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裹住自己的劍光一緊,李鱗嚇得神魂皆冒。 雖知道這少年並非針對自己,到底沒見過這般正宗飛劍手段,生怕人家念頭一動,便攪斷了自家妖軀,免不了驚懼。 朱鸞見這鯉妖被嚇得不輕,有些無奈。 這一路來,她同許靈鵬這個靈都派的高徒相處雖不多久,但對於對方急切性子,卻已體會甚深。 可許靈鵬到底是靈都高徒,還是靈都派長老玉妙仙姑餘慧因門下。 靈都諸仙之中,玉妙仙姑最是護短,對許靈鵬這小徒弟據聞十分寵愛。 朱鸞縱有些許不滿,也不敢說了半句不是。 害怕許靈鵬一個不經手,失手打殺了這頭鯉妖,斷了線索,隻得溫聲開口道:“你也莫怕,我與李師兄皆是道門修行,我更出身沅江劍派,不會胡亂害人性命。” “你隻管將你所知消息道來,李師兄自然放你自由。” 李鱗這才回神,不過原本還想添油加醋的他,也不敢胡亂言語了。 反正在他看來,徐行私藏寶物線索一事,應當不假,畢竟換做是他,若是知道這般大派寶貝去處,隻怕也不會交代。 於是卻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略做修辭,言將出來。 隻說徐行乃是個勾結外人,謀算自家總管的賊道,自己則是奉命捉拿徐行。方才眼見將人捉住,卻被徐行以法寶消息晃住,讓人借著空檔走脫了去。 言辭十分懇切,便是換了徐行到此,隻怕也以為自己真是李鱗口中那等不忠不義的惡人。 “原是這等賊道。”許靈鵬怒道。 朱鸞卻覺得不對,她拜入沅江劍派不過三五年頭,早前還是武林世家出身。 父母人稱雁鶴雙俠,在北梁武林,頗有幾分名號,因此卻見過不少的江湖人事。 見這鯉妖言辭油滑,一味的說徐行壞話,自然不會全信,質疑道:“許師兄,你我早前與那道人分別之前,我曾提醒過他,四時鎖仙袍乃是你靈都派至寶,沒有靈都真訣,觸之不得。” “且不論那道人究竟是好是壞,但凡聽了我這警告,也不該還私藏信息。畢竟這與他也沒什麼好處,還不如將消息告知你我,反而有他功勞。” “這鯉妖滿嘴都是那道人壞話,卻不好全信。” 許靈鵬眉心一凝,斥問李鱗道:“你這鯉妖,可是扯謊了?” “……”朱鸞一時無言。 李鱗忙叫冤道:“小妖豈敢?” “上仙神通廣大,飛劍一圈,便叫小妖動彈不得,小妖如何有那膽量,敢欺瞞上仙?” “那徐行的確知曉仙寶去處,還拿來誘惑小妖,隻因小妖不知那仙寶還有這般禁製,的確也曾有幾分私心,才叫徐行走脫了去,但眼下實在不曾說了半句假話啊。” 許靈鵬冷哼一聲:“諒你也沒這膽量。” 轉頭又看朱鸞:“朱鸞師妹,我亦是不信這鯉妖的,不過總歸是有那麼幾分線索,你我抓著此妖,同去尋了那道人,屆時不管真假,也能得個結果。” “倘若真是這鯉妖胡言,打殺了帳便是,與你我也沒什麼損害。” 許靈鵬這話煞氣雖重,不得不說是有那麼幾分道理的。 四時鎖仙袍乃是靈都派重寶,那魔頭出世打碎,流散兩地已過兩日,消息散出,還不知引來多少老魔邪道覬覦。 靈都、元江兩派上下,都是急於尋得此物。 耽誤不得。 朱鸞雖然覺得許靈鵬行事略有幾分酷烈,道理還是不錯的,也不願為了這小妖駁了他的臉麵。 若是她惹得許靈鵬不喜,對方性子上來,說不定反而還會害了這小妖性命。 於是點了點頭:“是這般道理,便依師兄安排。” “有我沅江符詔在身,隻消有個線索,離那道人距離近了,感知不難。” 許靈鵬將鯉妖從劍光中抓出,抖了一抖,嗬斥道:“那賊道去了何處,你且與我指來!” “是,是!”李鱗一個激靈,心下又怒又喜。 忙指著徐行離去方向道:“就是那邊。” 許靈鵬二人相視一眼,也不耽誤,劍光一裹,便是遁了過去。 …… 李鱗際遇,徐行自然不知。 他一路朝著靈鰍洞而去,眼見要到地方,小有雲霧遁靈光卻散,已是無以為繼。 他心下無奈,倒也沒有埋怨什麼。 隻是念頭一轉,忽然想到身上還有著那沅江統領符詔。 早前他遇到那兩名道門弟子,便是憑借符詔感應,發現他的存在,如今他既已決定離開沅江,此物隻會惹來麻煩,卻不必留。 於是身子一抖,催了真氣,卻將那符詔從袖中逼了出來,任由落在了林中。 這才又運轉真氣,施展了江湖輕身功夫,繼續趕路。 他一路霧行,速度不慢,本也已經近了地方。 騰挪不過多時,便也來到了一處深潭前。 這深潭夾於兩座山嶺當中,水脈同沅江相連,不過潭麵不大,不過數十丈寬。水草豐美,林木茂密,景致也是清幽,除了些許鳥獸,不見其它生靈。 此潭名為碧幽潭,潭水下方,正也是那老泥鰍的靈鰍洞所在。 若是放在往日,徐行要見老鰍,到了這深潭,隻消掐個辟水的訣門,便可自在下得深潭,到那靈鰍洞前。 可如今雙手被縛,撚不得指訣,施展不了辟水之術,免不了拿這一汪碧幽潭水有些無奈。 好在那老泥鰍道行不低,二百餘年修行,雖然未成就感應,功力卻是深厚。 他又是個擅鉆洞的族類出身,這碧幽潭四下,全是他掘的洞脈。 左近若有生靈湊近,動靜鬧得大些,都能引來他的注意。 於是徐行乾脆也不尋思自己入潭去尋了,昂首頓足,便是高聲喊道:“靈鰍道友可在?靈兵府徐行來訪,還請現身一見!” 如是喊了三聲,驚得碧幽潭兩壁山林鳥雀驚飛,四散奔逃。 徐行方才得見潭中生來異動。 乍見水波湧起,似有什麼東西要從其中鉆出。 徐行心下一喜,喊道:“可是靈鰍道友?某徐行也,有事須得道友相助,此事緊急,還請救我一救。” 哪裡知道,他話剛落音。 幽深潭水之中,水波猛然爆裂開來。 下一瞬。 一道水龍卷升起,竟然化作一隻手掌,將他直接擒住。 不等他反應過來,便把他往潭中拉去。 徐行心下正自驚駭。 身體已不受控的入了潭水之中。 耳也隻聽得一道低沉聲音身側流轉: “小道士來得卻好,老袁我正缺個嚼用的血食,該也是伱的運數到了。” 徐行亡魂驚冒! 血食? 老泥鰍這裡,什麼時候被邪魔占去了? 他尚未從驚駭中回過神來,眼前畫麵鬥轉,便發現自己被那潭水所化手掌,硬生生抓到了一處幽暗水底洞穴之中。 徐行曾來過靈鰍洞做客,對於周圍環境並不陌生。 由黝黑怪石裹成的一處地下溶洞,半是水潭,半是潮濕空曠的溶洞空間。 內裡不似徐行的靈兵府,還有那許多凡間擺設,除了幾個他此前來拜訪老泥鰍之時,老鰍為了招待他,打造的石桌石凳之外。 也隻有溶洞正中,有一座半浸在水中,形似蓮花的奇石床座。 此座乃是那老泥鰍平日吐納修行的寶座。 往日徐行若來拜訪,必見老鰍化作原形,趴在上頭休憩。 可如今這蓮花石床之上,卻換了旁人占去。 入眼蓮花石床之上,一名頭發灰白,腦袋半禿,尖嘴猴腮的乾瘦老者端坐其上。 禿發老者上身赤裸,隻在腰間圍了一塊破爛粗布。 身旁,一根黢黑鐵棍直直插著,棍上還見一條泥鰍盤繞,一動不動。 而老者左手,微微抬舉,似乎操控著什麼。 等徐行看清這一切的時候。 老者左手正好虛空一握。 徐行頓時就感覺,自己被裹挾自己的潭水大手,朝那老者送了過去。 再回神,整個人已經被丟在了蓮花石床之前。 半個身子,浸在水中。 “嘿!年紀有些大了,皮膚還算細嫩,吃著當不乾柴。”低沉之中,又帶著幾分鐘罄般明穩的聲音入耳。 將徐行從驚異中震醒。 “這……你……”他嘴巴張了張,一時竟有些卡殼。 “還請前輩莫要嚇我這好友,他非是什麼惡人。” 就在這時,盤繞在黢黑鐵棍上的那條泥鰍,終是動了動,發出有些尖細濕啞的聲音。 “老泥鰍?你沒事?”徐行打了個激靈,目光落在了泥鰍身上,卻是認出了自己這位好友。 復又有些驚疑的望了眼禿發老者,問道:“這是個什麼情況?” “小泥鰍都不曾見過什麼人物,怎也敢認定這小道就是個好人?”禿發老者怪笑一聲,視線定在徐行身上,道:“不過老袁我借你這洞府暫住,這小道既是你朋友,我也不與他為難。” 徐行念頭百轉。 雖不知這禿發老者身份,但看到老泥鰍表現,知道這老者就算不是什麼好來歷,應當也不至太壞。 而且能讓老泥鰍這般乖順聽話,修為必是高過自己。 尤其當他瞥眼看到那一根黢黑鐵棍後,更不由想起早前在江心水底,與李鱗二人對峙之際,撞見過的那鬥法場麵。 他還記得那黑雲之中,正是有這麼一根黢黑鐵棍,每每總能將那幾道劍光掃開。 倘若這禿發老者身旁佇立的鐵棍,便是他之前見過的那一根。 老者身份,隻怕十分驚人。 顧不得地上深水,他忙拜道:“散修徐行,拜見前輩!” “你識得我這千江混鐵棍?”禿發老者看他表現,似有幾分意外。 徐行心下一凜,這般高人,修為高深,興許已經將他方才目光注意看在眼中。 他不敢隱瞞,忙將自己此前見過江麵鬥法的事情道了出來。 “原是如此,這般算來,你倒是與我有幾分緣法。”老者嘿嘿一笑道:“你既見過我與那幾個道門修士鬥法,有這一份因果。自身還是沅江之中的小小統領,也算有那麼幾分身份,卻是正好。” “老袁我如今遇到了難處,不好在這左近地界露麵,卻需個打探消息的僮兒,你可願意應下?” 徐行毫不遲疑,拜道:“能替前輩辦事,實乃徐行三生有幸,不拘讓我做什麼事情,都是絕無二話!” 禿發老者滿意道:“你倒是個機靈的,怪道這小泥鰍不曾見過什麼世麵,方才卻總說你的好話,叫我不要害了你的性命。” 徐行聞言,感念的看了一眼老泥鰍。 禿發老者怪聲一笑道:“不過你也莫這般便急著應下,你乃是沅江水脈統領,也算有幾分道門身份,半個沅江劍派的門人,但你可知我是什麼來歷?” 徐行忙道:“前輩法力高深,占了此間洞府,還這般客氣待我這朋友。隨手便將晚輩捉來,又不害我性命,必是有道高人。” “嘿!有道高人?我老袁可不是什麼有道高人。” 禿發老者冷笑一聲,撚了撚胡須,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又道:“你乃是此間水脈修行,還與那沅江劍派有些牽扯。可知道渾天江老魔出世,引得靈都、元江二派道門修行,來此圍剿之事?” 徐行心下微動,已經猜到了眼前老者身份,一時不免驚異。 不過他麵上沒有表露,隻是小心點頭道:“聽過幾分消息,隻聞那強人乃是靈都派浮黎祖師鎮壓,出世之際,還擊碎了浮黎祖師所留一件四時鎖仙袍。” “如今這沅江附近,還有兩派修士,為了仙袍碎片四處奔走。” “嗬!浮黎老兒!”禿發老者冷哼一聲,道:“你想必也猜到我身份了。” “吾名袁祁,乃是北方魔教修士,便是那些個道門修士口中的渾天江大魔。” 徐行心神一震。 雖然已經猜到了對方身份,但聽到人家直接表明出來,多少還是驚人。 卻聽袁祁又道:“我今要你替我奔走,便是要你借著統領身份,去探探那些個靈都、沅江二派修士的消息。” “怎麼?如今知道了我的來歷,可還願意接下此事?” 徐行眸光微顫,忙拜道:“一如晚輩方才所言,既已應下,自是絕無二話的。” “好!” 袁祁大手一揮,解開了徐行雙手束縛,更將他從水中隔空扶而起,豪爽道:“你既這般懂事,我老袁自不會虧待了你。” “那浮黎老兒所留四時鎖仙袍,雖不堪用,卻也算有幾分造化。” “你替我奔走,若是事情辦得盡心,我卻可教你個收寶的訣門,再指點你仙袍殘片去處,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