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容易,但是乾起來就很難了。 這一天裡,孫富貴見過了有生以來最多的悲歡離合。 一個20多歲的小夥子,訂完婚的轉天,就遭遇了車禍,全身上下沒有一根骨頭是完整的,用了鋼釘和綁帶才勉強將屍體固定住。 他是走了,可是苦了父母和未婚妻… 有的孤寡老人死在屋裡多日,直到屍體發出惡臭才被社區的工作人員發現,送來時已經呈現了巨人觀,淡黃色的屍水順著擔架滴滴答答的往下流,還伴隨著一陣令人作嘔的屍臭味。 孫富貴哪裡見過這個,頓時被這慘狀惡心的一頭紮進廁所裡,差點把膽汁都吐出來。 等他再出來的時候,臉色蠟黃,胃裡還在翻江倒海… 羅姨好像見怪不怪了,對他說道:“習慣就好啦,隻要你不害怕,就沒問題。” “如果你實在堅持不了,那也別勉強自己。” 孫富貴咬著牙說道:“不怕,就是有點反胃。” 羅姨笑著說:“我帶過很多新人,就屬你吐的最兇。” “去旁邊休息一下吧。” 孫富貴點點頭,連滾帶爬的躲到一個角裡… 這時來了一條信息,是錢小裡。 “怎麼樣?羅姨人不錯吧!” “嗯,人很好。”孫富貴還是想吐… “好好乾,等到中午食堂見!” “嗯!”孫富貴現在一直反胃,哪裡還有心思吃飯… “堅持一下,等到了晚上咱就自由了,嘿嘿!” “嗯!”孫富貴心想,在這種地方還能怎樣自由?難不成把這些去世的人都喊起來打麻將? 這時羅姨喊道:“小孫,快過來一下。” 聽到招呼,孫富貴打起精神晃晃悠悠的走了過去,看到了一個過世的老太太… 白事本該一身白,可是這個老太太身上蓋著紅布,兒孫們也不像其他家屬一樣哭天搶地。 羅姨笑著說道:“哎呦,好久沒見到喜喪了。” “老太太兒孫滿堂,走的時候肯定也沒有遺憾!” 一個70多歲的大爺,頭發都白了,懷裡抱著老太太的遺像,看樣子是長子無疑。 “唉,說的是呢!” “前天我老母親過大壽,孩子們都來了,熱熱鬧鬧給老太太過生日。” “吃完壽麵,老太太讓孫媳婦幫洗了頭發,然後換了一身衣服就回屋休息了。” “可誰知睡了一覺,人就走了…” 說著說著,這個老爺子又紅了眼眶,兩行老淚止不住的流,老爺子一哭,身後的子孫們也都跟著哭了起來。 這一大家子排了長長的一隊,從老到少,最小的孩子還被媽媽抱在懷裡,小腦瓜上頂著一隻孝帽,上麵鑲的都是紅絨球。 羅姨說道:“各位節哀吧!老太太走的時候你們都在身邊,吃的還是壽麵,睡夢中安詳去世,這可是天大的福分啊。” “你們要是一直哭,老太太可就走的不安心了!” 然後又對老大爺說道:“您的年紀也不小了,多注意身體!” 剛吐完的孫富貴頭暈腦脹的站在旁邊看著,他都不清楚羅姨喊他來乾啥。 還有這個老頭子,人沒了直接燒了不就得了,為何還要叨叨這麼多。 老大爺擦著眼淚:“唉,我知道您說的對,可我是真心疼啊。” “我媽從年輕時就喜歡乾凈,人也利索乾,現在她走了,就麻煩您讓我的老母親漂漂亮亮的走吧!” 羅姨說道:“這個您放心,一定讓老太太乾乾凈凈的來,漂漂亮亮的走。” “美容”室裡,羅姨正按部就班的準備所需要的東西,一盆熱水,兩條新的毛巾,雖然人已經去世,但生前的規矩不能亂,一條毛巾洗麵擦身,另一條毛巾用於腿腳。 孫富貴就在對麵認真的看著,但是他看的不是羅姨如何操作,而是一直盯著這位去世的老太太。 顴骨很高,兩鬢斑白,臉色暗淡無光,麵上布滿皺紋,假牙已經被摘掉,下巴高高翹起,嘴唇深深地凹了進去,如果不是家屬說她是老太太,孫富貴還真分辨不出她的性別。 忍不住碰了碰她的手,僵硬冰冷… “唉~”,孫富貴一聲嘆息… “怎麼了?還是不舒服嗎?”羅姨問道! 孫富貴搖搖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有什麼不明白的就問唄,多問問題容易學到東西。” 難得羅姨有這樣的耐心,因為孫富貴的心思根本就沒在給逝者美容上。 “羅姨,是不是人老了之後都會變成這樣?” “什麼樣?” “額…看不出是男還是女!” 羅姨笑著說:“你算問道點子上了,老人皮膚褶皺,不管男女,隻能看出眼睛鼻子嘴這些明顯的特征,而且老人沒有牙齒,男的不威嚴,女的不嫵媚,所以就不好分出性別了。” “這可是年近期頤才會有的生理現象。” 看著孫富貴一臉的懵逼樣,羅姨又解釋道:“說白了就是高壽的人才會這樣。” “哦,原來如此…” “別愣神了,去換一盆熱水來。” 羅姨吩咐著去乾活,孫富貴也不含糊,手腳麻利的換了一盆熱水,然後又問道:“那喜喪又是什麼意思?喪事怎麼還會有喜呢?” “逝者德高望重,福壽雙全,家族興旺,年紀在80歲以上,這樣的葬禮就是喜喪。 “就說這個老太太吧,本就是罕見的高壽,生前又無病無災,死前兒孫們都在身邊,睡夢中離世,這可是天大的福氣啊。” “而且蓋在她身上紅布還會被後代子孫們哄搶,就為了沾沾老太太的福氣。” “明白了嗎?如果明白了那你猜猜我下一步要做什麼了?” 這時羅姨已經將老太太的全身都擦洗了一遍,乾乾凈凈的,兩條毛巾也都洗的乾凈,疊好了。 孫富貴才發現自己一直在問閑白,本職工作都忘了。 “額,該擦洗的您都做了,那我該做什麼?” “您盡管說,我絕對聽指揮。” 羅姨說道:“那你就去把壽衣拿來,給老太太穿上。” “好嘞~” 就這樣,孫富貴上班的第一個上午,先是吐的天昏地暗,然後又觀摩了一次逝者的“美容”,羅阿姨對他這個新手也展現了無比的耐心和指導。 午飯的時候,孫富貴看著錢小裡在大口的吃飯,一通狼吞虎咽。 “奇怪,你這一上午什麼也沒乾,怎麼會跟個餓老鬼…” 這話剛要說出口,孫富貴馬上意識到不對,錢小裡很忌諱他在殯儀館裡提“鬼”這個字,於是馬上改口道:“怎麼會跟個餓老虎一樣?” 錢小裡嘴裡塞滿了食物,嘟囔著:“坐一上午也很累的好嗎,不然你去試試。” “切,坐著能有多累?還能有我累?” 孫富貴現在感覺稍微好了一些,不過想起那滴滴答答的屍水和惡臭還是忍不住的反胃… 尤其擺在錢小裡桌前的小米粥,淡黃色濃稠的液體,跟那屍水簡直是一模一樣,於是他想到了一個壞主意 錢小裡問道:“你怎麼不吃啊?這裡管飯的不花錢。” 孫富貴說道:“我早上吃的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現在還不餓呢。” “對了小裡,你猜我今天看到什麼了?” 錢小裡給足了麵子,好奇的問道:“什麼啊?快說說。” 孫富貴邪惡的樣子:“我今天看到了一具不成樣的屍體…” 然後他就把經過全都說了出來,尤其是將淡黃色的屍水描述的和小米粥一模一樣,說著說著竟然把自己說的又想吐,但他還是強忍著,繼續惡心錢小裡。 “當時我那個心情就別提了,還好我忍住了沒吐,唉。” “這可不是一份好差事,嘖嘖。” 畢竟這兩個人是多年的好友,孫富貴想的什麼錢小裡肯定能猜出個十之八九。 隻見他看著孫富貴嘿嘿的壞笑,然後端起小米粥一飲而盡,不屑的說道:“你這算個屁啊,跟我見的比起來差太遠了。” “我剛來的時候也在羅姨手下做過一陣美容師,第一天我就看到一具用殘肢拚湊的屍體,屍身上被蛆蟲啃食的像馬蜂窩一樣,都是洞。” “尤其是內臟都攪在了一起,我不小心抓起了一根大腸,用力一擠,大便噴到處都是…” “我還要忍著惡心,在羅姨的指導下將殘肢縫成人形,就跟玩拚圖一樣,挺有意思的。” 這時的孫富貴臉色越來越難看,好像有什麼東西從肚子裡往上頂,感覺就要從喉嚨裡鉆出來一樣,突然他雙手捂著嘴就跑了出去… 錢小裡打了一個飽嗝,看著孫富貴狼狽的樣子,喊道:“晚上的時候我給你來點過夜的好東西,記得找我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