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次日一早,顧尊在丫鬟的伺候下起床穿衣洗漱。 隨後讓張伯帶著他去北安府的市集上逛逛,順便買些要用的東西。 北安府不愧是西涼國的陪都之一,繁華至極,各種商販叫賣不絕。這樣的地方在張家所在的河水縣可看不到。 顧尊名義上是買書,實際上則是想看看有沒有什麼武館之類的地方,自己可以學藝。 為了化凡,顧尊已經把自己有關修行的記憶全部封存。現在的他隻是一個力大無窮的普通人。 在這樣的狀態想,顧尊也逐漸的入戲,找到了化凡的感覺。 但是逛了一圈,顧尊有些失望。西涼國朝廷對武者極其壓製,所以相關的東西基本看不到。倒是看到了一些鏢局,但顧尊也不可能改行當鏢師。 最後隻能去逛書店,最起碼把四書五經買了裝裝樣子。 四書五經也分各種書社的不同版本,還有不同名家的注解。越是名氣大的,製作越精良,當然也越貴。 既然是裝樣子,那就沒必要買好的了。 顧尊找到了一家最破舊的小店,推門進去。 店主是一個乾瘦書生,連忙問道:“客官來賣書嗎?是請聖人,還是要別的需求?” 四書五經都是聖人經典,當然不能用“買”字,而是要“請”回家。所以請聖人就是買聖人之書。 顧尊四周看看,問道:“請聖人,也看看別的。” 乾瘦書生眼睛一轉,問道:“客官是別人推薦來的?” 顧尊心中一動,笑著問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客官,你要是想看聖人之道,我這裡有。要是想看點風土人情,嘿嘿,我這也有。”乾瘦書生說的很明白了。 顧尊也聽明白了,這是掛羊頭賣狗肉,副業轉手春宮圖呢。 表麵上聖人文章,背地裡男盜女娼。讀書人也不過如此。 “聖人經典,四書五經來一版,普通的那種就行。至於剩下的,我倒是有別的想問問你,就是不知道有沒有。”顧尊笑道。 “在下徐忠,字厚才。”乾瘦書生問道:“敢問尊姓大名?” 顧尊說道:“叫我小邪神就好了。” 徐忠這才反應過來,買這種墮落的東西,誰會用真名呢?平日裡來的都是回頭客,倒是忘了這一茬。 “是我唐突了。小兄,要不然裡麵請?” 顧尊搖搖頭說道:“我不是要那種東西。在下科舉文試無望,打算考武科。所以想買些武學典籍,不知道有沒有?你要是店裡沒有,知道哪裡有的話,也可以幫我購買,我可以付錢。” 徐忠聞言,失笑道:“原來如此,這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小兄勿怪,我還以為......唉,誤會了。如果小兄想找這些的話,還別說,我這真有。稍等。” 隨後徐忠進去,不多時拿著一個小書箱出來。打開之後,裡麵居然有十幾本書籍。 “這些都是一些粗實的拳腳功夫。其實科舉無望,轉考武科的人前幾年也不少,不是什麼新鮮事。近些年少了很多,是因為朝廷提高了要求,所以一般書生臨時想學,也沒有什麼成果。” 徐忠勸道:“如果小兄沒有什麼基礎,還是別嘗試了。” 顧尊翻著看了看,問道:“這些是有傳承的嗎?真的是能練的嗎?” “我知道小兄擔憂什麼,不過小兄放心。雖然武人的武學都是不傳之秘,但終究是有些武學是藏不住的。還有一些,是朝廷允許百姓學習的。” 徐忠拿起一本說道:“就像是這本《西涼長拳》,便是咱們西涼國的開國皇帝所創,原本為軍隊中所流傳,慢慢就變為人人可練的拳法。雖然武人是下等,但可沒有人敢說《西涼長拳》的半個不是。” 周川朝的拳法嗎? 顧尊有些好奇,笑道:“我是從小地方來的,這些還真不知道。多謝徐兄解惑。不知道這些怎麼賣啊?” 徐忠笑道:“不貴,別的都是二十文一本。這本《西涼長拳》五十文。” 顧尊一驚,因為真的是太便宜了。 西涼國貨幣最低是銅錢一文,一千文就是一貫。平民百姓一年花銷也就是幾貫錢而已。 除此之外金銀元寶也在西涼國流通,但平民百姓是看不到的。一般都是朝廷官銀才用。 顧尊購買四書五經,九本書加起來要三貫錢。這還是比較便宜的那種。而這十幾本的武學典籍,加起來也就四百文左右。 徐忠繼續說道:“不過這些武學典籍本來也是賣不出去的。窮文富武,練武需要吃肉。可富人隻願去讀書,窮人根本沒錢練。與其留在我這發黴,不如送給小兄吧,結下善緣。” 顧尊搖搖頭。雖然說是窮文富武,可現如今的西涼國文人也開始封閉階級了。 西涼國初創之時,為了吸納人才,四書五經其實沒有那麼貴,甚至朝廷會贈書民間。 可現在從四書五經的價格上就可以看出來,窮人壓根讀不起書了。所以能參加科舉的,絕大多數還是官宦富家子弟。 而窮人買不起四書五經又學不起武,就算能學能練也拚不過有家室的子弟。最後隻能種田供養官員、供養朝廷,永遠也不可能翻身。 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當一個國家的階級開始固化,那矛盾就會不可調節的尖銳。 顧尊笑道:“那就多謝了。不過還勞煩徐兄,以後再看到類似的武學典籍,都可以收下了。我全都按《西涼長拳》的價格收購。當然,重復的我不要。” “哈哈,那可好啊。我知道不少書店都有這些壓箱底的東西,賣不出去。這件事借給我了。”徐忠哈哈大笑。 買了一堆武學典籍,這是今天最大的收獲。 顧尊自己背著這些書,又到集市上買了些米麵,這才要回家。 回家路上,隻見市集上人聲鼎沸,聚集了裡三圈外三圈,有人還在圍著看熱鬧。 顧尊尋了一個人問道:“兄臺,敢問前麵發生什麼事了?” 那個人目不斜視往前看,隨口說道:“你不認識他啊,這是北安府出了名的混賬,給自己起了個諢號叫‘長毛老虎’,街坊四鄰都叫他高老虎。今天吃醉酒,正在這耍混呢。” “多謝兄臺。” 顧尊心中一動,隨即又搖搖頭。 或許是因為沒有宵禁的原因,當下的西涼國,終於有了古代王朝的神韻。 但並沒有什麼樣,因為不管怎麼樣,都代表亂世即將來臨。既然不是人間樂土,那什麼神韻都已經沒意義了。 顧尊已經擺正了心態,不管這是怎樣的大環境,自己都要穩紮穩打,走到最後。 回家之後,顧尊開始了日夜的苦修。 從西涼長拳開始習武,再到六步拳、猴拳、囮拳,七十二行拳、三十六合鎖等等。 在修道之身的加持下,顧尊發現自己習武竟然事半功倍,很多拳法竟然能做到無師自通。 慢慢的,張天化感覺自己體內多了一股強悍的力量。如果內視去觀察,可以看到都是圍繞在自己丹田之上。 “這是內力。” 練出內力,代表顧尊已經踏入了第一步。 “我之前修煉的,都是大道。可是煉體之術卻從來沒有學過。不知道有沒有肉身成聖的說法,既然化凡,那就把這缺點補上。” 這種變強的感覺讓顧尊十分喜歡,沒日沒夜的練習。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個月。 直到這一日林家來信,說私塾入學的事情辦好了,讓顧尊去林家一趟。 來北安府本來就是投親的,隻不過第一次見麵,林家對這個假的張天化不是太滿意,所以當天都沒有留下吃飯,就直接讓顧尊去住的地方了。 但畢竟是有這一層關係呢,不可能完全不聞不問。因此林家打算等張天化遇見了什麼難事,過來找林家求助,再幫一把。 本以為張天化撐不過幾天,沒想到一個月過去了,居然一點動靜也沒有。這倒是讓林青山有些愧疚。 畢竟是世交老友之子,結果到了北安府一個月自己不聞不問,確實說不過去。 不過與此同時,林青山對於張天化倒是多了一份欣賞。估計是第一次在林家遇冷,所以慪氣不肯聯係。林青山覺得張天化雖然沒有書生儒氣,但是卻很有骨氣。 所以這次私塾的事情辦妥,找個機會讓張天化再來林家一次,和林婷婷再聊聊。 但實際上,這段日子顧尊沉迷武學,壓根沒想過林家的事情。 不過念私塾本就是這次來北安府名義上的正事,所以顧尊今日收拾一番,又到了林家。 林青山見了顧尊,笑道:“聽聞你一個月沒出門,想必是在家中苦讀吧!” “嗯,差不多。您怎麼知道?”顧尊問道。 “別以為我對你不聞不問,其實我什麼都知道。” 林青山笑了。畢竟是世交,不可能完全不管,所以他確實讓人看著顧尊,看看有沒有好好讀書。 很顯然,顧尊的表現他很滿意。每日閉門不出,一定是在學習。而且聽聞每日都要吃很多肉食。讀書費腦,多吃肉補一補也合理。 “勤能補拙啊,好好努力。”林青山感慨道。 顧尊點頭答應,沒有多解釋。 “我還有公務在身,你伯母是婦人之身不便出門。於是就安排婷婷帶著你去私塾吧。”林青山笑著說著,顯然還是有意撮合。 顧尊心中無奈,但也答應著。 一旁的林婷婷一臉冷淡,但沒說什麼。 臨走時,林青山還不忘警告林婷婷。 “婷婷,上次你中途回來的事情別以為我不知道。這次是去私塾,必須要帶著榮域過去,不能中途離開。否則家法伺候。” 林婷婷本來就想半路跑掉,聽到林青山的這句話瞬間沒了精神,不情不願的答應著:“知道了,爹爹。” 答應完,還不忘偷偷瞪顧尊一眼。 顧尊視若罔聞,他懶得和一個小姑娘計較,這是化凡的考驗。 林婷婷還是耍了心眼,因為不想和顧尊坐一輛車交談,所以準備了兩輛車。一前一後出了林府,相安無事。 看著馬車離去的背影,林青山有些不悅:“婷婷這樣太沒禮貌了。” 蘇潔卻說道:“本來就是未出閣的姑娘,單獨坐一輛車有什麼不對?我看挺好,你女兒的心還不懂嗎?這張天化她可瞧不上。” 林青山說道:“你怎麼還這麼叫全名呢,榮域是你的晚輩。” “婷婷還是我親女兒呢!”蘇潔有些刁蠻的說道:“什麼勤能補拙,讀書靠的是天賦,可不是勤能補拙就能做到的。他苦讀一個月,還不如人家譚文濤讀書一夜呢。” “唉。”林青山無奈,也有些懼內,所以不再多說。 另一邊。 因為林青山的警告,林婷婷這次沒有搞事情。 馬車走了挺長時間,最後在一座近郊的竹林中停下。不遠處有一間院子,正門上掛著牌匾,四個古樸大字:竹林書院。 “到了,就這。”林婷婷懶洋洋的說道:“我告訴你在什麼地方,以後你自己來就行了。” 顧尊看了看,山清水秀的還不錯,問道:“怎麼沒人?” “今天是休沐,當然沒人了。”說到這,林婷婷忽然想起了什麼:“對了,今天在錦繡樓有詩會!糟糕,我怎麼把這件事給忘了。完了,要耽擱了,都怪你。” 顧尊對林婷婷的性格也很不喜,淡淡說道:“你直接去吧,林伯父那裡我去解釋。” 林婷婷剛想答應,又想到張天化這樣陰魂不散,自己也挺煩的。 這次正好趕上詩會,乾脆把張天化帶過去見見世麵。主要詩會上可都是青年才俊,吟詩作對十分風流瀟灑。 這樣的場麵,應該可以讓張天化認清現實,自慚形穢,明白配不上自己。 此計甚好!妙極妙極! “不行,既然是父親大人的話,我自然要遵守。” 林婷婷說道:“乾脆你和我一起去參加詩會吧,正好見見世麵。耳濡目染,也許你還能開竅呢?而且你剛剛也瞧見了,上次我帶你逛結果中途回來,因為這件事還被爹爹罵了。這次算是賠罪,給你補上。” 顧尊本想拒絕,但是想著雖然林婷婷討厭,但林青山其實對他還不錯。那就給林青山一個麵子吧。 “好吧,我們走吧。” 於是二人上了車,讓仆人趕車前往詩會。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林婷婷在車上叫來小廝,小聲吩咐道:“你繞近路前往錦繡樓,拿著這塊玉佩去找譚文濤譚公子,跟他說我身邊最近跟了個跟屁蟲,一會到了幫我壓壓他的威風,讓他知道天有多高。切記不可聲張,辦好了有賞錢。快去!” 小廝接過玉佩,連聲答應,快跑著繞近路走了。 一連跑的錦繡樓,拿著玉佩見到了一位翩翩公子哥。小廝把林婷婷的話說完,這位公子哥笑了。 不僅僅是公子哥,連帶著身邊的幾位男男女女,也全都笑了。 用賞錢打發了小廝,這位公子哥說道:“譚公子今天因為別的事情缺席,沒想到就冒出這種事。作為好友,我們得幫忙啊。” 一個漂亮的白衣女子說道:“雷公子說得對,得讓他知道幾斤幾兩。真以為這北安府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來的嗎?” “許姑娘的話,深得我心啊。”雷公子笑了。 這群大戶人家的公子小姐裡,平日都是以譚公子為尊。今日譚文濤不在,就是以雷公子雷慶明為主。 雷慶明出身的雷家,雖然現在沒有入仕途的,但祖上是出過高官的。現如今也是北安府中赫赫有名的商賈,一擲千金的有錢人。 而那位許姑娘全名許晴,雖然是商賈之家出身,但是頗有才氣。近來和雷慶明眉來眼去,就差一層窗戶紙了。 這些人非富即貴,但又閑的發慌。於是平日裡組了一個詩會,填詞寫詩,附庸風雅,自譽為文人風骨。 張天化這種不知名小縣的地主之子,在他們眼裡就如同土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