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1)

絲佩瑞爾故事集 火彩. 1492 字 2024-03-18

每一日的清晨,他都身著樸素白衣走在隊伍最前麵,像飛在白鳥群前麵帶路的烏鴉。他和他的祭祀團隊此刻在趕往城中央的晶樹路上,裝作是祭祀以祈禱方式喚醒這座頹敗的城市,而並非是人們體內的生物鐘或冉冉升起的太陽的功勞。   黑頭身材不高,長得其貌不揚,黑燦燦的臉光滑平整,好似圍困流沙城的絕望沙海。鼻子是這片沙漠裡唯一突出地表的建築,縱使如此鼻梁依舊低矮得從側麵幾乎看不到隆起。他精神矍鑠,一雙淡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堆疊出褶皺的眼袋掛在深陷的眼窩下,像極了沙海裡的致命沙坑。黑頭瘦骨嶙峋,連狼見了都會流淚。白色祭司袍掛在肩膀上隨風飄蕩,第一次見他走路的看客會誤認為這件衣服成了精。無論何時看見黑頭,他總表現出一副隨時會當場暴斃的模樣。   年輕的神職人員議論紛紛,他們相信黑頭其實擁有不死之身。入夜黑頭躺到他房間裡的冰冷石床上等待死亡降臨,趕在天亮前又再度復活,周而往復。   深埋沙海之下的流沙城似乎沾染了和它的大祭司一樣的怪毛病,總喜歡於一日間經歷生死。   夜晚月亮攀升,沙漠上空的黑色幕布透過精密計算,狠心掐滅依賴折光裝置散發光芒的晶樹餘暉,整個城市頓時陷入死亡陵寢般遙遙無期的黑暗統治。翌日,光歷經磨難重新鉆進流沙城搖醒晶樹之時,街道與四通八達的甬道傳出細碎且低沉的說話聲,催促晶樹基座深處鉆出光的嫩芽,稍微投出生機盎然的跡象。   光拂過流沙城每寸土地,這裡到處是破敗不堪的景象,歲月的刀子在古老城市麵前變得無比遲鈍,沒辦法給它留下任何改變的痕跡。如果誰不小心踢翻沙墻拐角處的陶罐,第二天看見它仍大模大樣擺在原處可千萬不要覺得驚訝。   “除非萬不得已,別在流沙城裡留宿過夜。”——這是往來客商們不成文的鐵律。   就連將流沙城當做接頭據點的夜精靈們也寧可頂著炎炎烈日,屈尊在沙漠殘垣斷壁夾成的陰影間蟄伏,在臭氣熏天的沙坑洞穴裡辦公。他們絕不肯日落時分走進流沙城,更甭提在此地耗到次日天明。   流沙城的居民們對包括黑頭在內的怪事習以為常,睡眠同樣包括在怪事之內。睡覺對當地人而言隻是眼睛一閉一睜的事情罷了。流沙城公然宣稱昨晚做過夢的家夥會掛著“異端”石板遊街示眾,隨後押解到沙漠深處的乾帝穀,挖個坑種起來,確保日後成為眾多乾屍中的一具。睡覺時還能享受夢境,對土生土長的流沙城人是奢侈且美好的願望。   當晶樹的亮度逐漸升高,所產生的光汙染迫使城中居民睜開眼,準備迎接重生的一天。與此同時另一個願望油然而生:願黑頭永遠消失。   人們對黑頭敢怒不敢言。   他並非大奸大惡之輩,更談不上作惡多端。恰恰相反,黑頭是個為流沙城著想的好人,好到像全天下所有家長那樣,事無巨細過問城中全部事務,連坐在石頭椅子裡的國王都對他畏懼三分,順手將權利掰碎了與黑頭祭司分享。   刨除畏懼的部分,國王們大概不多不少還可以拿出七分權利給黑頭。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