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7月份,項目生產的箱梁達到了認證數量要求,在準備工作一切就緒後,製梁場經過了公司與局級審查。項目部正式向鐵總申請了梁場認證。 在通過了嚴格的試驗認證之後,橋梁生產終於進入批量階段,平行啟動的提梁站、運梁車和架橋機拚裝也接近尾聲,隻待進入調試階段。 一切完成後,工程才真正開始了橋梁的架設。仿佛啟動了一條製造、運輸、架設的流水線施工,項目漸入高峰期。 橋梁架設是個巨大的挑戰,安全風險極高。將近800噸重的橋梁須用巨無霸架橋機精準的安放到已經施工好的橋墩上,過程有非常多的工序協調配合和安全檢查確認,十分考驗細致和團隊協作能力。 項目部經過再三考慮,決定派我去監管這一安全至上的工作。然而,我並沒有架過橋,沒有實際經驗,如何監管專業團隊、如何讓人信服、如何確保安全順利地完成任務,這成了我必須麵對的課題。 經過反復思考,我的第一步計劃是實現同甘共苦。我開始與團隊成員一同上下班,同進退。這在其他地方容易做到,但對於架橋隊來說就異常艱難。沒用多久我就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露天環境下的架橋作業是高風險作業,一旦啟動就必連續作業,絲毫不能受外界的影響,哪怕是極端天氣。這就意味著晴天不能躲太陽,雨天不能避雨。 富陽夏季的天氣隻有大太陽晴天和雨天兩種選擇,盡管與作業隊其他管理人員和操作工相比,我是的崗位相對輕鬆,但卻在堅持了一周後,我的手臂和臉部被曬傷脫皮。曬傷後的前幾天,洗臉洗澡就像被灼傷了一樣疼痛。 經此一劫,我贏得了大家的尊重。至少從心理上沒有把我當外人了。 第二步是深入了解架橋的歷史和團隊。我開始熟悉每一位成員:電工小宋像孫悟空般機智的,貪玩搗蛋;行車司機老餘喜愛孤獨、卻最擅長爬橋墩;還有機長老張喜歡罵他娘,說話卻簡單易懂,自帶威嚴。 我甚至發現,連機長也有溫柔的一麵。一次休息中,我們用枕木墊著屁股,一邊抽煙,一邊閑聊,討論關於架梁工作的趣事。 尤其記憶猶新的是機長講述的1997年他在雲南山區架橋架設T梁的故事: 雲南的山巒疊翠,架橋的工程艱巨異常,常需建造百米高的橋墩躋身於雲端。在這樣的高度作業,設備的支腿必須牢固地安置於橋墩之上,而操作室與設備的主梁卻仿佛懸掛於無垠的雲海之中。 他記得那是自己首次跟隨師傅一同進入操作室。一望下去,那峽穀的深邃如同深不見底的黑洞,吞噬著一切光明。這一瞥令他感到腿部不由自主地顫抖,恐懼緊緊纏繞著他的雙腿,讓他再也無法邁出下一步。 在懸空的架橋機,操作人員不允許中途離崗。他們通常是在連續半天的工作後,在中午吃飯的時候才能離開操作室休息。即便是小便,中途也隻能站在操作室門前,凝視“銀河落九天”。 但對他而言,那一日恐懼的滋味如此濃烈,眼中隻剩下那懸崖峭壁下的無盡深淵,令他寸步難移,更是不敢探出操作室半步,以至於兩次尿濕了褲子。 聽他一說,我們笑得前仰後合,即使是他自己,也不禁被這段往事逗樂。 在熟悉工作流程與施工工藝後,我參考橋梁架設規範,擬定了風險控製表,並向大家征求意見。大家都隻笑笑,不說話。我一臉疑惑,心想難道這些內容還不全嗎? 後來機長解釋說:“他娘的,這架橋和其他作業不同,如果要對照條條框框來指引每一步,早他娘出事了。管理的關鍵是正確的指揮,默契的團隊配合,容不得任何一個崗位偷懶和出差錯。這中間的管理,是團隊的磨合,隻可意會不可言傳,是本無字天書。” 他的觀點讓我頗感驚訝,但思索間也覺得有道理,頗有啟發。 盡管我本意是進行監管,結果自己收獲更大。我開始仔細記錄每個工序的時間,為團隊提供參考,也為安全管理打下基礎。 此外我還向項目部申請政策,為團隊要到了按規定應該發放,卻因節省成本被忽略了的部分勞動防護用品。同時書麵記錄了架橋作業的艱辛,申請項目後勤團隊在夏季給工點送來清涼綠豆湯、西瓜以及防暑藥品。 逐漸地,年輕的我在這個身經百戰的團隊中竟建立了一定的威望,而這一切,並不僅僅因為我的身份。它來自於那份無我、隻為團隊著想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