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我們……”經過了好一番謹慎措詞，最終找不到借口的韋蘭決心坦然相告，“我們鐵匠工會接到一筆訂單。” 　　“訂單？拉絨哈克商會的？” 　　“原來沙伊先生您已經猜到了——沒錯，是拉絨哈克商會的訂單。” 　　嗬，貝魯莫速度夠快的啊——是拉絨哈克商會派到附近監視我的人看見我去工匠區了麼？ 　　“訂單量很大？比我的訂單更有賺頭？”雖然韋蘭跟著瓦拉比那前來道歉，但畢竟和他沒什麼交往，在不知韋蘭他內心究竟怎麼想的現在，我還是決定僅僅對他用普通商人的態度，“利潤大到可以三倍賠付我定金的程度？——要不要我加付你定金的三倍呀？” 　　“啊！那倒不是，”麵對我的揶揄，韋蘭神色越發尷尬了，“不是這樣的，沙伊先生，按說就算拉絨哈克商會的訂單來了，我們鐵匠工會也會把它放在您的訂單之後，可是……”說到這裡，他無奈地皺皺眉，“可是來下訂單的拉絨哈克商會的副會長，貝魯莫先生，他還帶著遠征軍訓練營的負責人。” 　　“負責人？誰？” 　　“格沙克營地長。” 　　“那家夥啊……”我回憶起在訓練營的那個對我愛理不理的副營長，“他不是副職麼？” 　　“晉升了，原營長帶著新訓練的遠征軍趕在雨季前去了前線。”瓦拉比那在一邊解釋。 　　“哦……那然後呢？” 　　“格沙克營地長說，拉絨哈克商會的訂單是為遠征軍準備的，有優先權，所以必須停下手中的工作，全力完成遠征軍武器的準備工作。” 　　“停下？現在？”我抬眼看看窗外，“雨季不是還沒結束麼？——拉絨哈克商會的貨物已經到了？” 　　“沒到，”韋蘭搖搖頭，隨即又很深地將自己的頭低了下去，“這是我的過錯了——為了和他們講理，我便拿出沙伊先生您給的訂單，表示我們鐵匠工會已經在全力準備武器了，沒想到貝魯莫先生他竟然立即額外追加了一份和沙伊先生您一模一樣的訂單，還說，就算沙伊先生您拿到貨，也一把都賣不出去，因為遠征軍隻會買拉絨哈克商會的武器，為了讓沙伊先生您不至於賠的血本無歸，您的這份訂單就由他代勞了。” 　　“切！放屁！這和明搶有什麼區別嘛！”旁聽席上的李·奈阿斯忍不住破口大罵，“死貝魯莫！竟然使這招？！有種正麵競爭啊！？找遠征軍營地長來壓人？！真惡心！” 　　按照我的訂單追加了一份一模一樣的啊。 　　嗬，這個貝魯莫，看來是真把我當對手了，而且是下定決心要一擊致死的對手。 　　搶買走我的刀劍樣品，卡死我的貨源，再利用和遠征軍營地長的人際關係堵死我的售賣目標，最終，完成那天貝魯莫在我麵前宣告的那樣“在塔耶克，一把刀劍都賣不出去。” 　　之後這件事會經由拉絨哈克商會的訊息傳播渠道迅速地散布到大陸各個角落，於是，拉格·風·沙伊的刀劍商人生涯便會徹底結束——在最容易賣出刀劍的遠征軍麵前一把刀劍都賣不出去？是得罪什麼人（貴族）了？是提供的刀劍種類不合適戰場？還是原本刀劍的質量就有問題？不論是哪一條會貝魯莫當成宣傳點，都會讓我這個刀劍商人再也沒有值得買主信賴的地方。 　　“沙伊先生要不您還是去找貝魯莫談談？”見我半天不開口，瓦拉比那憂心忡忡地提議道，“隻要您按照他的要求道歉的話……” 　　“你不顧你們羅恩商會聲譽了麼？”我白了他一眼，“貝魯莫不是蠢人，這幾天你老跟著我，他能不知道我在羅恩商會的身份？我道歉就意味著羅恩商會道歉，我名譽掃地，羅恩商會名譽不會受影響麼？！” 　　“沙伊，他的意思是讓你脫離羅恩商會，”李·奈阿斯插話到，“別忘了，貝魯莫可是要你道歉完後加入拉絨哈克商會的。” 　　“恩，我知道，”我又瞪了瓦拉比那一眼，“你是不是想，和我這個麻煩撇清關係，羅恩商會就安全了？” 　　“……”瓦拉比那沒有回話，可反望向我的眼神分明再說，“難道不是嗎？” 　　算了，對這種話缺乏靈性的笨蛋生氣也沒用。 　　“那，韋蘭，”決定不再搭理瓦拉比那後，我略有嚴肅地看向韋蘭，“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啊？我的看法？” 　　“恩，”我點點頭，順便看了李·奈阿斯一眼，“大胡子說你是個很有前途，很值得信賴的年輕人，可我並不了解你——我想知道，對於現在這個狀況，你自己的看法是什麼？不考慮鐵匠工會，也不考慮你是鐵匠老大這個身份，單純的，你，韋蘭，是怎麼看這件事的？” 　　“這……”韋蘭皺起眉，顯然他一時搞不懂我這麼問的意義。 　　“我是想知道——單純是你自己的話，你想站在哪一邊？拉絨哈克商會？我？還是……”說到這裡，我指了指瓦拉比那，“還是想要與我撇清關係的羅恩商會？” 　　“這還用問？！”談話間，克拉拉大嬸端著餐盤為我們送來了早餐，恰巧聽到我說的最後一句後，克拉拉大嬸笑著用幫我們分完餐的手狠狠地拍了一下韋蘭的腦袋，“肯定是幫沙伊你咯！是不是？” 　　“大嬸！”出乎意料的襲擊讓韋蘭本能地抱起腦袋，抱怨道，“這件事很重要——能不能別搗亂？” 　　“你們認識？”我好奇地看向因被抱怨搗亂又敲起韋蘭頭的克拉拉大嬸。 　　“小韋蘭麼！”克拉拉大嬸按著韋蘭的頭，“我看他長大的！小時候可調皮了——喂！韋蘭！大嬸我不懂你說的什麼‘重要的事’，不過大嬸我告訴你，沙伊他可是自己人，多幫幫自己人沒錯的！” 　　“自己人？！我？！”雖然心裡早已知道，但我還是故意在韋蘭麵前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克拉拉大嬸你說我是自己人？！” 　　“切！沙伊你就別裝了！”李·奈阿斯壞笑著撕開我的偽裝，順帶，拿起剛剛克拉拉大嬸送上的葡萄酒，猛喝了一大口，“就算你曾經是貴族，可在這裡，放棄衛城區舒適生活住到新城區來的行商，吃得下同樣食物的夥伴，為女奴做得起家務的主人，讓萊納哈克栽大跟頭的小商人，新城區大家早把你當自己人了——別說你不知道！那麼聰明！” 　　“嘿嘿……”我稍顯尷尬地摸摸下巴，“我不是怕韋蘭不知道麼。” 　　“沙伊先生您的事跡我也卻有耳聞，”韋蘭配合地笑了笑，順帶，抬頭看了看克拉拉大嬸，“大嬸都說您是自己人了，我也就不在吞吞吐吐了——我很討厭貝魯莫先生的做法，我們鐵匠做事，不僅僅為了錢，更重要的是讓自己開心，像他這種找格沙克來壓人，以遠征軍的事務優先來強迫我們先完成他們訂單的做法，我個人很是討厭！”頓了頓，找書苑 wｗｗ.zhaosｈuｙｕan.com 韋蘭又補充道，“不僅僅是我，我們鐵匠工會裡也沒幾個人願意——要不是教會的命令，要不是那句‘一切以遠征軍優先’的話！” 　　“這樣啊……”我滿意地笑了，“那也就是說，如果有可能——我是說有可能的話——不完成貝魯莫交待的拉絨哈克商會的訂單，你也願意？” 　　“這……可能嗎？”因不受我待見而被晾在一邊的瓦拉比那再次忍不住問，“鐵匠工會怎可能不優先完成拉絨哈克商會的訂單？！” 　　“方法是有的，而且是合法的，光明正大的，讓貝魯莫挑不出毛病的方法。”我微笑著看向瓦拉比那，“可是我不知道究竟該不該信任你——你老是自以為是做出些與我的計劃相背的行為，讓我很頭疼。” 　　“這個……” 　　“之前因為自己錯誤的判斷擅自向城鎮守衛舉報我，今天又自以為是地想要為羅恩商會與我撇清關係，”我看向瓦拉比那的臉色漸漸轉冷，“我怎麼知道之後你會不會又自以為是的有其他對我不利的想法？！” 　　“我……”無從辯解的瓦拉比那老實地把頭低了下去。 　　“瓦拉比那，你起誓吧——相信這段時間你也看出來了，論經商，論謀略，沙伊他比你高出實在太多，所以你向神起誓吧，”李·奈阿斯出聲替他解圍，“向神發誓，從今以後，不再自以為是，認認真真跟著沙伊先生學習，老老實實聽從沙伊先生的吩咐，怎麼樣？” 　　“……”瓦拉比那沒有回話，隻是感激地看著李·奈阿斯，又看看我，用力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