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元旦佳節。 李勃卻感到無邊的寂寥。 下了一整天的雪還不肯罷休,繼續把瓊漿玉碎賜給大地、房屋、樹木、花草、山川、河流...... 四周一片白茫茫,如煙似霧,含混不清,一例均是一片銀白。 風攪合著雪花,使她不能平等地對待每一塊地方。高一些的地方,雪落下來,就被風刮到低窪的地方。 元旦學校照例是要放假的,按照慣例是可以盡情地玩一玩的。如果在家裡,還可以吃頓餃子。 李勃的二哥保金,把結婚的日子定在今天。新生活就要從今天開始,親朋好友都會到家裡祝福,共同舉杯,歡樂的氣氛一定很濃鬱。 李勃很想參加二哥的婚禮,但短短的一天假期,怎麼能夠呢? 單單240多公裡的路程,坐火車、換汽車,回到家就要大半天,弄不好還得家裡人接送,幫不上忙,還要添亂。 更何況,這冰天雪地的,火車難以保證不晚點,汽車也可能取消發車,回家會更難的。 還有,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學習還是主要的任務。 李勃感覺十分的遺憾,隻好呆在學校裡,望著家鄉的方向,致以遙遠的祝福。祝願哥嫂婚姻團圓美滿,全家生活和睦幸福。 天很冷,早晨起床很晚。李勃趕到食堂,差點就沒飯吃了。食堂的師傅,已經開始收拾籠屜、菜盆和湯桶,拿起笤帚準備打掃衛生了。 幾個室友都出去了,寢室裡僅剩李勃一個人,寂寞的感覺油然而生。 人是群居動物,孤零零的一個人,該是多麼的冷清淒涼,尤其這冬天陰冷的下雪天。 李勃走進教室,教室裡也沒幾個人。他苦思冥想,大腦好像被這冰天雪地給凍住了,想什麼都不靈敏,不通暢,一上午,寫一篇日記,都要搜腸刮肚了。 不知是誰,在外邊搞到幾根木片,在一個破瓷盆裡點著,幾個同學圍攏在一起烤起火來。 李勃也湊過去,把一雙有些冰涼的手,從人縫裡伸過去,懸在火盆的上方,也能感覺到一點溫溫的熱度。 火不大,煙霧卻不小,李勃在圈外站了不到5分鐘,雙眼就被煙霧熏的直流淚。 看到李勃流淚的樣子,李明珠挑逗性地說:“一家子呀,元旦佳節,獨自淚垂,思家耶,思佳人耶?” 還沒等李勃回答,吳中魁就接了話茬,悠悠地說:“自古文人都是多愁善感,我們的大會長,佳節思家人,正常!思紅粉佳人,也很正常呀!” “我的雙眼,已被煙霧戲謔,懇請二位休要再拿言語戲謔於我了。”李勃一邊摘掉眼鏡擦眼淚,一邊回了一句。 “喲嗬,大會長這戲裡的念白也出來了。大才子,不配佳人,如何萬古流芳?”吳中魁又信口開河了。 “老吳,你這不是咒我死嗎?我和你可是前世無冤、當世無仇啊!”李勃差點被氣樂。 “就是,萬古流芳,都是墓碑上才用到的詞,你咋能用到俺一家子身上?”李明珠也有點不願意了。 “呸、呸,怪我用詞不當,我道歉,道歉,真誠道歉,請李委員原諒!”吳中魁自覺失言,往火盆裡啐了兩口吐沫,火盆裡反應出兩道“刺啦”聲。 李勃看到吳中魁道歉的模樣,簡直是憨態可掬,一下被逗樂了,隨口說了一句:“沒文化,真可怕!”轉身離開教室,揚長兒去。 剛剛走到教學樓下,一股北風裹著堅硬的雪粒就打在李勃的臉上,使他猛地打了一個哆嗦,感覺到一陣寒冷。 脫群容易歸群難。李勃有點後悔離開教室了,教室裡雖然人不多,但還算一個小群體,還有些人氣。這樣風雪交加的天氣,獨自一人,該向哪裡去呢? 教室是回不去了。好馬不吃回頭草,和吳中魁剛剛還有了言語沖突,怎麼好意思再回頭呢? 隻能回寢室了,一個人再忍耐半天,室友們就會回來啦。 李勃上到自己的上鋪,躺在被窩裡,再往上長長身,腦袋搭在床頭欄桿上,可以半躺著看書。 《農業統計》的封麵被出版社印成綠色,就是廣闊田野那樣的大片的綠色,很符合這門課程的本意。 李勃捧起這本教材,就想起了家鄉的田野。無論麥田的綠、豆田的青,還是大片玉米地的濃綠,綠色總是農業的本色基調。沒有這接天連地的大片綠色,哪裡會有金黃色的收獲,哪有全國、全世界人民的豐衣足食? 在書本裡翻看,課程內容確實是枯燥的,方框測產,實割實測,程序是繁瑣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尤其是林木生長量的計算更是讓李勃頭暈。 北方大平原的田地是方正的,測量耕地麵積,隻需拿尺子測量即可。而南方山區的水田、梯田,大多是不規則的,甚至某些深山區還有“窩田”,估算土地麵積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如果將來作為一名農業統計人員,不僅要麵對這些復雜繁瑣的計算,下鄉搞實割實測,不是和農民乾一樣的活嗎? 李勃突然感到一絲悲哀,自己辛苦奮鬥,就是為了跳出農門,成為城裡人,過上城裡人的生活。如果因此返回農村,不僅自己失望,父老鄉親也會說三道四的。 如此說來,《農業統計》這門課不能學的太精太透,考試也不能考的成績太好,以免畢業分配按成績選人,被派去搞農業統計,說不定會分配回鄉裡了。已經有人傳遞信息,有的地方開始籌建鄉統計站,雖說是縣統計局的派出單位,但辦公地點可是在鄉政府大院裡的。 李勃想到這裡,便把課本扔在一邊。就按目前掌握的知識,考60分幾乎沒有任何問題,如果為了爭獎學金,也可以考到85分以上,但一定不能考太高了。 獎學金是短期的,工作可是長期的,不能為一時之快,造成終身遺憾啊! 越想越煩惱,寂寥難耐的情緒越嚴重。 李勃跳下床,披上棉大衣,走出寢室,透過過道西頭的玻璃窗戶,看到外邊暮色越來越重,天也黑的早了。 雪,已經停了,可是天空中仍然難見一顆寒星。 好在,出去的室友陸續返回,人氣迅速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