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讓雨晴天遲疑了一下，這意思是提前給自己打個預防針。 　　按照千盛的司法製度，查案、正屍、審案和判案都由不同的官署負責，互相監督互不乾預，以求司法的公平正義。 　　正屍這一環節是由高天閣把持，特設醫作監，協助調查死因，其責任之重不言而喻。 　　經過慎重考慮，雨晴天點點頭，“我考慮好了。” 　　得到他的親口答復，太虛彥才拉開門請他進去。 　　“職務的事情先不著急，你現在還未入席，等先把入席的事情解決了再說。” 　　雨晴天隨他進到隔間，他這隔間布置的十分雅致，各類卷宗收拾的井井有條，房間一半擺著辦公用的書案，另一半用來喝茶待客，和主人一樣富有條理。 　　一進來太虛彥順手將銅壺放進案幾的炭火上，示意雨晴天坐，他去放下藥箱，又抱來一個沉甸甸的烏木盒。 　　這套盒子的四角刻盤蛇，匠工卓絕鱗紋可辨，長寬約有一臂，厚度有一指。 　　“勞煩把茶具拿一下。”太虛彥抱著盒子說。 　　雨晴天幫忙清理了下桌麵，騰出地方讓他放下木盒，然後他看了眼盒蓋，上麵刻有高天閣的徽記—— 　　一條環蛇吐珠，背景是繁茂的枝葉，和閣內供奉的神樹有幾分相似。 　　“蛇”這種動物自古就是醫學的象征，枝葉的寓意，應該是旺盛的生命，雨晴天猜測。 　　“這裡麵都是你的東西，打開看看。”太虛彥在他對麵坐下，開始向壺裡舀些茶葉。 　　如拆開禮物般，雨晴天小心取下盒蓋，這盒子不知是用什麼木頭做的，拿在手裡有種金屬的質感。 　　盒子裡最上麵壓了一段新鮮的子丁樹枝，有驅黴增香的作用，下麵是一整套折疊好的醫士服，分束帶、袍衣、帽身、官靴四樣。 　　雨晴天用手摸了摸看，這套袍衣又輕又軟，用料上乘，款式白底青紋，袖邊以銀絲繡蛇，是醫士的專用服飾。 　　除了一套衣服，裡麵還有個更小的紫顫木盒，看盒子的尺寸，裡麵剛好能放下一顆丹藥。 　　雨晴天立刻想到了破境丹，那顆被稱為“龍銜珠”的至寶，就在他麵前。 　　他捧起這個紫顫木盒，用拇指按著慢慢將盒蓋打開。 　　他本以為會有什麼炫目的特效出現，結果打開一看盒子裡竟然是空的。 　　雨晴天將盒子完全打開，並向外倒了倒，裡麵明明雕著盛放丹藥的凹槽，但槽裡卻什麼也沒有，好像有人故意把丹藥拿走了。 　　“這個盒子為什麼是空的？”雨晴天馬上問道。 　　太虛彥似乎早就知道盒子裡沒東西，不緊不慢地將裝水的壺從炭火上移開，倒入茶壺，將第一次的茶湯倒出，再放熱水，倒了兩杯，挽起袖子將其中一杯推到雨晴天麵前。 　　“這裡麵放的本是破境丹，破境丹隻有在科考後，聖人會賜予一顆，不多不少隻有一顆，隻有真正具備資質的人才擁有破境的資格，常人若服下破境丹，通常來說死相會很難看。” 　　隔著茶水的熱氣，雨晴天微微蹙眉，感情這不是丹藥，這是毒藥。 　　太虛彥朝空盒子裡看了一眼，繼續說：“這裡麵原本放了一顆，但被閣主收回去了。” 　　雨晴天瞇了瞇眼睛，聽出他話裡有話，斟酌了一下語言，盡量不冒犯的打探道：“閣主為什麼要收回去？難不成破境丹還有其他人選？” 　　話說到這裡已經無需太虛彥表態，雨晴天自己就推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破境丹的其他人選除了趙九安還能有誰？難怪今天早上趙九安遇到自己時笑得那麼開心，原來他已經知道破境丹被收回去了。 　　太虛彥對雨晴天的洞察力既欣賞又感到頭疼，閣主也確實要在雨晴天和趙九安之間重新選擇一次，這麼做很大程度上是受郭懷遠影響。 　　無論是高天閣還是回龍馭，來的人可以資質平凡，可以無法破境，但出身上不能有半點瑕疵。 　　太虛彥笑了笑道：“當然不是，閣主隻是暫時收回破境丹，我也說了常人服下破境丹會死的很慘，但就算具備資格的人，如果沒有準備服下破境丹同樣也無法破境，閣主是在為你等一個好時機。” 　　這話說的亦真亦假，雨晴天一時也分辨不出，隻能先姑且聽著，他隻是隱約覺得趙九安知道點什麼。 　　“既然閣主認為還沒到時候，那東西就先由閣主保管好了。”雨晴天將丹藥盒放回，心平氣和道。 　　既然還要考驗，那就來吧，是男人就別嘰嘰歪歪，剛就完了。 　　太虛彥本以為要再費一番口舌，沒想到雨晴天竟坦然接受了。 　　經過幾次接觸，太虛彥越發看好雨晴天這個人，他雖沒有趙九安那般精明圓滑，處處算計，但他身上有股正氣，這點難能可貴。 　　“這些你都收好，此外還有三樣東西沒有發放給你，第一個閣裡的腰牌，上麵要刻你的法名，第二個是田契，這兩樣你要到戶部去辦，還有佩劍，現在閣裡要求所有醫士必須佩劍，劍要去軍械庫置辦。” 　　之前太虛彥提到過聖京有針對醫士的刺殺事件，那會兒雨晴天還當他腰裡別把劍是裝飾用的，原來真是砍人的。 　　“唰——” 　　沒有事先敲門，隔間的門突然被拉開，一心進來通報道：“千盛縣的張縣尉來了，說有要緊事——” 　　不等他說完，後麵一個黑披風環首刀的漢子一把將他拽開，找書苑 www.zhaoshuyuaｎ．ｃom 不顧一心抗議闖進了隔間，這和尚講個話慢慢騰騰，要急死他了。 　　闖進來的縣尉叉手行禮：“彥醫，恕張義無禮，是縣裡有要緊事……” 　　太虛彥先伸手打住了他，千盛縣的急事多半是大事，要關起門來講，他先對雨晴天說： 　　“你先去辦入席的事，最好今天就完成，閣裡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雨晴天看了那縣尉一眼，覺得他們有事不便當著自己的麵說，便知趣的抱著盒子退下了。 　　出來後雨晴天在閣裡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將一身嶄新的醫士服換上，這套衣服在香木盒裡放久了，聞起來也帶著股清香。 　　不同於千盛男性的日常服飾，這套醫士服明顯借鑒了修士的氅衣，再結合使用法名的傳統，不難看出修道文化對千盛影響深遠。 　　隻是比較奇怪的一點是，這套衣服的大小竟和量身定製的一樣。 　　他的衣袖不長一寸也不短一寸，肩寬、腰圍、胸圍、衣擺等做衣服必備的數值與他本人完全吻合，這種精密程度讓雨晴天感到一絲後怕。 　　想想看，在沒有拿尺子量過的前提下，閣裡把他的身材數據掌握的一清二楚，這怕不是把他的身份查了個底朝天，那他編的“救名士”的故事也會不攻自破，到時候他又該怎麼圓？ 　　帶著顧慮雨晴天從閣裡出來，想著那三件事，腰牌、田契和佩劍，戶部和軍械庫都離高天閣很遠，走過去不是很方便。 　　一個人閑逛到門口，正巧一位醫士牽著馬從他旁邊路過，雨晴天望著馬屁股陷入了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