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陽,薑家大宅。 神功戲班已經開始搭臺,這次依然是二班主帶隊。 雖然按常理說,神功戲班要唱戲都是提前預約的,但是怎奈薑家還是太有錢了,給了一個讓人無法拒絕的數字。 到了薑家後看到顧尊,也明白了幾分原由,但也低頭裝不熟。 畢竟都是窮苦人,誰都顧不上誰,隻能靠自己多找點生錢的路子,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誰也攔不住,誰也別多問。人間百態,江湖行走。可問跟腳,莫問前程。 也就是說如果有個變戲法的,你問他從哪裡啊,這一點毛病沒有,人家得陪著笑臉跟你說,該怎麼說怎麼說。 可你要是問這戲法到底是怎麼變的,給我揭秘一下唄?這就是要刨人家的飯碗,砸人家的生計,反手給你一個嘴巴,那都算善良。 所以顧尊到底是個洗宅人,還是個風水先生,還是怎麼個章程,神功戲班沒人問。 顧尊也樂得清閑,來到二班主麵前說道:“今天您隨便唱,這薑家挺有錢,預備了不少酒菜,今天補一補。” 二班主看著顧尊的嘴巴,讀完唇語之後笑道:“這一次,你是半個東家,有什麼事你安排吧。” “好咧。” 顧尊笑著回到了客房,準備休息一下,養精蓄銳。等到晚上沒準還有一場麻煩事。 隻不過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薑黎寐講的那些事,又浮現在腦海裡。 ...... 這事還得從薑黎寐和葉清源結婚後說起,其實最開始還是不錯的。 婆媳關係,從古至今都是最讓人頭疼的。可薑黎寐就沒有這個煩惱,因為結婚後還沒等她去拜見公婆,公婆已經帶著禮物過來看她了。 公公尬笑著搓手,婆婆則是噓寒問暖,雖然是第一次見,但好像親閨女一樣。 也不是,公婆的笑容裡帶著諂媚和討好,甚至還有點誠惶誠恐,各種漂亮話好像不要錢似的往外冒。 薑黎看著眼前變著法討好自己的公婆,再看看一旁淡然如水的葉清源,心中有些嘆息和不解。 這樣世俗粗鄙的家庭,葉清源是怎麼做到出淤泥而不染的? 還沒等她好好弄清楚這個問題,父親卻在不久後撒手人寰。 靈堂上,薑黎寐看著族裡的親戚們虛偽的樣子,內心作嘔。 畢竟這個年紀明明是跟小姐妹出於遊玩嬉鬧、無憂無慮的時候,現在卻直麵世俗,必然是有些厭惡的。 好在葉清源拉住了薑黎寐的手,讓她心中安寧。 神功戲在外麵開始唱著,薑黎寐心裡想著:“爹,你看我沒選錯,他確實是我的依靠。” 薑家家主逝去,獨女薑黎寐嫁給了葉清源,現在連帶著薑家也並入葉家。 婆婆拿著手帕抹著不存在的眼淚,其實是為了遮擋手帕下麵,已經剛剛翹起的嘴角。 葉家成為了當之無愧的河陽城首富,葉清源也開始忙活起來,葉家的產業也越來越大。 而隨著葉家的家產越來越大,薑黎寐感覺到自己在葉家漸漸受了冷落,連公婆也開始指摘她的不是。 薑黎寐也曾想緩和,親自做了點心送去,但到了門口就聽到了公婆抱怨。 “傲氣什麼,有點嫁妝了不起啊。沒有薑家,咱們照樣也能到這一步,隻不過晚幾年罷了。” “我也瞧著那丫頭不順眼,隻不過畢竟是清源的正妻,要在意些名聲。傳出去不好。” 薑黎寐轉頭就走,做的點心也喂了狗。 唯一的期盼就是葉清源,可現在的葉清源滿腦子都是產業和鋪子的生意,很長時間都不回家,回來也是坐下說幾句就離開。 說是見麵,更像是點卯,甚至有時會在無意間展現出不耐煩。 杏雨都看不下去了,想要去評評理,但是被薑黎寐攔住了。 “別讓清源為了家裡的事情分心。” “小姐,你何必如此呢?” 薑黎寐看著外麵的雨,喃喃道:“我信他。” 然而葉清源下次到來,卻宣布了一個消息,那就是他要納妾。 是宣布,不是商量。 數日後府中一片熱鬧。畢竟是納妾,比不上曾經的大婚,但隨著葉家生意的擴大,賓客也是不少。 新婚男女被簇擁到大堂中,拜堂成親。 席間有人看到女子容貌,心中無一不驚。那不是河陽城北青樓的花魁嗎?隻不過葉家聲勢浩大,無人敢觸黴頭。 那邊歡歡喜喜拜堂成親,薑黎寐守著清冷的房間,聽著隱隱約約傳來的喜樂,問道:“他知道那女子身份嗎?” 杏雨嘆了口氣:“小姐,誰不知道城北花魁暢淺啊,就是葉姑爺給贖的身。” 薑黎寐瞬間心涼。 暢淺畢竟是花魁,伺候人的學問研究的明白。把風月之地的八麵玲瓏帶到家裡,竟然老少皆宜。 沒過多久,葉家上從公婆,下到奴婢仆從全都念著她的好。反倒是薑黎寐這位不通人情的大太太,顯得有些惹人嫌了。 偶爾散步時遇見,暢淺也是趾高氣昂,滿臉的挑釁。可轉過頭到葉清源那,又哭唧唧的說被大太太給欺負了。 對於這不辨真假的事情,葉清源竟然全信,每次都皺眉前來,訓斥薑黎寐不懂事。薑黎寐隻是冷冷一笑,懶得解釋。 薑家獨女,備受寵愛。薑黎寐從小到大什麼都學過,就是沒學過爭寵。因為薑家一直覺得,這種事和她沒關係。連薑黎寐自己也這麼認為。 隨著薑家的家產被葉家慢慢吞並、消化的差不多了,一切已經無法逆轉了,葉家的公婆也懶得再搭理薑黎寐了。 薑黎寐並不在意,她隻在意葉清源一人。隻要日子還能這麼過下去,她也不想讓葉清源為難。 隨後不久,暢淺懷喜。結果仗著自己懷了葉家孩子,越發驕縱。 先是想吃薑家糕點,這玩意隻有薑黎寐會做,於是葉清源清晨就火急火燎的過來,讓喜歡睡懶覺的薑黎寐馬上起床,給暢淺做糕點。 後是想住大房子,要和薑黎寐換房。要知道薑黎寐可是正妻,暢淺隻是個小妾,小妾怎麼能住正妻的大房? 但葉清源又來了,也不是商量,直接說這住的地方要換換,畢竟孩子是最大的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再後來,暢淺連做噩夢,非說有妖邪,要讓親屬吃齋念佛,抄三千遍佛家的《懾羅經》祈福。 於是這擔子又落在了薑黎寐身上。葉清源又找來,薑黎寐便晝夜不停的抄寫,才湊足了三千遍。可薑黎寐自己卻累倒了。 最後暢淺更是覺得伺候的人少,強行把薑黎寐身邊從小跟隨的要換杏雨要了過去。結果當天晚上送回來,已經是打個半死,原因是沏茶太燙。 夜色下,渾身是傷的杏雨拉著薑黎寐的手,咬牙含淚,一句話也沒說。 薑黎寐看著名為主仆,實際上從小到大情同姐妹的杏雨,心寒了。 第二日,薑黎寐帶著杏雨就搬回了薑家祖宅。可是葉家並沒有派人找尋,反而暢淺順理成章變成了正妻。 薑黎寐回到祖宅沒過多久,鬧鬼的事情就出現了。最後幾個月後的今天,顧尊登門。 ...... 人心彎彎曲曲水,世路重重疊疊山。 顧尊輾轉難眠,就這麼等到了天即將要黑的時候。 前麵的戲臺已經開始唱起來。顧尊走出門,卻看到薑黎寐麵無表情來到了門口。 “薑姑娘,怎麼了?” 薑黎寐幽幽問道:“公子,你說那‘鎮物’是不是葉家人埋的?” “這不好說。”顧尊連忙表示自己不清楚,清官難斷家務事,這種事他可理不清。 薑黎寐則是轉頭盯著神功戲的方向,對著虛空喃喃問了一句話。 也不知道這是問自己,還是在問某個人。 “我還有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