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全由罵罵咧咧走掉了,本以為是誰家景仰自己的後生,肯吃苦過來拜師,不成想是個三不知的愣頭青。 王錦倒沒在意這些,他靠在墻根,捧著劍經看得有滋有味。 篇幅不長,王錦把畫著的小人看了一遍又一遍,始終不得精髓。起先還在一旁呼呼大睡的瘦乞丐不知什麼時候醒了,身後站著個人王錦是毫無察覺,瘦乞丐突然出聲。 “這上麵的劍術還不錯,比二品有餘,較一品不足。” 起初把王錦嚇得不輕,但聽清瘦乞丐所說,便朝他虛心請教。 瘦乞丐重新躺回地上,左腿支起,右腿搭在膝上,雙手交叉枕在腦後,懶洋洋反問道:“有洪師伯教你本事,還學這些雜七雜八作甚?習武最忌諱三心二意,貪不得。” 見他支支吾吾說不清楚,瘦乞丐隻當王錦有了自己是天縱之才的幻想,不深究,換個姿勢打算繼續小憩。 王錦被晾在一邊,瞧著捧在掌心的劍經,這是自己接觸到的第一部武學,他並不打算放棄。可饒是有苦心鉆研的精力、耐心,記下了上麵的一招一式,依舊沒有成效。日復一日,老丐洪全由看得心煩,僅是見過王錦照葫蘆畫瓢的動作,他便清楚高低深淺,不解世上為何會有這般愚鈍之人。 近日,王錦聽人說起江南七派將要舉辦聚會。他心思活絡起來,守著一份武功秘籍閉門造車太難,倒不如再往南闖一闖。下定主意,王錦拾著碗壺找老丐告辭。 —————— 話分兩頭,再看青牙鏢局一行人,過了對影山沒幾日到了章陽。此刻日暮西山,城墻好似換上金黃紗衣,繞過城門洞,裡麵是聚攏起的煙火氣。 章陽守將是蘇府二爺,年少入伍,邊關戰事中屢立戰功,不惑之年責任鎮守一方。 管家上門通報,見到將軍後遞交上來一份名單。 “二爺。經查,禹北乃至流州匪患是隴上的手筆。朝廷要西北太平,難。” 將軍把名單壓在兵書下,案前無人,留燭火瑩瑩。 禹州,州府平城。地方誌載曾名平陽。 出城接鏢隊的是蘇府少爺蘇綿,字屏係。入城後,管家帶著夥計去放置貨物,蘇綿則是帶溫良等鏢師到潯陽樓接風。人們推杯換盞,壯如鐵塔的漢子光著臂膀高呼先乾為敬,如拍手叫好,或爛醉如泥,有鼾聲如雷,亦四仰八叉。 一條碧波河貫穿南北城,小西湖通著碧波河,潯陽樓挨著小西湖。數不清的畫舫,每每入夜就把湖麵照亮,細數洞明橋上幾雙腳印,月老廟前許多男女,星空璀璨,皓月清涼。 捕快穿過人群,腳步匆匆。拐進偏僻巷子,推開院門。 “唐鳶,你回來啦。”迎麵,小孩舉著燈出來。 捕快嗯了一聲,右手在鬢角一撕一扯,小心翼翼將取下的麵皮放置盆中。小孩舀來一瓢水淋在上麵。 唐鳶,字景初,化名劉唐在平城府衙任捕快,因所敷麵皮額角處有紅印,故得了赤發鬼的綽號。小孩名喚謝鷂,撿來的。 次日天明,唐鳶到衙門點卯。前腳剛進班房就被上司傳喚過去,堂下趙慶、宋萬、杜千,都在。 唐鳶規規矩矩站在幾人身後,前麵的趙慶把一宗卷軸拿給唐鳶。唐鳶細細看完,眉頭一皺。鄰縣有采花賊接連作案,據已有線索推斷大概率是逃竄到平城轄內,唐鳶皺眉倒不是此事有多棘手,而是畫像上的采花賊他認識。早年他曾親眼見其被督察府緝拿歸案,不可能被釋放出來,可眼下作何解釋。 唐鳶不動聲色,聽過堂上大人的發號施令。四人領命退下。 班房內,對於緝拿采花賊一事毫無頭緒,趙慶交代手下幾個聽差的多留意。 書房,蘇家家主拆開管家呈上的信封,眼角眉梢帶著笑意,逐字逐句看完。完罷,蘇家主又反復看了兩遍,這才舍得放下。他讓管家叫來蘇綿。 片刻,一身勁裝的蘇綿進來,他朝父親施禮。 蘇家主盯著兒子看了看,嘆息口氣。窮文富武,可蘇父依舊希望兒子能夠成為一位儒生。他告訴蘇綿說他阿姐要回來了,就在這兩日,一定安排好人手,不要出現差池。 蘇綿麵帶喜色闖出門。 近日匪患愈發猖獗,旅人不時遭剪徑。衙門屢次清剿,收效甚微。 青牙鏢局的幾位鏢師被蘇綿挽留在府上數日,聽說此事,當即表示要一道同去,到時再返回蜀郡,蘇綿沒有拒絕。隨後他又安排管家去問總捕頭借些人手。 快散值時,總捕頭到班房找到趙慶、唐鳶兩人,讓兩人這幾天同蘇家馬隊去城外接人。 晚間,潯陽樓蘇綿做東,請總捕頭吃酒。 第二天,蘇府門口二十餘匹高頭大馬。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趙、唐二人未穿差服,各自持刀到來,鏢師們精神抖擻,除了他們便是府上幾個身手不錯的夥計。見人到齊,蘇綿招呼一聲,眾人齊上馬,馳出平城,沿著東北方向官道出發。 今日天氣極好。馬蹄聲陣陣,衣襟獵獵作響,策馬揚鞭,好不意氣風發。 說到蘇府小姐這邊,馬車不急不緩地跑著,同行還有幾位書院結識的同窗,儒衫綸巾,翩翩君子。 車廂裡,蘇小姐放下手中詩集,揉了揉太陽穴。丫鬟接過書冊整齊地放進書香。車廂外,四位讀書人騎馬在最前麵,無疑都是蘇小姐的愛慕者,一路上說不上針鋒相對,也是暗中較量,不論是學問還是見識各方麵。此刻他們正高談民生,一路走來他們親眼目睹流民苦狀,觀點不一,各抒己見,深陷爭執。 馬夫駕車極穩。 丫鬟將茶沏好,蘇小姐接過茶杯輕抿一口。車簾輕輕挑起,遠處一條條壟起的荒丘,她的家鄉是黃土地,本該見鄉情怯,蘇小姐卻覺得很陌生。現在的時節正該秋收,本該望不到邊的金色麥田看不到,悠悠的農歌聽不見,人煙都稀少了。蘇小姐隱約能聽到前方的爭論,她放下車簾,不過空談快意。 四位讀書人中,兩個是名門之後,一位是山長門下,還有一位是探花郎。 馬夫姓周,早年受蘇家主恩情,護衛蘇小姐已有十年之久。 周遭呼哨聲響起,馬夫勒韁。四位讀書人回馬簇擁在馬車周圍,探花郎抽出佩劍,餘下三人各執弓弩。從灌木林裡湧出一夥黑衣人,各個蒙麵,持有兇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