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寫小說(2)(1 / 1)

這些一輩子“臉朝黃土背朝天”的“泥腿子”什麼時候聽到過自己村十七八的大姑娘,在眾人麵前慷慨陳詞,講的如此精辟透徹。   剛剛收過秋的莊稼地,一片光禿,還沒有種上麥子。村旁的樹木葉子已經變得枯黃,麥場邊的幾棵白楊有的已開始落葉了。   節氣不等人吶!   常言道:“天下老頭活一百,可別忘了種早麥。”   大家雖都不語,荷花心裡明白,人們心中都有一團火,那是急了。   聽說外村有的麥地已經青綠了,麥苗也照隴了。可是,李家莊仍沒開耬,這能不急嗎?   “農村實行生產責任製剛剛開始,存在不足的地方是難免的,也不可能一下子就使咱們都得到很大的好處,這有一個逐步完善的過程。   國家在農村工作的指導方針,就是調動大家的積極性,實行多種形式的聯產計酬的生產責任製。咱村實行的這種責任製,責任不十分明確,獎勵也沒有很好地兌現,因而沒有很好地調動大夥的積極性,糧食也沒生產夠吃。   看來咱村隻有實行大包乾生產責任製,才能取得好的效果。聽收音機裡說,咱省的幾個縣已經開始這樣乾了。   土地、糧種、農具、牲口都承包到了戶,實行以戶為生產單位的組織結構。每個農戶隻要完成農業稅、集體提留等支出項,其餘全部都歸農戶自己。他們那兒還形象地稱為'交夠國家的,留夠集體的,剩下都是自己的'。   咱村沒有大型生產工具,像拖拉機、收割機這些,僅僅用牲口耕作,最適合這種形式。”   荷花說到這裡,鄉親們臉上都泛起紅光,開始嗡嗡地討論起來,打斷了荷花的話語。   老隊長根柱見會場上亂作一團,又往西邊一望,日已落山,萬丈紅霞染遍西天,光禿禿的大地上泛著紅光,薄霧已微微升起。忙站起來,走到會場中央,大聲說道:“都先別嚷嚷了!”   會場上立刻靜下來,荷花乘機蹲坐在一名婦女身邊。   “今個會就開到這,先回去喝湯。晚上各家來個當家的,到咱村牛屋繼續開會。”老隊長象一位發布命令的軍官,徑直離開會場,背剪雙手,低頭往家走去。   “轟----”,大家夥蜂擁而起,嘁嘁喳喳地議論著,各自回家。   夜幕降臨,一彎新月掛在西邊高高的樹梢上,幾顆亮星星在天空中眨巴著眼睛。薄霧之下,農家的草房裡冒出縷縷炊煙。   村東頭的荷花家,油燈閃亮。   李老三坐在小凳子上,抽著旱煙,看著剛剛分到的一點玉米,一個高粱頭捆子,半袋子穀子,呆呆地發愣,又好像在思考女兒下午在會場上的講話。   李老太和女兒荷花把三隻碗端過來,放在堂屋一張破桌子上。   荷花又回屋端來一饃盤黑窩頭,沖李老三喊道:“爹,喝湯吧!”   李老三把煙袋窩子在鞋底上磕了磕,別在腰上,長長地“唉”了一聲,把小凳子挪到了飯桌旁。   “爹,你這是咋啦?”荷花瞪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疑惑地看著父親,不理解父親為何唉聲嘆氣。   李老三端起飯碗,頭也不抬,隻管往嘴裡扒拉稀飯裡的那幾塊紅芋。   荷花見爹不語,也默默地吃起飯來。   李老太卻閑不住那口窩窩嘴,顫聲顫氣地嘮叨開了:“先前,剛進合作社時,都說社會主義生活是'電燈電話,樓上樓下,吃穿不用愁,犁地不用耙'。看,解放都三十多年了,生活雖說比解放前好多啦,可咱守著地還是吃不飽飯。”   “好啦,你嘮叨個啥?你那嘴老不值錢。”李老三沖老伴瞪了一眼。   荷花看兩位老人話不投機,忙放下飯碗,勸起她爹來:“爹,娘說的也有道理,您不要生啥氣。現在吃不好,以後會好起來的。”   “以後......”李老三頓了一下,把喝完飯的碗往桌子上一撂,接著說:“以後我還能活幾年?我都六十歲的人了,按過去的規矩,都該活埋了!”   “爹,看你這身體,最少也能活到八十歲。到那時,我一定拿最好的東西孝敬您。”荷花寬慰老爹。   “就這樣活下去,再活五十年,有啥意思?”李老三感嘆道。   “老三哥,開會去啦!”門外傳來隊長根柱的聲音。   “別扯啦,走你的吧!”李老太要攆李老三走了。   李老三披上那件穿了十幾年的破夾襖,背手出門走了。   廚房裡,李老太乒乒乓乓地拾掇起來,荷花獨坐在堂屋破桌子旁,托著下巴,對著豆大的煤油燈火出神。   燈啊燈,你為何眨巴眼睛,是在嘲笑我嗎?我這個高中生太白板了,念了八九年的書,不能想辦法讓窮鄉親驅走窮氣,立即富裕起來。爹爹今天唉聲嘆氣,娘的嘮叨,我聽了能好受嗎?我沒本事,我笨,我對不起生我育我的父母啊!可是,煤油燈啊,煤油燈,你嘲笑我就能解決問題嗎?   “荷花----”一個粗壯的男高音從門外傳來。   荷花打了一個激靈,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渾身抖了一下,差點用手打滅了煤油燈。   荷花站起來,新才已進了當院。李老太用圍裙擦著手,也從廚房走出來。   “大娘,您喝過湯了。”新才笑著向李老太彎了一下腰。   還沒等李老太說話,荷花搶話說:“新才哥,你找我弄啥?”   “沒大事,就是今天到鎮上趕集,碰到了大隊的劉支書,他到公社開會,說忘了把一份文件交給根柱叔。我家剛才來了兩個訂木工活的,我得回家招待一下,你把這個送給他吧。”新才說完,從兜裡掏出幾張訂在一起的紙來。   李老太也湊過來:“噢,是紅頭文件呀!這可耽誤不得!荷花,快送隊部去。”   荷花答應著,和新才一起出了門。李老太卻朝路過她麵前的新才瞪了一眼。   隊部的牛屋裡,一根大粗燈撚突突地吐著火苗,幾十根旱煙冒著煙氣,屋裡煙霧繚繞。   當家的男人們嗡嗡地討論著,議論紛紛。並沒有人單獨講話,好像隻是一個大討論會。   隊裡原本有兩口牛屋,堂屋是草房,東屋是半草半瓦的磚基房。隊裡過去也養著十幾頭牲口,但因飼養不好,漸漸瘦死了幾頭,剩下的全聚到堂屋喂養,這東屋就成了隊部----村裡開會的場所。   荷花往門口一站,眾人都吃了一驚。心想,今天下午你這風頭還沒出夠咋滴,晚上又來了。   荷花卻不言語,把那份文件往根柱隊長眼前一遞。   根柱隊長一看是紅頭文件,煙袋窩子也顧不得磕,就用手接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