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二維在三維裡,三維亦在四維中。 尋常處於三維空間中的人是看不見第四維度的,更不用說進入到四維空間。 但,吳維不是尋常人,他來自兩百年後。在當時,他經常進出四維空間。 假設一張沒有厚度的紙張中生活著一個二維平麵人,若他想進入到三維空間中,隻需往紙外踏出一步即可。 正如吳維側身踏出的那一步一樣。吳維將這跨越維度的一步稱為超維步! 不是誰都能踏出這一步的,就算在他生活過的兩百年後,能踏出這一步的也隻是極少、極少數人。 與個人意誌無關。 他稱之為天選! 此刻,他站在四維空間中,看著靜靜躺在玻璃容器中的單點,一如看著玻璃缸中的金魚。 那久違的熟悉感跨越兩百年的時光撲麵而來。 他笑了笑,戴上白手套。 在自己那個時代,流傳著一句話——動刀子的都是庸醫! 醫治單點,他沒有動刀的打算,他有別的辦法。 所以他進到了四維。 在四維看三維,就像在三維看二維一般,一切皆一目了然,沒有任何阻擋,能看穿墻壁後的物體,亦能透過衣物,瞧見皮膚以及體內的五臟六腑,甚至是流動的血液都一覽無餘。 沒有繁雜的無限細節,有的隻是簡潔有序。 在三維,人們總稱時間為時間線,在四維,時間則具象成了時間麵。 他能看到時間,也能觸摸得到,說得更準確點,他能操控時間。 此時間並不是廣義宏觀上的時間,而是狹義微觀上的時間。 即,整個世界上流轉的時間他操控不了,他能操控的是作用於個體上的時間。 個體上的時間也是一個麵,是由許許多多的時間線組成的麵,大到五體,小到細胞,都有各自的時間線。 隻一眼,他就瞧見了單點肺部的那根時間線。 將手輕輕放置在肺部時間線上,攤開手裹住時間線,緩緩往後一拉。 本是灰褐色腫大的肺部,緩緩變得紅潤,腫大的位置也慢慢變小,最後,病變的肺部也恢復到正常狀態。 這種“手術”他已經操作過千萬遍,原理也很簡單,無非是讓肺部倒退回以前健康的時候罷了。 為了穩妥起見,他將單點的肺倒退回發育得最佳的十六歲。 也由此,單點本略為急促的呼吸,漸漸變得平穩。 剛想摘下手套,又瞧見單點標致的臉蛋上冒著許多褐色的斑點,思慮了一會,他抬手放在單點臉上的時間線,裹住緩緩往後輕拉。 斑點這種“手術”,他不打算收費,畢竟在200後那個時代,一般都是附贈的。 …… 宛如一個夢,如今夢醒了。 真就是一個夢。 單點融於夜色中,漫無目的的走走停停,遠處偶有幾點燈光閃爍,抬頭望一眼星空,真有一種螢火蟲的宿命感。 半個小時前自己就醒了,除了呼吸順暢些外再無變化。仍然是睡前的姿勢,衣服也一樣。這表示那位信誓旦旦說能治好自己的男人什麼都沒做。 沒有手術刀,亦沒有輸液管以及自己最討厭的瓶瓶罐罐。 玻璃容器的口子不知道幾時打開的,她顫抖著爬出去,再次打望一遍身體。 “嗬嗬,”她嘴角緩緩浮現出一抹自嘲的笑,周圍那幾麵色彩斑斕、生機勃勃的墻壁更是刺得她的心一陣絞痛。 到出門為止,她都沒有看到那個男人!是以,她沒有停留,徑直走出門去,沒有回頭。 好不容易燃起來的希望全部熄滅,正如那燦爛的煙火,一閃而過,隨後成渣、成灰。 這兩年來,自己本該早已習慣了才是,為何還如此波動? 忽而,腦海中不自覺閃過吳維雲淡風輕的臉,他信誓旦旦說,“能治,我也相信我自己……” “嗬嗬。” 自己被這個世界拋棄了啊! 一個星期前,自己的主治醫生曾親口告訴過自己,“想吃點什麼就吃吧。” 隻這一句話,自己的世界轟然倒塌,身子被重壓得喘不過氣來。 不知過了多久,身上的針管被一根一根拔出後,母親說了一句,“點點,我們回家吧。” …… 許是不用躺病床輸液的緣故,自己的精神狀態竟好了些,臉色也紅潤了許多。 “我想出去走走。” 這一走,便是大半個南方! 後來,在某個不知名小鎮的某根電線桿上,自己撥通了小廣告上的那個吳先生的電話。 …… 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個小湖邊,借著昏黃的燈光,她坐靠在湖邊的木椅子上,望著湖水,竟一時出了神。 忽地生出一股跳湖的沖動,心裡念叨著與其被這個世界拋棄,倒不如拋棄這個世界。 想定,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緩緩站起,望著湖水邁開步子,一步,一步,在左腳懸空即將落湖之際,手機響了。 她一頓,掏出手機來,是媽媽的視頻通話。 這個世界,能給自己帶來溫暖的除了太陽之外,便隻剩家人了。 雖允許了自己出去走,但媽媽必須早中晚三個視頻通話聯絡。 “放心吧,媽媽,我一定不會做傻事的。” 想起答應過媽媽的話,她猛然驚醒,回頭,坐在昏黃路燈下的那張木椅子上,按下接聽鍵。 “點點啊,你的氣色好很多了呀,小臉蛋也變光滑了,臉上的斑點也不見了呢!” 她看著屏幕上的自己,怔怔出神,恍惚間,她看到了兩年前未發病的自己。 仙人指路,祖傳秘方,包治百病,妙手回春…… “包治百病,我也相信我自己……” 吳維那雲淡風輕的話語又一閃而過。 “點點,你這是在哪裡啊,怎麼那麼黑?” “點點,你沒事吧,怎麼不說話?” “點點……” 希望之光再次升騰而起,她對著屏幕淺淺一笑,“媽媽,我沒事,現在我要去一個地方,就先不聊了。” “去哪,都那麼晚了?” “醫院。” 掛斷通話,她沿著來路回到大馬路上,攔下一輛出租車,“師傅,去最近的醫院。” “得咧。” 上車後,司機無話找話,“小姑娘,怎麼這個點去醫院,病啦?” “肺癌。”她淡淡道。 “……” 唯有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