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臨近,當思賈發三人走下山時,韓江雪三人趕著馬車已來到了景東城外。 見景東城地勢北窄南闊,一條大河正值雨季,水勢上漲滔滔滾滾,宛若黃龍般從北至南將景東城一分為二、東西相望,當地人叫這條世代灌溉景東千裡沃土的大河為——川河。 因雲南地勢、海拔總體為北高南低,其大多山形走勢、江河流向皆為“自北至南”向。景東城西邊瀾滄江、無量山係、中間川河、東邊哀牢山係亦是北南走向。 韓江雪三人趕著馬車,到了川河邊一平緩的渡口處,岸邊泊著一條大船,作為擺渡兩岸來往之用。韓江雪讓墨靈菲與佩紅先下了馬車,然後連車帶馬趕上了大泊船。 付過錢後,見船上渡河之人眾多,大多為年輕男女及少年小孩,卻是個個穿紅著綠、衣帽整齊、喜氣洋洋。 船家見韓江雪三人氣質不凡,便操著一股景東土話問道:“你家(們)葛是(是不是)也要克(去)景東趕火把會噶(嗎)?” “什麼會?”墨靈菲好奇的問道。 韓江雪一怔,忽然想起今日便是火把節,嗯了一聲,向那船家點點頭。又對墨靈菲道:“今天是農歷六月二十四,火把節,聽說景東城歷年都趕火把會。” 墨靈菲與佩紅聽了,哦了一聲,也才想起今日是火把節。 佩紅以前也趕過太忠鎮上的火把會,知是一番熱鬧好玩的景象,她尋思著如果今晚能到火把會上走走看看,那姐姐的心情也許會好轉得多。便提議道:“靈菲姐姐,我們也去看看城裡的火把會好不好?” 墨靈菲少年心性喜歡熱鬧,心下也正有此意,喜形於色,問韓江雪道:“不知韓師哥意下如何?” 佩紅在墨靈菲問話之際忙向韓江雪連使眼色,韓江雪心下會意,便道:“景東城的火把會無比熱鬧隆重,墨師妹既有此意,那我們去見識見識也好。” 那船家又見到墨靈菲腰間係著一管竹簫,忍不住點頭稱贊道:“這個小姐還會吹調子的噶?跳歌捏(的)樂器都準備好了嘛!” 韓江雪一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佩紅也是抿嘴偷笑,兩人心下樂道:她哪裡會吹什麼調子呀! 墨靈菲紅著臉瞪了兩人幾眼,低下頭不搭話。 原來,景東府地區人們有一種娛樂方式叫跳歌(也稱打歌),這種娛樂方式在婚慶嫁娶、各重大節慶裡由人們自發組成。 跳歌一般是男女老少混合在一起,看人數的多少團團圍成一個或幾個圓圈,有時會在圈中心燃燒火堆、放置酒水糖果等。 人們在嗩吶、三弦、笛子、蘆笙、小鼓等樂器的演奏之下,邊歡快的舞蹈邊對唱山歌小調。 ——這種娛樂方式傳承千年,至今猶存。 韓江雪三人渡河上岸,在客店中安頓妥當,用過晚膳後,向店家打聽得火把會是在北門廣場舉行,當下三人便來到北門廣場。 隻見廣場上老大一片草地,有人正忙碌著在草地中央搭建木臺,廣場東北角處屹立著一幢高三層的酒樓——醉月樓。 看那醉月樓峻宇雕墻、碧瓦朱甍、雕梁畫棟、富麗堂皇,果然不愧為景東第一酒樓。 三人聽路人議論說火把會還有一個時辰才舉行,見廣場南麵是一條燈火輝煌、人聲鼎沸的街道。 當下墨靈菲與佩紅便當先走了過去,在這個店鋪裡看看、那個攤販上瞧瞧,兩人邊瞧邊悄聲議論,不時看一眼跟在後麵的韓江雪,又相對抿嘴嬉笑。 韓江雪見兩人樂此不疲的看些賣小飾品、布匹衣物、胭脂粉黛等女兒家用品時,頓覺百無聊賴、興味索然,不遠不近的跟在其後。 ——大多數男人都不喜歡陪女人逛街,更不喜歡陪她們買隻屬於她們的專用物品,原來此事自古有之。 正在墨靈菲與佩紅興致勃勃之際,在人頭攢動的街道另一頭,也有一個少女在做著同樣的事情。 隻見她亦是二八年華,體態輕盈、墨發披肩、娥眉淡掃、杏臉桃腮,著一身淡綠衫子,一條鵝黃腰帶係住纖纖細腰,腰帶上也係著一隻鵝黃色錢袋。 此時,一男子鬼鬼祟祟的走近那少女,身子一斜撞在了少女的腰間,他臉上立馬擠出一絲歉意,道:“奧,姑娘,對不起啊。”說完便擠入了人群中。 少女被撞得向旁退開了一步,娥眉微蹙,正看見撞著自己的那人已擠入了人群。 她突然覺得哪裡不對,一摸腰間才發現係在腰帶上的錢袋已不見。少女滿臉怒容,喊了一聲“小偷別跑!”便也鉆入人群,去追那小偷。 兩人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你追我趕,那少女本來身負武功,但在這人頭攢動的鬧市中,便無法施展輕功。 隻見那“小偷”跑到街頭,忽的便拐進了旁邊一條小巷,這小巷燈火暗淡並無商販行人。 小巷的盡頭有四人擋在那裡,小偷跑到四人後麵,將那少女的鵝黃錢袋交給了一個年輕公子。 少女追到距五人三丈處停下腳步,伸出左手道:“請你們還我錢袋!” 年輕公子哈哈一笑,左手掂了掂錢袋,右手輕搖折扇,臉上眉花眼笑的道:“隻要姑娘肯陪本公子去玩玩,銀子我三倍奉還。” 少女一聽,怒上眉梢,叱責道:“閉上你的臭嘴,無恥之徒,你們把本姑娘想成什麼人了!” “哎,姑娘可別這麼說”年輕公子旁一跟班模樣的人道,“你可知道我家公子是什麼人?景東城裡可不知有多少靚女美婦對我家公子相思成病哩!” 另一個跟班也道:“就是,我家公子能夠看上你,是你前輩子修來的福氣。” 另有一人左手背在背後,右手捋著頜下的山羊胡須,微笑不語。 少女橫眉怒眼氣得說不出話來,心下想著對策。 一跟班見她不說話,又道:“告訴你吧,我家公子正是景東府明軍守將黃將軍的大公子。”頓了頓又道“這下你總該願意跟我家公子走了吧。” 少女聽了,心中一驚,向那得意洋洋的黃公子撇了一眼,臉上卻愁容更甚。 少女家住在景東城南,也聽說過這位浪蕩公子的荒淫之事,黃公子仗著家財萬貫及父親是景東府明軍守將的身份,在景東城為所欲為,禍害了許多良家少女。 俄陶知府上下早已知悉,隻是為了與明軍修好,隻要他不鬧出人命來,也隻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少女心想:我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嗎?當下,哼了一聲,轉身便走。 “姑娘錢袋也不要了嗎?”說話聲中黃公子忽的奔了上來,一把抓住少女的左手腕。 這浪蕩公子從小便跟千戶王升習武,身上功夫確實不弱。 少女左手腕被他握得隱隱生疼,用力一甩也沒能掙脫,忽的轉過身來,右手直斬他頭頸,不成想剛斬到半空右手腕也被他握住,緊接著他左膝蓋一頂少女腰部,少女便身不由主的倒在他懷裡。 少女嚇得花容失色。 黃公子哈哈大笑,道:“想不到還是個會家子,往日的都是些小綿羊,今日能馴一隻母狼倒也新奇有趣。” 幾個跟班也嬉笑不止。 “淫徒休得胡來!”爆喝聲中,黃公子忽覺頭頂一陣拳風揮來,忙放開少女,抬手一格。 這一拳之力來勢甚猛,黃公子一格之後,被彈得倒退丈餘。 黃公子抬頭一看,見少女旁邊站著一位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哼了一聲皮笑肉不笑的道:“怪不得有如此功力,原來是俄乾公子。” 那公子俄乾,便是景東府知府俄陶的兒子。 俄乾公子身後也跟著四個人,其中一人是知事薑固宗,他旁邊一年輕人手搖折扇做儒生打扮,長相和他有些相似。 另有一年輕人臉色微黑,兩眼神光奕奕,手長腳長,站在一起比旁人高了兩個頭。他身邊有一四旬開外的大漢,生得虎背熊腰健壯如牛,臉上一部絡腮胡子更添威猛。 俄乾公子笑了笑,對黃公子道:“年兄過獎了,小弟蠻力微不足道,但若要教訓些欺負良家少女的惡徒,卻也綽綽有餘。” 薑固宗等四人聽了,臉露微笑。 黃公子聽了,怒氣直往上沖,狠狠的道:“難得今日相逢,就讓我見識見識你們百夷族的武功如何?” 俄乾公子早就想找機會,教訓這個臭名昭著的浪蕩公子了,隻是父親平時總是諄諄告誡說:不能和明軍發生沖突、結下矛盾。心想:今日是你自找的,可怪不得我了。 “好啊!”俄乾公子道,“小弟也早就想見識年兄的中原武功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兩人針鋒相對,拉開架勢,已是劍拔弩張。 “公子不可!”這聲音兩邊同時響起,這邊是薑固宗說著話來拉俄乾,那邊是那位頜下有山羊胡須的人,也是說著話把黃公子拉了回去。 “哦?王將軍也在此啊。”薑固宗對那位頜下有山羊胡須的人,拱了拱手道。 那人便是景東府明軍千戶王升。“嗬嗬”王升也拱手還禮,道:“薑知事,幸會幸會。” 薑固宗看了眼黃公子又瞟了瞟那少女,故作驚奇的道:“難道這是王將軍的主意嗎?真是高明!” “咳咳……哪有此……”王升支支吾吾的道,“是這樣的,剛才這位姑娘的錢袋被人偷去,是我家公子把錢袋追了回來,剛要奉還給這位姑娘。”頓了頓,向黃公子使個眼色,又道“公子,是這樣的吧?” 黃公子一愣,連忙勉強笑道:“是呀,的確如此。來,姑娘,你的錢袋還你。”說著把鵝黃色的錢袋拿了出來。 少女怒氣沖沖的走上前去,一把奪過錢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走回俄乾身旁。 薑固宗哈哈一笑,道:“景東府歷來民風淳樸,已現‘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之況,怎會有人如此膽大,光天化日乾這偷搶之事呢?” 王升嗬嗬了兩聲,道:“薑知事此話繆也,五指有長短胖瘦之分,是人當然也是參差不齊的了,景東府有小偷存在也是正常之象嘛。” 頓了頓,忙又道:“在下等還有事,就先告辭了,後會有期。”說著向薑固宗幾人拱了拱手,同黃公子和另外三個跟班急急走出了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