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老羅勒坐在保護棉花田的柵欄外,倚靠一株獨自茂盛的沙棘。恰到好處的陰涼讓老人抓起羊皮袋喝起酒來。 “不行。” 他又說了一句,態度十分堅決。羊群在不遠處的草地上悠閑漫步,昨天種好的水坑頂不住烈日的烘烤,即將蒸發殆盡。老羅勒拿起羊倌的木杖,用力插在自己麵前。那隻紅色的肥蟲趴在木杖油亮光滑的杖頭頂端,不時用前腳擦著多毛的頭。 “不行!”老羅勒沖蒼蠅擺擺手,“我說過,隻能碰受傷的羊。就算現在沒有羊受傷,也不能故意讓它們受傷。你太貪婪了。” 羊倌瞪著蒼蠅態度強硬,幾隻暗紅色的蒼蠅趁機飛上他的麵頰,撒嬌似在溝壑縱橫的臉上爬來爬去。老羅勒覺得很癢,嘴角不自覺顫動起來,蒼蠅來不及飛走夾在了深邃皺紋裡,一隻的肚子隨即裂開。帶著白色小顆粒的粘液糊在羊倌臉上,他毫不在意,隨手抓起一把沙子在臉頰上蹭了蹭。隨即將那隻蒼蠅的屍體堆進小小的沙坑,不忘在周圍點上幾滴祭奠的烈酒。 “諸神金光!” 老羅勒雙手掩麵,念了幾句短暫的祝福文。那隻為首的蒼蠅始終趴在手杖頂端靜靜的看著羊倌,仿佛他們之間可以通過心靈溝通的方式交流。它跳了幾跳,抖抖翅膀,發出恐嚇的轟鳴。 “極冬跟我有什麼關係。”老羅勒用手指在酒袋口抹了一把,將指尖上的烈酒沒有蒸發殆盡前熟練的甩在手杖上。紅色肥蟲趕忙抱住露珠般的烈酒痛飲起來,一對復眼滴溜溜亂轉。他醉眼惺忪對蒼蠅說:“你是太陽神對吧,哪有神這麼貪婪的。” 蒼蠅想了想,嗡嗡的震顫翅膀,身上的纖毛跟著一起抖動。 “你保佑我的羊群平安?開什麼玩笑,你隻是個蒼蠅。”老羅勒笑的合不攏嘴,口水順著嘴角噴了出來。他有點醉了,本就黝黑的皮膚上覆蓋一層深紅。他摘下棉條盤成的帽子,把漏在手掌上的口水擦在光禿禿的腦袋上繼續說:“是我的羊好,你才來的。” 紅色的蒼蠅繼續跳著舞,一會兒飛起來在天上繞彎,一會兒又在手杖上爬來爬去。 “明年怎麼了?”老羅勒繼續自言自語,“為了明年的大豐收,你現在就要積蓄力量?棉花田年年都豐收,不知道你在胡言亂語個啥。” 遠處的草地上,灰色的羊群還在悠閑吃草。原本白色的皮毛裡住滿蒼蠅,更多的在空中飛舞,遠遠看去如同一團團沙海裡虛無縹緲的海市蜃樓。一隻羊虛弱的咩咩叫了兩聲,橫倒在草地上,其他羊見狀,一哄而散,帶起一大團黑色陰影飄在半空。 “走開!離開我的羊!”老羅勒見狀,抓起手杖就跑了過去。“你們不能這樣!”他喊著,不停揮舞雙臂驅趕蠅群。羊倌趴在地上抱起不足月的羊羔仔細檢查,萬幸沒有傷口。老羅勒如同對待自己的孩子般把羊羔摟在懷裡親了又親。 天上盤旋的蠅群裡閃著點點紅光,不一會紅暈的麵積逐漸擴大,轉眼間就變成一片血霧。 那隻紅色蒼蠅懸在老羊倌麵前,晃動肥胖腹部表達不滿。 “不行。如果有羊意外受傷,甚至病死,都是你們的。但你不能這樣,不能。”老人低著頭喃喃的說,“它們還沒有受傷,還健康得很,你不能這樣。” 紅色蒼蠅碧綠色的復眼中閃過一絲狡猾和憤怒,它翅膀的嗡嗡聲更猛了。就在老羊倌準備起身躲回樹蔭的剎那,它朝著老人的額頭俯沖而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