 “大,你和三個弟弟陪兆吉先喝著,我去廚房炒熱菜。”保金說完,起身去了廚房。 李勃娘把外孫交給女兒,去廚房幫助燒火。 李勃給每個人都倒了一杯酒,站起來說:“大哥,你是客人,我先給你端一杯吧?” “那是亂嘞,第一杯,先給咱叔,有老人在,我咋敢喝第一杯!”兆吉馬上攔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端起自己跟前的酒杯,轉向根全接著說:“叔,我先敬你一杯。” “中,我喝了。”根全很高興,把一杯酒接住,一飲而盡。 “大哥,悠著點,別讓咱大喝多了。”李勃還是覺得要控製一下。 “就一杯,一心一意。下麵咱兄弟再喝。”兆吉也見好就收。 “那咱慢慢喝,等二哥炒完熱菜再轉圈喝。”李勃說。 “恁大哥能喝點酒,但恁兄弟四個呢,可不敢很灌他酒。”李珍擔心幾個娘家兄弟把丈夫灌醉。 保金在廚房忙活完,把四個熱菜都上齊,也加入喝酒的行列,堂屋裡更熱鬧。 “喝差不多就中啦,上大碗吧!”李勃娘到堂屋看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根全。 “喝兩瓶了吧,閘住,誰喝多都難受。”根全看女婿和兒子們都喝得臉紅腦門發亮,把酒叫停。 吃完飯收攤,重新擺上果品點心,喝茶抽煙。 “珍,把孩子交給恁娘抱著,到恁大娘、嬸子家都坐坐吧。”根全給女兒提了個醒。 “大,你放心,禮物俺都提前準備好了。”李珍把孩子準備交給娘抱。 “姐,給我,看看小外甥認生不?”李勃提前接住孩子。 李珍和兆吉去拜年串門。 幾個外嫁的堂姐,也來家裡拜年送禮,隻是出門有幾年後,就不帶堂姐夫了。 太陽西斜,回娘家的閨女還要返回婆家。村口送行的親娘,都是灑淚告別。 李勃跟著母親,把李珍一家送到村口,看到母親抹淚,心中也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