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在薛澤宇和鐘利星集中精力運營“規劃師助手”的時候，他作為學員的傳奇事跡終於在快學網校眾人的議論紛紛中傳到了尹總的耳中。 　　“那個你們之前說每天問幾十個問題的學員真的過了？” 　　尹總的第一反應也是不信，畢竟這樣的學員大多數都是三分鐘熱度，剛報了課就拚命學習，學了幾天就放棄，考不過也要發個動態，在社交平臺上秀一秀之前打雞血復習時整理出花花綠綠的筆記，說自己努力過一點都不後悔，看著勵誌，實際上連考試通過1%的努力都沒付出——演了一場戲，演完十分感動，而觀眾隻有自己。 　　答疑老師肖易點了點頭，把杜思思轉發過來報喜的成績單發給尹總：“不僅過了，還是高分通過，聽客服說這個學員谘詢時說是零基礎……我看他一開始提問時，確實不太懂一些基礎概念，但是學得很快，一定是下了苦功夫的。” 　　蔣敏兒剛剛從錄音室回來，聽到他們又在說那個學員的事，在一旁幫腔：“是啊是啊，真是太不容易了——尹總，要不要宣傳一下？這種例子好難得哦——有了這種一個月學課就考過的例子，那些學都沒學就說我們課有問題鬧著要退錢的學員就能閉嘴了……” 　　“敏兒。”尹總壓低聲音叫她一聲，快速的使了個眼色，這個心直口快的丫頭雖然沒有惡意，但講話不分輕重，班主任就在隔壁的辦公室，要是讓他們受了影響，在和學員對接表現出這種意思，可是要吃投訴的，“不過確實應該好好宣傳一下，錄個小視頻或者讓學員寫段話都行，給他返一半的學費吧，就說是樂學獎學金——到時讓銷售都發動態，也讓想報課的學員看看咱們課程的效果有多好。” 　　這樣一層層安排下去，已經時間不早了，剛剛結束一場直播互動的薛澤宇正準備休息，手機屏幕就亮了起來。 　　小思老師：同學，恭喜你通過考試！因為你通過的成績優秀，所以特別為你申請了樂學獎學金，方便分享一下你的備考經驗嗎？最高可以返還一半的學費呢（笑臉表情） 　　xzy0720：可以的，有字數要求嗎？ 　　小思老師：最好是錄一段15秒左右的小視頻吧，文字也可以，隻不過返還的學費會少一些，文字分享大概返還20%學費的樣子，所以建議同學還是錄視頻呢 　　薛澤宇激動了一下，15秒的露臉能掙五千塊？這性價比太高了！ 　　“出什麼事了嗎？” 　　“嗯，之前學城規課程的網校發來的消息，你看……” 　　鐘利星本來已經打算回家了，看他露出這樣的表情，又重新回到他身邊去，聽薛澤宇簡單講了始末之後，有點惋惜的搖頭：“澤宇，雖然他們很有誠意，但是這錢是真的不能掙，錄了這個視頻，無論以後你去哪裡講課講出名堂來了，快學網校的銷售都會說你是他們那裡學出來的，這個對你授課沒有好處的。” 　　鐘利星的擔心並不是沒有道理，事實上，許多網校的銷售都會有一套自己的話術，雖然不公開對外宣傳，但在說服學員的時候有奇效，這種小道消息往往是話術的一環，卻能真正打動對方，真真假假的信息套在一起，讓人不知不覺就心動買了課，也算是他們的本事。 　　薛澤宇在有關行業潛規則的判斷上聽了鐘利星的勸，畢竟她年紀輕輕，隻比他早畢業三年，如今就做到了項目負責人，出眾的能力和判斷力是必不可少的。 　　——隻是，就算現在脫離了交不出租金的危險狀態，他還是覺得這三千塊錢丟得冤啊！ 　　“以後會掙到的，現在放棄是為了走得更遠。” 　　鐘利星看表情就猜出他在想什麼，對他寬慰的笑著，她沒有多說什麼，畢竟薛澤宇是個聰明人，因小失大的事情他從來都不會做，她對這一點非常放心。 　　時間不早，她要是再不回去，地鐵都要停止運行了。 　　“這裡離地鐵站挺遠的，我給你打個車。” 　　薛澤宇看了一眼黑透了的天色，在手機上下了單，最近今天有寒潮，不僅外麵刮著大風，還冷得刺骨——他本來想留利星在家裡住一晚上，但是租住的房間太小，讓她在這裡委屈一晚上，還不如用出租車把她送回家，舒舒服服的睡覺。 　　司機很快到了樓下，鐘利星上車前抬頭看向窗口，沖薛澤宇揮了揮手。 　　哎…… 　　薛澤宇忍不住嘆了口氣，他總覺得利星這段時間拚命的程度有點過分，白天要正常上班，隻要晚上有直播，她一定會在下班後立刻趕來，幫他調好兩人網購的簡易設備和燈光，全程精神緊繃的盯著評論區，忙到深夜才回去。 　　出租屋上個租戶一定是個帶孩子的家庭，大部分墻都有蠟筆塗鴉的痕跡，隻有一麵墻比較乾凈，適合做直播的背景，兩人最初布置的時候花了一番工夫。 　　“要是我們也有一間正經的錄音室就好了，公司裡的那種。”鐘利星在用透明膠條固定補光燈時笑著開玩笑，“原本還不覺得……現在看他們那個講課水平，簡直是浪費那麼好的器材。” 　　那時薛澤宇調整了一下鏡頭的角度，讓畫麵中的自己顯得更加端正，開口回答她：“會掙到的。” 　　會掙到的——最近他們經常說這句話。 　　沒有多餘的花言巧語，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每一次說起都會讓心裡有種對未來的期待。 　　薛澤宇躺回床上，先說明自己不便露臉，寫了幾百字的備考心得發給小思老師，看時間差不多了，給利星發了一條消息。 　　薛澤宇：利星，到家了嗎？ 　　鐘利星：已經回來幾分鐘了，晚上不堵車 　　薛澤宇：晚安，好好休息 　　鐘利星：嗯，做個好夢（笑臉表情） 　　…… 　　每次直播之前，薛澤宇都習慣切換自己的賬號，給剛才直播生成的回放點個贊，他卻不知道，有個人在點開界麵時看到了他的頭像和最近點贊的內容，從而點進了“規劃師助手”。 　　傍晚時分，熊惠美趴在辦公桌上，在趕策劃案的間隙有些疲倦的看了幾眼手機想要打起精神，鬼使神差的點進那個視頻號，看到了薛澤宇授課的視頻。 　　有點過曝的打光、清晰度不足的手機拍攝、後麵是一麵白墻，畫麵中的人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邏輯清晰的講解著她完全不懂的內容，雖然對城市規劃的事情不感興趣，但熊惠美還是戴上耳機聽了一小段，有些入迷，還有點懷念。 　　可能是因為那是他的聲音吧。 　　這家快銷巨頭企業有服裝要求，每個人都光鮮亮麗，即使中午小憩過，下午上班前也一定會補妝——因此，熊惠美已經養成了習慣，每次出門前一定會化妝，本來就十分精致的五官顯得更加美艷奪目，讓人移不開視線。偶爾出去吃飯忘記摘下工牌，連火鍋店熱情的服務員都會在聊天時感嘆，這家公司的人果然與眾不同，處處都透著體麵。 　　可是誰又知道，在這裡上班累得很——主要是心累。 　　作為管培生，熊惠美要在公司內的各部門輪崗，一開始她不知道防備，小組展示上屢屢被人搶去功勞，分明拿出了不錯的點子進行文案設計，第一個月的績效卻被評了個C，主管在其他管培生有意無意的引導下認為她作為關係戶什麼都沒做，開會時的言語敲打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足夠讓她覺得委屈。 　　什麼關係戶？她隻是因為專業不符的問題無法通過初篩，讓遠親幫忙內推了一下，麵試和筆試都是她自己通過的，就被傳成這種亂七八糟的樣子。 　　熊惠美試著直接和主管解釋，但對方一臉驚訝的對她說：“May，沒有人這樣說你啊，你是不是有點太敏感了，其實我們公司的壓力是很大的，要學會適應才能快速成長。” 　　因為行業原因，除了技術部門，其他部門的職員80%都是女生——晉升機會有限，每年都會進新人，也都有老人會被淘汰，復雜的人際關係和激烈的競爭讓每個女人都變得尖酸刻薄，背後念叨著真假難辨的八卦，表麵卻帶著笑，親親密密的挽著手，說對方不光是同事也是朋友，人人都很浮誇，用華麗的語言修飾他們毫無意義的垃圾方案，偏偏領導就吃這一套，在天花亂墜的一頓吹噓後放慢動作鼓掌，找書苑www．ｚhaｏshｕyuａn．com 就好像他是選秀綜藝裡的評委。 　　熊惠美在這種無形的爭鬥中一度身心俱疲，想融入又學不會那副虛偽做派，今天下午剛剛和一個碎嘴又愛搶功勞的同事撕破臉，在辦公室吵了起來，被領導約談後趴在桌子上痛哭一場，都在想要不要辭職了，抬頭時迎上那個女人得意洋洋的眼神，反而激起一股鬥誌。 　　憑什麼是我走？這個賤人才是應該滾蛋的那個！ 　　熊惠美恨恨的想著，隨即不屑的對她翻了個白眼，既然合不來，那乾脆就不要強行融入了——她又檢查了一遍要展示的ppt，確認沒有問題後，用u盤備份、隨身攜帶，才放心的回家休息，這份方案明天要在早會上進行展示，比起虛無縹緲的炒概念，拿出真正被消費者需要的產品才是最重要的！ 　　走回家的路上，熊惠美開了流量聽著薛澤宇的課，在他開始說結束語的時候就退了出來，畢竟在直播結束時會顯示觀看到最後的人，她可不希望這個事被他發現，到時他要是因此得意忘形，那多欠揍啊。 　　兩人的不歡而散已經過去快兩年了，分明是一點小事，卻鬧到兩年都沒有和他說話的程度，如今想想，自己確實有點過了。 　　可是她熊惠美從小到大都沒有主動服過軟……但是幫一把看起來需要幫助的老同學不算服軟吧？ 　　——還不是時候呢，等發了年終獎，給他買一套適合直播的設備不就好了！ 　　熊惠美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拿出鑰匙開門，鑰匙扣還是當初兩人一起買的款式，棱角處已經有些圓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