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進酒眨巴起眼睛,旋即颯然失笑,跟著衛長青離開。 他算是想明白了,反正青皮就在附近,不達目的根本不會回去,既然如此倒不如先去拿水鬼精華,然後再說其他。 兩人並肩而行,也沒言語,不多時便到了村中位置。 黃狗一見主人回來,立刻搖晃起尾巴,後腿站定,前腳扒拉起籬笆門,露出一條縫隙後迅速鉆出,圍著衛長青打轉。 衛長青彎腰撫摸黃狗額頭,後拍打其身軀,示意前麵帶路,這才領著江進酒入屋。 方甫進入,江進酒便聞到一股濃鬱藥味。 “衛大夫,麻煩你了。” 醇厚聲音在木門被推開後適時響起,並伴隨著軸承轉動的響聲。 一位僅有右手,左腿的頹廢漢子,主動推著木質輪椅出現。 江進酒略微打量一番,微微點頭示意。 這人他認得,也是清源村居民。 因身患殘疾,生活多有不便,經常受村民照顧。 以前,江進酒跟頹廢男人,並稱清源兩寶。 一個喪父喪母,撈屍為生;一個身體殘疾,行動不便。 村民們隻要一有空,就拿米拿油前去照顧。 但他們卻有著相同點,那便是即便生活多麼苦悶,總懷揣著向上之心。 江進酒每天守河撈屍,頹廢男人獨自做了一架輪椅,就是他身下那副。 隻不過自從江進酒打撈起第一具屍體後,他的生活就在朝好的一麵發展。 而頹廢男人依舊跟以往一樣。 今日見到,估計是找衛長青換藥。 頹廢男人斷去的左臂、右腿,偶爾會因傷口炎癥,不得不更換藥物,每隔幾日便會來一趟。 衛長青對其也是悉心醫治,亦如現在這般,還會親自出門采藥製藥,力圖讓男人早些康復。 隻是讓江進酒感到困惑的是,男人患傷已有幾年時光,卻始終不見好,端是奇怪。 但兩人並不熟稔,這種問題也沒想過細問。 “衛大夫,您先忙,我不急。” 江進酒笑嗬嗬退出屋子,跟黃狗在院內嬉鬧,先讓衛長青熬藥治病。 衛長青也沒客套,示意男人坐好,便拿出石臼器皿開始製藥。 僅些許時間,屋內便傳出濃鬱藥香,並伴有白煙湧出。 江進酒吸了吸鼻子,感覺鼻腔內一陣火燎痛意,心中難免泛起好奇。 等到木門大開,輪椅被男人單手推出後,他才走向前去,並問道:“張大哥,感覺怎麼樣?” 男人名為張玄衣,名字倒挺好,就是形象淒慘。 “就那樣。” 男人沒多少言語,僅存的右臂青筋鼓脹,肌肉盤虯。 而那斷掉的左臂右腿,纏著潔白紗布,中間透著漆黑藥泥,散著濃鬱味道。 “那就好,多注意身體啊。” 江進酒覺得男人說話有些意思,不像是生來苦頓的村民。 “就你會說話,回去好好養著吧。” 甩動水珠的衛長青從屋內出來,斜瞪著男人,後者咧嘴露出白牙,打了聲招呼,單手推著輪椅離開。 其背影在烈日的照耀下愈發模糊,最終消失在道路盡頭。 “東西都在桌上,自己去拿。” 衛長青收回目光,丟下一句話,便開始打理院中花草。 江進酒撓著臉,也沒客氣,徑直走向屋內。 一個方盒靜靜躺在木桌之上。 他打開看去,發現裡麵是滿盒綠色粉末,無味,細膩,端不像水鬼留下來的東西。 “衛大夫剛才說東西都在這裡,莫不是他自己沒留?” “嘶……這跟之前約定的不太一樣啊,況且分量也很厚實。” 江進酒心中嘀咕,琢磨片刻後覺得自己應該是占了便宜,當即從腰間拿出僅剩銅錢放於桌麵,並準備明日下河撈些魚貨,趕在還未發臭之際送過來。 打定主意後,江進酒冷不丁看見,屋子角落還放著換下來的紗布。 其中同樣帶有漆黑藥泥,但早已乾涸龜裂。 “我之前感到鼻腔火辣發痛,應該就是這藥泥所致。” 江進酒握著方盒,抬手輕觸乾涸藥泥。 僅一瞬間,他便感到指尖傳來火辣辣痛意,宛若烈火侵蝕般,直抵心間五臟。 這痛意來的兇猛,如有烈火燎原勢頭,頃刻便傳至全身,皮膚跟著泛紅發燙。 江進酒額前滲出豆大汗水,還未完全淌下,便還做白色晶體,留下道道痕跡。 他急忙收手,眼中泛出驚訝。 單是乾涸龜裂藥泥就有這般功效,那覆在男人斷肢之上的劑量更是最新熬製。 可對方卻還能笑嗬嗬說話,絲毫沒有任何痛意浮現。 這是多大的意誌力? 江進酒一時間搞不清,隻能快速甩手,驅散心中臆想,旋即跟沒事兒人般邁出木屋。 “回去拿水化開,自己泡在裡麵運功,大約一個時辰就好。” 衛長青見其出來,囑咐起來: “每次用指甲蓋那麼多,能用幾十次。” 說話間,他眼珠轉了轉,心中已經明白青年進屋做了什麼。 隻不過沒拆穿,而是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江進酒見狀怎會不知為何,尷尬地抹掉汗水,連連點頭示意。 旋即,他出聲告辭,朝著自家去了。 …… …… “小胖子,你這是要把我往哪帶?” 青皮停止甩動繩索的動作,惡狠狠望著眼前穿著布衣的孩童。 他本奉大當家之命,來清源村尋找江姓撈屍人。 一來邀請對方加入撈屍隊,二來打探林家報酬。 若是數額巨大,那便自己撈取些許油水,其餘交給大當家。 可臨到村莊,卻發現事情好像不那麼簡單。 每每詢問村民路人,對方總是扯東扯西,不說實話。 好不容易探尋到那江姓撈屍人停船地點,去了之後又沒收獲,隻有一艘孤零零的舢板飄在河中。 等再次回來,又被‘熱心’村民帶著尋覓。 可現在已經轉了差不多半個時辰,還沒找到正主。 莫不是在耍自己玩? 孩童聞言,抬起肥嫩手指,抹掉脖間汗水,眨著眼道: “大哥哥,咱們村就這麼大點地方,很快就到了。” “我覺得你在騙我。” 青皮環視周圍,除了或高或矮的蘆葦,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絲毫看不見任何人影。 若再找不見目標,他非拿眼前這小胖子出氣不可。 孩童也發現對方眼中帶惡,當即反應過來,再拖下去恐怕要生變故。 他眼珠一轉,計上心頭: “大哥哥,你要是累了,就在這坐一會,我去前麵找找,然後回來跟你說。” 青皮早就汗流浹背,見狀也沒多想,揮著手讓小胖子趕快去。 那孩童連連點頭,腳底像是抹了油,鉆入蘆葦蕩消失不見。 “有個人幫忙還是舒坦,等這單做完,我也算是撈屍隊老人了,到時領幾個手下,享享清福才是正事。” “那姓江的若是答應加入,應該會分到我手裡麵,到時候就指揮他做事。” “即時先讓他把破書屋的爛賬收回來,我在後麵等著拿好處……” 青皮躺在陰影當中,幻想著往後舒坦日子,不知覺間竟沉沉睡去。 日頭漸斜,微風浮蕩。 通紅陽光落入青皮臉上,他迷茫睜眼,發現自己不知睡了多久。 而那說要去前方找尋目標的小胖子,到現在還沒回來! 意識到自己被騙的青皮,心頭頓升一股無名火,立刻起身,捏著繩索銅錢,直奔清源村口而去。 一連串腳步聲中,青皮距離村口愈發接近。 孤零零佇立在那的草屋,被人從內打開,走出一位高瘦青年。 青皮眼前一亮,認出此人便是自己苦尋一日的目標。 他速度再快幾分,到了跟前更是大喝道: “媽的,你可讓老子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