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分開行動,讓我對一直遵照我命令縮在房裡的希絲提拉很有些歉疚,不過當打開房門的一霎那,麵對著滿麵欣喜的希絲提拉,我生生將想要說的體貼話咽了下去。 “一切都準備好了麼?”仔細關好門後,我冷淡地她。 這份彼此的依戀……我們不需要。 “……都準備好了。”顯然希絲提拉也明白我冷淡態度背後的意思,稍有些失落地低聲答道,“按你的吩咐,這幾天我已經把路線記好了。” 白天希絲提拉在臥室裝作尚未痊愈,除了下樓用餐外大多數時間會在床上躺著,等到了夜裡,她就會依照我的要求,仔細地熟悉整個旅館及其周圍的地形,為即將到來的行動做準備。 “準備了幾條路線?”我又問。 “三條,”希絲提拉輕聲答道,“一條是直接從屋頂回來,繩子已經準備好了——我試過,從窗戶滑進來隻要兩秒。” “對麵樓的人能看到嗎?” “能看到,但估計他們到時候看不清,”希絲提拉指了指窗外的天空,“那時候他們正對著太陽,隻要我穿土黃色——就是和這座旅館墻壁差不多的顏色——的衣服,到時對麵隻能看到個影子。” “很好,”我輕拍她腦袋以示贊許,然後接著問,“你才說了一條——還有兩條路呢?” “還有一條是從屋頂直接下到樓道裡,”希絲提拉又指指門外的走道,“我已經提前弄斷了幾根支撐木,萬一沒機會從窗戶回來的話我可以直接打破屋頂跳下來。”頓了頓,她又身子貼到窗邊,“第三條是跳到隔壁的屋子——那邊屋簷下有個死角,縮在那裡從外麵上看不到,我可以在那裡等到天黑……” “這條太危險了,不考慮!”我抬手示意,“到時候人一定很多,被發現的話你根本逃不掉。” “那我再去找——” “不用了,”我擺擺手,“剛剛那兩條路線應該夠。偽裝的衣服,吸引人注意的道具,一定記得備好。” “是。”希絲提拉點點頭,“吶……雷斯,真的一定要——” “你不想做?”我毫不客氣地打斷她,“不想做那我自己來。” “不是不想,”希絲提拉連連搖頭,“我會去做的,一定!……我……我隻是覺得……選那個時間太危險……而且你的要求……” “是單純擔心連累到我,還是從你學的刺客課程裡得到的結論?” “都……有……”希絲提拉猶豫著,“我不在乎被抓,你卻要我一定要最快速度返回這件屋子,當時一定人很多,我擔心萬一到時候連累到你……”說到這裡,她忍不住輕輕握住我的手,提議道,“要不刺殺一結束,我就直接往別處逃?再也不回來了?” “那就沒意義了,”麵對她想要犧牲自己來掩護我的表白,我隻是冷淡地抽回手,“刺殺事件必須和拉格·風·沙伊有牽扯,與其擔心我,你不如好好運用下你在刺客工會學到的知識,仔細想想能用什麼方法隻是讓搜查的人懷疑而不是確定。” “恩……” “另外,”自感剛剛過於冷淡的我忍不住又多說了幾句,“要是萬一你沒來得及回房間被抓了——” “我說是我自己想這麼做的!”希絲提拉看向我的眼神很堅決,“我絕對不會——” “笨!要是你全攬下來的話,”我用力敲了下她的額頭,“這樣一來怎麼把刺殺扯到我身上來?!笨死!” “……” “記住!”我很是嚴肅地向她,“你是提拉,是拉格·風·沙伊的女奴,你的所作所為,都是我這個主人命令的!你根本不知道為什麼要刺殺,除了刺殺目標,我沙伊什麼都沒告訴你!” “可這樣一來——” “我不會有事的,”我伸手掩住她的嘴,“我被抓後,你應該也會在塔耶克的監管之下,等到他們確認你是受我指使之後,依照塔耶克法律你應該會被無罪釋放——到時候你就去凱西爾城找城主巴爾庫夫,他一定會保護你,也一定會代替我幫你找到真正的仇人。” “那雷斯你……”希絲提拉呆呆地回望著我。 “你放心,”我故作輕鬆地笑道,“和我在一起那麼久了,你應該知道我的能力吧?”說著我用手指指自己的腦袋,“雖然廢人一個,可卻是絕頂聰明哦!到時候我會想辦法脫身——不,不如說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內,脫身是必然的。達成你我的目標也同樣是必然的!” “那你還要我去凱西爾……” “那是後備,就像叫你準備幾條路線一樣。” “那……”希絲提拉還想說話。 “休息吧,”我裝作無力地伸了個懶腰,“這幾天坐鎮羅恩商會,都沒好好休息——” 那…… 我知道希絲提拉那句“那……”之後想問些什麼。 那你也會回凱西爾嗎?——她一定是想這麼問。 她這個帶著期盼的問題,我沒法正麵回答。 那是最惡劣的情況,惡劣到我來枯魯索城所做的一切全部白費,惡劣到我所有的計劃不及路邊的一張廢紙,惡劣到根本不用非神協會出馬,我便會被以刺殺國王的罪名送上斷頭臺。 但是我必須賭,必須賭贏。 這一關要是過不去,那等待我的隻有一條路,一條被非神協會抓起來,再次麵對無盡折磨,連帶害死櫻的地獄之路。 這是一場賭局,一場必須賭贏的賭局。 一場,重要到不得不暫時放開和希絲提拉之間約定的賭局。 。。。。。。。。。 再過三天雨季就結束了。 在雨季結束之前,貝魯莫領導的拉絨哈克商會不顧雨季末期時不時一場暴雨的不便,時不時挑釁般地調整各種物價——有時是像提高精鹽收購價那樣提高別的商品收購價,有時是針對羅恩商會的貿易業務大幅降低商品賣價,有時更會派人直接去羅恩商會搶購一些存貨量不多的商品。 麵對貝魯莫的挑釁,我給瓦拉比那的應對方法隻有一條:除了燃煤,其他一概不理。 拉絨哈克商會商品不是比我們便宜麼?那就讓他們賣好了。 拉絨哈克商會收購價不是比我們高麼?那就讓他們高價收購好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拉絨哈克商會不是來搶購我們的物資麼?那就讓他們買好了。 一個不斷出招,一個根本不理。 很快,像李·奈阿斯那樣抱著看熱鬧心態期待貝魯莫的拉絨哈克商會和我指揮的羅恩商會一決高下的商人們都沒了興致,酒後談資已經從“猜誰會勝利,”變為“看來羅恩商會已經在死撐,顯然現在沒有了拉絨哈克商會競爭的勇氣,”“猜猜拉格·風·沙伊什麼時候被羅恩商會放棄?什麼時候去跪到貝魯莫麵前?”“小行商就是小行商,大商會一出手他就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這樣的對話了。 真正看透貝魯莫的人不多。 我就不用說了——雖然不知道他這樣操縱物價能給商會帶來什麼好處,但我知道貝魯莫的最終目的一定不會改變。 已然知曉商戰內情的魔法睡貓兩姐妹自然可算作看透人之列。 至於李·奈阿斯……雖然他每天也在酒吧裡和酒客們一起高談闊論,可偶爾看向我的眼神裡卻總是掩藏著一份期待好戲的心情——也許他沒完全看透,但顯然清楚我不會這麼簡單地向貝魯莫認輸。 還有半個看透貝魯莫的人——萊納哈克。 “沙伊先生您認輸好麼?” 這天清早,沒等我在一樓酒吧點上一份稱心的早餐,拉絨哈克商會的馬車已然停在旅館門前。 剛進門,滿臉嚴肅的萊納哈克一路小跑到我麵前,很是憂心地對我說上這麼一句,“我師傅他絕對沒有您想象的那麼簡單,趁現在你們羅恩商會損失還不大,早點認錯收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