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裡堆滿草料,散亂一地的刨花和鋸末是製作舞臺布景的邊角餘料,這裡散發出的溫馨味道讓破喉嚨差點哭出來,他想起童年無憂無慮的日子,就算是冬天也不用去撿別人的生活垃圾果腹。除了隔壁的狗舍不友好的犬吠偶爾打擾睡覺,破喉嚨認為庫房舒適的猶如神話裡矮巨人們的天國。 更何況,還管飯。 一夜之間破喉嚨出名了。 大街小巷的報紙上都是關於破喉嚨演技的贊美,藝術人生的外墻貼滿他油光鋥亮的笑容。那些生怕馬屁沒拍響的評論家甚至稱破喉嚨是“百年一遇”的表演藝術家,倘若有人質疑“矮巨人的智商能否承擔過於繁重的臺詞任務”,準保會遭到其他評論家的口誅筆伐。 破喉嚨沒有醉倒在贊譽之聲裡,他自己心裡清楚得很,即使他把“桀哈哈”刻畫得入木三分,那也是拜加入綠林公會後的崗前緊急培訓所賜,他連公會發放的《綠林好漢從業手冊》封麵上的八個字都認不全。 站在風口浪尖,縱使想急流勇退,卻身不由己。 破喉嚨“桀哈哈”的聲音響徹蒂凡尼,成為街頭坊間孩子們爭相模仿的對象。這年春天,蒂凡尼的赤腳醫生和占卜婆的生意好得出奇,忙著修門檻的木匠同樣賺得盆滿缽滿。這全拜破喉嚨所賜,男孩子們赤裸上身,全身塗滿油脂。他們揮舞木棍,發出尖厲到足以當做武器的“桀哈哈”,一時間木棒滿天亂飛。 舞臺劇的小規模預演從原先計劃的五場加到十場,而後是二十場。門票炒到天價,到最後幾乎一票難求,票販子為了能多搞到有破喉嚨參演的戲票,不惜在劇院門口搭起帳篷。藝術人生往年十分清淡的春季演出迎來票務高峰,而夏季該劇的正式公演更賺得林地人老板數錢數到手上的根須抽筋。好消息接踵而至,讓他樂得合不攏嘴。 一方麵風月劇社的老板看過預演後答應參加夏季的合演,他們還找來專業編劇對劇本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編。在原有故事基調不變的前提下,還把五月發生在迪比利斯的某件轟動事件加入劇中,使之成為另一條故事主線。如此精妙的改編,讓那些挑剔的評論家嘖嘖稱嘆。 而另一方麵,藝術人生大劇院當季收入首次超過了逍遙城人生苦短大劇院,大陸各地的觀眾慕名而來,就為看眼舞臺上活的破喉嚨。 隨著名聲水漲船高,破喉嚨的內心愈發感到恐懼。那感覺如同偷了東西的孩子擔心有朝一日東窗事發般,這種不安令破喉嚨寢食難安。他深知憑一句臺詞是火不了太久的,終有一日他要重新麵對朝不保夕的困頓生活,希望到時候永夜鎮山丘旁的垃圾場裡還有他的位置。 破喉嚨精準的感覺到,自己之所以莫名其妙成為當紅明星,原因一定出在叫“報紙”的草漿提取物裡,油墨印刷出的鉛字捧紅了個不聰明的家夥。如果將來條件成熟,報紙捧紅的下一個角色有可能是魚人,或者灰獸人。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