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增加家庭經濟收入,李勃的父親李根全在離家最近的一塊承包地裡種了一畝多的西瓜。為看護西瓜,用一個單人木床,上邊用樹枝、蘆席和化肥袋,圍成了一個可以移動的瓜棚,避雨、擋風、防曬、睡覺多功能一體。 李勃很喜歡躺在這個瓜棚裡看書,也喜歡看秋月、聽蟲鳴。一放假,他就主動要求夜裡住在瓜棚裡,讓父親回家,夜裡乾他的老本行——照看一老一小兩頭牛。 這天早上,李勃在瓜棚裡剛睡醒,就看到父親已經在瓜田裡忙活著壓瓜秧、給西瓜翻身。 李勃走過去,對著蹲在地上乾活的父親後背說:“大,俺高中同學讓人捎口信,讓今天去學校一趟。” “噢,去吧,別空手。咱家也沒啥好東西,我挑個瓜帶上吧。”根全說著站起來,轉身往前走了幾步,在一個插著細樹枝標記的大西瓜旁邊停下來,彎腰把瓜單手托起,用右手食指彈了兩下,自言自語似地說:“中啦,熟了!” 根全把西瓜摘下來,交給李勃,接著說:“回家吃過早飯,把瓜綁在車後座上,騎車去吧。” 李勃接過瓜,感覺沉甸甸的,至少有20斤重。這可是父親的勞動成果,自己這是坐享其成了。 李勃心疼父親,就對父親說:“大,您乾會兒活,別忘回家吃飯。” “你別管我,忙自己的事吧。”根全又蹲下繼續侍弄自己的瓜田了。 李勃騎車到孔家店高中,由於正處假期,校園內顯得有些冷清。他先到班主任彭雲生老師的辦公室,發現還是鎖著門,便暗中嘆息,上次來就不在,這回又不能謀麵,難道真要調走不成? 他在彭老師門口支好自行車,鎖好,到後麵一排房子轉悠。 “李勃,過來,打會球!”順著聲音看去,是劉金魁正和一個不認識的同學打乒乓球,見他走過來,就打了一聲招呼。 李勃正要走過去,卻被一隻手拉住。 “你這貨,不讓人捎信,你還不知道回來!”張秋生去水房打水,順路就拉了李勃一把。 “噢,秋生,你別有意見,我陪你去打水,權當賠罪。”李勃從張秋生手裡接過一個暖水瓶,一起去了水房。 還好,雖然放假,但還有部分留守的教師和職工,水房裡的小鍋爐,不時還冒出一股煤煙。 打水往回走的路上,還沒等李勃問,張秋生就自嘆道:“又沒考上,明年還得考第四次了!” 李勃有些不相信地說:“怎麼可能呢,你不是提高幾十分嗎?” “但我的分,沒有分數線漲的快,今年的文科線提到了465分,我還是差了十幾分。”張秋生話裡充滿遺憾。 “那咱班別的同學呢?”李勃接著問。 “去縣高中復讀的,我聽說隻有丁翠雲一人過線了。”張秋生回答說。 兩人一起來到英語胡老師的房間,看到一場亂象。 胡老師不在,他的兒子胡尚升,也是李勃的同學,正領著李春成和另外兩個不認識的同學在一起打撲克。 李春成說:“我今年隻考了455分,差10分沒上線,明年和秋生一起再戰。” 胡尚升說:“我是死心了,今年秋天就不陪老爹啦,回家和老娘一起種地。” 李勃看到,金大川正躺在胡老師的床上睡得正酣,就沒讓胡尚升叫醒他。 “彭老師真的要走了嗎?我兩次來都沒能見到他。”李勃問起彭老師的情況。 “聽說調令已經下了,他正忙著在縣城找房子安家,很少見他回來。”胡尚升一直在學校住,他說的情況肯定可靠。 “那,咱們學校還有哪個老師在呢?”李勃又問。 “咱們高一的班主任趙老師,家在學校,一直都在。”胡尚升說。 “那好,你們繼續玩,我去看一下趙老師。”李勃說完,就和大家告別。他到前排彭老師門口推了自行車,不敢在校內騎行,推著車去位於學校西南角的趙老師的家。 趙老師的愛人正在院內手壓井旁邊洗衣服,看到李勃進來,扭頭往屋裡喊:“老趙,出來,有客人!” 趙老師從屋裡出來,見是李勃,就在院內一顆大泡桐樹下讓李勃坐。 “趙老師,半年多沒來看您了,看您頭上的白頭發好像又多了!”李勃把自行車後座上的西瓜解下,放在大樹底下一張方桌上。 “白頭發和年紀一樣,該有就的有。不該有的就應該沒有。比如,你來我這,還拿什麼東西?”趙老師嗔怪道。 “不算送禮呀,趙老師,這是我們自家種的,請您和師娘嘗嘗。”李勃連忙解釋。 “要送禮,等你們工作以後,拿了工資,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才會收。這先不說,齊文靜給你借的書,昨天放到我這兒了,我去給你拿。”趙老師轉身去了屋裡。 李勃打量這個小院,三間瓦房,外加一間小廚屋,和普通農家沒什麼兩樣。趙老師是公辦教師,愛人是農村的,典型的“一頭沉”。因為愛人身體不好,乾不成農活,就在學校大門口開了一個小商店為生。如今學生放假,也沒有多少生意可做了。 趙老師把一套三本老舍先生的《四世同堂》拿出來,先放在方桌上,二人繼續敘談。 “趙老師,咱門學校今年高考,成績咋樣?”李勃試探地問。 “嗨!可以說不咋滴。文科隻考上5個,理科更慘,僅兩個。去年預選過關,到縣高中復讀的,理科生還不錯,文科僅丁翠雲一個。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了。”趙老師感嘆道。 “為什麼會這樣?”李勃疑惑道。 “好老師調走了,好學生不來上,都跑縣高中了,能好嗎?”趙老師憤憤不平。 “那彭老師要走,是真的嗎?”李勃又問。 “能不是真的嗎?調令文件我都看見過了。”趙老師進一步印證了彭老師要走的消息。 “那咱們學校要改成農業高中,是真的嗎?”李勃又問了積壓在心裡的第二個問題。 “不是農業高中,是職業高中。但剛剛開始調研,還沒有最後確定。”趙老師幫助李勃解了這個問題。 李勃看天色近午,拿起桌上的三本厚書,起身告辭。 趙老師將李勃送到小院門口,李勃就讓他留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