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發工資的日子,所裡好像突然增加了不少人,平時不怎麼見到的麵孔也在這個時間段出現了。 因為人多,食堂供應問題便突出起來。12點剛過,食堂裡人已經不多了,李勃去打飯,排隊到窗口,發現幾份菜已經露出盆底,幾乎連菜湯也賣光了。 行政科的人來了,崔師傅張羅著再炒兩個菜,但又過了一會兒,米飯也沒有了,難道讓剩下的十幾個人喝西北風? 有人急不可耐,反正今天剛發了工資,索性掂著碗筷到所外的田園春飯店去吃飯了。 李勃覺得那個飯店的飯菜並不怎麼好吃,又趕上今天十八裡河集上逢會,人流擁擠不動,吃飯肯定也費勁。再說,那兒的飯菜確實太貴,如果家在市裡,偶爾吃一頓,開個葷,倒還可以,像李勃這樣住在所裡的“常駐代表”可不敢如此奢侈。於是,還得忍住饑餓,耐心等待。 心急、火慢、天熱,三種元素湊到一起折磨人,可真夠難受的。 熬到一點鐘,食堂裡把涼饅頭劃開三道口,用油炸,出鍋撒點鹽,味道香噴焦酥。李勃買了兩個,回宿舍就著老家帶回的醬豆一起吃,權且充饑。最後,再喝點白開水,一頓飯就湊合過去了,還能省幾個“銅板”呢! 常言道,吃饃喝水,瘦成鐵嘴。想到這,李勃也有些後怕,這樣省下去,自己本來就不強健的身板會不會變成一個“單板”! 還沒等李勃變成“單板”,改善生活的一次機會出現了。 財務科新來了一位陳風平科長。他的上任,才讓李勃弄明白,原來的李國紅也是和付四川一樣,是主持工作的副科長。 陳科長臨時住在招待所,下班後也是沒有多少去處,就和李勃熟識起來。相互交談,李勃得知了陳科長的來頭。 陳科長是先在老家鄉裡的供銷社上了兩年班,高考上了駐馬店師專,畢業後分配去了五三農場。由於單位缺會計,本來學數學的他,改行當會計了。後來,又被調到一個叫鐵生溝的勞改煤礦擔任財務科副科長。冷所長發現這個半路出家的財會人員很會理財,便動用關係將他調進所裡擔任財務科長。陳科長坦陳,他之所以願意從勞改單位調入勞教單位,是因為冷所長承諾,可以將在老家供銷社上班的妻子和即將上學的兒子調入鄭州。 近期,陳科長家屬調動的問題已經解決,所裡把辦公樓後的宿舍樓原備用的兩套房之一給了他,下周就可以搬家過來了。 陳科長心中高興,中午特意讓食堂的崔師傅給準備了幾個菜,邀請牛科長、政治處朱金魁副主任等幾個人小聚,還特意讓李勃一起作陪。 午間大夥都要休息,趕上周末,這幾個人較起勁來,便都沒有了睡意。 陳科長雖然自稱不太會喝酒,但行了一個酒令卻嚇唬住幾個人。他神秘地說:“咱來個文明枚,隻伸手指頭,不用喊,不用叫,不擾民。你贏六和零,我隻贏五魁首,或者換過來,任你挑,任你揀,保證讓你十個枚輸九個。但有個前提條件,就是不能重枚,包括上次較出輸贏的那一次,重枚算輸哦!” 牛科長不信邪,帶頭挑戰,果然隻贏了頭一次,而後再也沒法贏了。 如此反復了三次,都是輸的一塌糊塗,喝紅了臉也沒搞明白到底是咋回事。 陳科長得意地叫起來:“咋樣?說拿你幾個就拿你幾個!” 胡大慶不服,也提出挑戰,結果也是一枚未贏,連喝了幾杯酒,搞了個臉紅脖子粗。 大家都不解其中之妙,唯獨朱金魁微微含笑,卻不言語。等眾人哄場讓陳科長和老朱來幾枚時,陳科長推脫說:“老朱厲害,我不和他來。” 李勃坐在一旁細細觀瞧,早看出這種猜枚來法很有講究,勝負概率不相等,最多和街頭的江湖棋局一樣,能來個和枚,誰也不輸不贏,必然是高手。就這十個手指頭伸出來,湊數在0到10之間,變化莫測,引無數酒友競折腰。設局如此,必有輸贏,輸在出錯和不知變化的規律,稍有疏忽,就要輸枚罰酒。 李勃細細思索一會兒,恍然大悟,原來這是一個數學問題,難怪師專數學專業畢業的陳科長如此得心應手。 設有0到5六個數字,甲乙兩人對賭,約定甲贏6和0,乙隻贏老五魁。如甲行酒令,且了解其中奧妙。出枚後,1和4,2和3,0和5,這是5以內的湊數,當出現這3組結果時,乙才能贏一枚。當乙第一次出了1,甲沒有出4,乙就不能贏;第二次,乙不能出1,出1為輸,而甲隻要出4,甲就能保證不輸;依次類推,甲跟著乙走,則永遠不會輸。這就形成乙出的前一個數,成為甲本次出的湊數,乙除了第一次出枚能贏以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除非甲犯錯,則後邊乙永遠也贏不了。相應地對換,隻要改一下出枚結果,1和5,2和4,3和3,0和0,這就是甲必然贏,乙必輸無疑。 酒局終了,牛科長已經有些踉踉蹌蹌。陳科長送客人出門,牛科長豎起大拇指說:“老陳,你,陳氏枚,牛,比我老牛還牛!” 朱副主任扶住牛科長,不無調侃似地說:“老牛,你雖然喝酒比老陳牛,但猜枚湊數,你真沒法和老陳比。你不知道,老陳可是數學專業畢業,如今,又是咱的財務科長,整一個數字專家,你能算計過他?” 胡大慶已經有些迷迷瞪瞪,瞪著一雙紅眼對朱金魁說:“朱主任,往後我也不叫你主任了,就叫你老朱。老朱,好像你知道老陳的底牌,就是不給弟兄們說。要是我喝多了,我吐你一身。” “小李,趕緊扯住你胡哥,可不敢讓他吐我身上,恁嫂子剛給我洗換了一身新衣服,弄臟了我還得自己去洗。”朱金魁笑著喊了李勃一聲。 “老朱,看你那出息,在家的地位堪憂啊!”陳科長也嘲笑了老朱一句。 “堪憂就堪憂,怕老婆的有酒喝,不怕老婆的有幾個。”老朱也隻是嗬嗬一笑。 “小李啊,你是我的兵,往後要多向陳科長學習,可不能學朱主任,怕老婆。”牛科長這時似乎清醒了許多。 “科長放心,我現在肯定不會怕老婆,但陳氏枚我已經學習研究通了,等有空我向你匯報。”李勃也笑笑說。 “可不敢,天機不可泄露。那樣,我這陳氏枚就不靈了!”陳科長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