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 艷陽灑在窗階,透過一盆半死不活的水仙,落在床榻上。 鄭涯享受到了片刻的清靜。 一切來得太快,都像是支離破碎的拚圖。 鄭涯正在用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試圖將他全部拚湊起來。 鄭涯沒有再和窮奇說話,而老家夥也沒有再主動說過一句話。 一老一少似乎達到了一個默契的平衡點,誰都沒有捅破這一層窗戶紙。 鄭涯本以為他隻有一個房客,可現在這個房客居然在偷情,而且不止偷一個。 到現在為止,詭異的點一個接一個的出現。 鄭涯有很多的疑問懸在心頭,可隨著楊曄的出現,那些疑問便隨之被打破了。 強烈的求生欲又爬到了內心的最高點,前所未有的冷靜讓邏輯變得嚴謹、清晰。 陳靖川的計謀,裴越的出現,像是設計好的一場戲。 而唯一的變故,就是他這名看客。 如果沒有他這名看客,窮奇一樣無法進入陳靖川的身軀,因為最終親手殺了裴越的人,是他鄭涯。 封魂釘一定能夠要了陳靖川的命。 可他為什麼會帶著封魂釘? 一切隻有一個答案。 有人告訴了他,窮奇會降臨的事實。 這是一場殺局。 靈鏡司的人既然能到,也就說明這一切都在某個人的掌控之中,那麼那個女人,必然不可能逃走。 既然她現在已經不在牢中,也就說明,是有人放走了她。 為的是什麼? 鄭涯能想到的隻有一個目的。 有人想要掌控窮奇的力量,而原本的載體——那個麻布頭的女人,現在可能因為重傷或某種原因無法說出實情,這也就是那個在背後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沒有直接對鄭涯下手的原因。 這個人,才是靈鏡司裡最大的鬼。 想清楚了這一點,剩下的就很好理解了。 殺裴鳴的時候,他輕而易舉地說出天尊在自己身上。 蘇沁出現的那一刻。 她直接說出了那句:天尊在你身上。 楊曄的可信度至少在這件事情上,已經超越了窮奇。 但趙峰卻不知情。 裴鳴是蘇沁的人,而趙峰卻不是。 他一樣拿著天尊木牌,卻不是蘇沁的人。 那也就說明,剩下擁有窮奇靈氣和身體的人,是一夥的。 也就是禁寒蟬。 他們在禁寒蟬之中,分別有各自自己的勢力,各自在做某一件事。 並且蘇沁沒有說出靈魂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他們所做的事情,為的很可能就是自己身上窮奇的魂魄。 蘇沁想獨吞,而另一方卻不知道魂魄的下落。 到此處,鄭涯長籲了一口氣。 他必須知道目的,才能進行下一步的推算。 蘇沁的目的是什麼? 窮奇曾說過,她和二十年前那一場大鬧仙門有關? 總署會不會有記載? 鄭涯當即站起了身,走出了衙口。 話癆一直沒有說話,鄭涯就知道,自己尋找的方向似乎對了。 走入總署,鄭涯打聽了一番卷宗的位置,一路入了書卷庫。 一個穿著靈鏡司官服的少女見到金令立刻作禮:“您……就是鄭涯?” 鄭涯點了點頭:“我需要二十年前,太阿山的卷宗。” “哦……在這裡!” 少女蹦蹦跳跳站起身,帶著鄭涯穿過了無數的書架,走到了第三層最靠裡麵的位置停了下來:“都在這裡了,年份已經標注好了,都在書櫃的一側。” 鄭涯謝過少女,立刻開始翻找了起來。 窮奇:“嗬嗬,你想知道什麼,本座都可以告訴你,何必在這裡浪費時間呢?有這些時間不如自己多修行一下。” 他雖然這麼說,眼神卻從未離開過鄭涯目及所至。 撇了一眼。 窮奇:“這部分是寫內門雜事的,根本不用看。” 看著鄭涯拿起另一側,他又嗤笑:“道侶記錄有什麼可看的?” 鄭涯嫌煩,又拿起了一本,翻開細看。 窮奇:“外門弟子入內閣有什麼……”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鄭涯的手已經停在了一個名字上麵。 蘇沁。 下麵的所有字,全部被毀去了。 鄭涯捧著這本書,走到三樓圍欄上,看向正要走下去的少女,笑了起來:“小姐姐。” 少女一愣,回過頭看向鄭涯,指著自己的鼻子問到:“大人,你……叫我?” 鄭涯招手示意她過來。 少女一陣竊笑,“這位大人少年英才,又帥氣又高大……該不會是要我幫忙吧?” 她蹦蹦跳跳跑了過來,笑靨如花:“大人,我叫奚芷薇。” “鄭涯。” 鄭涯報上了自己的名字,拿出書本一側說道:“你知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哦……” 奚芷薇無奈地嘆了口氣:“大人,各部靈鏡司裡關於太阿的卷宗都是拓印主本的,若是主本上被人撕扯修改,拓本也會跟著變動,所以……” 鄭涯追問道:“能找到遺失的部分麼?” 奚芷薇一隻手頂著自己的下顎,水汪汪的眼睛幾圈兒,頭頂束發的花骨朵一顫一顫的,忽然她跳起來拍手道:“大人,你有金令,不妨可以試試直接用金令拓本上去,金令可以看到近十年間所有過往的記錄呢。” 鄭涯立刻取出金令,注入靈氣,放在了書本上,果然出現了一行字。 【蘇沁,女,十四。嶺南落霞山莊蘇氏一脈,出身貧賤。九歲開靈脈,同年入靈,十歲鎮靈境,十二歲拜玄飛峰峰主陶蘭亭為師,十三歲入斬妖境,錄時斬妖前期。】 【天品甲等資質:先天靈骨,九歲開靈脈覺醒神通:劍修。十二歲入劍修門,拜玄飛峰劍尊陶蘭亭。十四歲逐出太阿,化為邪修,永世不得入山門。】 鄭涯回想起了窮奇方才的話。 道侶記錄? 內門雜事? 於是他一個個拿起那些窮奇曾經叨叨過的書,秉持金令一掃,便看到了十年內刪去的部分。 一個文獻是太阿山玄飛峰主陶蘭亭的記錄。 【蘇沁天命之女,資質過人,深造培養未來可擔當大任,請許給在下,以創玄飛峰往日之威】 第二個文獻是太阿山戒律堂長老齊淮林的記錄。 【蘇沁道心破碎,境界破敗,靈骨無存,體內或被邪妖掛住,還請掌教師尊祭靈骨刀,為其剔除靈骨,斷三魂七魄,斷丹田道元,斷凡塵生機,以免妖魔降世,霍亂玄門重地。】 內門雜事! 鄭涯再次一掃。 【蘇沁被逐出內門,下放外門靈礦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蘇沁被三門弟子懲戒,打斷肋骨七根,腿骨一根。】 【蘇沁畏罪潛逃,乃太阿玄門不幸,就此除名,卷宗化去,太阿山上下見此邪祟,共誅之。】 鄭涯合上了卷宗,放回原處,內心第一次呼喚了窮奇:“你還有要補充的麼?” 窮奇笑了笑:“這又能說明什麼?” 鄭涯將手伸到了那本內門弟子名帖錄上。 窮奇似乎輕輕出了一口氣:“怎麼?你還要找什麼?” 鄭涯緩緩道:“我要找一個,能保著她從太阿山一路逃出來的那個人的名字。” 窮奇沉默了。 “十三年。” 鄭涯語速不快也不慢,一邊查閱一邊道:“我隻需要查閱從她被逐出山門到現在為止,十三年的記錄,就能找到你身體所在了。” “你被玄天靈境摧毀成三部分,蘇沁逃了,那就還有當場的兩個人,他們的遭遇或許也不會很好。” 鄭涯用金令查閱之後,並未發現任何撕毀的痕跡,便一個個開始查詢離開太阿山的名單。 窮奇忽然笑了:“你找到了麼?” 鄭涯合上了書冊:“這兩個人,其中一個死了,而另一個,還在太阿山。” 窮奇沒有說話。 鄭涯卻又道:“而且,這件事情越來越有趣了,一個不顧自己兒子死活,隻在意窮奇去了哪兒的靖南王。” 他拽起了手裡的金令,目不轉睛地看著上麵刻錄著靈鏡司三個字:“一個時時刻刻想要盯著我的佩陽公主。” 你們到底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