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十八排”的路上，楊辰感覺到比剛才上山時輕鬆多了。 　　可是，好景不長，幾百米的道路很快就要走完。 　　接著，就是走下山的道路了。 　　“爺爺，都說走到‘十八排’就走得一半的路程了，那麼，剩下來的七公裡多路程，不再需要走與上山一樣長的時間了吧？” 　　“你又錯了，你不知道有一句話叫做‘上山容易下山難’嗎？其實，要說起來，下山比上山還要花更加多的時間。因為你會擔心摔跤，而上山的時候隻有‘打滑’，而不容易摔跤！” 　　“哦，原來是這樣的。” 　　“你這麼快就忘了嗎，我們開始上山不久的地方，也就是萎國士兵軍馬摔死的地點。你也看見了那裡的地形，他們的軍馬就是在下坡時失蹄摔死的，那就是很好的例子。” 　　“爺爺，你分析得挺到位的。” 　　“不是挺到位的問題，我說的是事實。” 　　“那意思是說，我們下山要提起十二分精神才行。不然，就很容易摔跤，是嗎？” 　　“是的！” 　　楊辰在心裡盤算著，再過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就可以到達姑姑的家了。 　　楊辰長這麼大，從來也沒有來過姑姑家，不知道她的家會是個什麼樣子？ 　　對於表弟表妹們的情況，他更是一無所知。 　　楊辰也覺得奇怪，從小到大，每年的大年初二，都是姑姑回來看望自己的父親和哥哥。卻從來不見姑丈以及這些表弟、表妹們回來看望外公和舅舅？ 　　這其中，爺爺、父親、姑姑和姑丈四人之間，一定會有什麼隱情？ 　　所有的種種答案，隻有通過爺爺的口中，才會弄個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爺爺都一大把年紀了，很多事情，如果再不向他探明，恐怕以後也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於是，他決定從爺爺的身上尋找突破口。 　　“爺爺，這條山路這麼難走，我們兩個都是男人，走起來都覺得那麼吃力。何況姑姑是一個女的，難得她每年都是一個人走回來，那麼誠心地來看你，真是難為她了。” 　　楊辰試探性的向爺爺引出了話題。 　　“楊辰，有些事情，本來不應該對你說的。現在，你也已經是成年人了，對你說說也無妨。然而，這屬於家事，不出去張揚就好。” 　　爺爺把話說得很委婉，謹慎。 　　楊辰從爺爺口中得知，父親對於自己這個唯一的妹妹嫁到這樣一個窮山惡水的山角落裡麵，一直是耿耿於懷的…… 　　事情還得從楊辰的父親當兵那時說起。 　　五十年代末期，楊辰的父親應征入伍三年。 　　然而，就在他服役的三年時間裡，家裡麵發生的情況他一點也不知道。 　　父親每次給在部隊的兒子去信，都是報家裡麵平安。 　　唯一多次提起的，就是你服役期滿後，一定要復員回家鄉。 　　這樣的理由是，你在外麵當兵三年，母親在家裡麵抹了三年的眼淚。 　　楊辰的父親當時在部隊服役，也是挺忙的，哪裡有時間去過問緣由？ 　　家裡不是有父親，還有一個妹妹在陪伴著她嗎？ 　　自己服役，也不是戰爭年代，更談不上有什麼生命危險！ 　　而母親，為什麼會在家裡暗自抹了三年的眼淚呢？ 　　這個答案，直到他復員回來後，才徹底地揭開。 　　原來，在楊辰的父親當兵期間，就有“熟人”進到桐響的瑪村楊家，以媒婆的名義，將15歲的姑姑“拐”出去給別人做老婆。 　　所謂的“媒婆”，拿到人家給的‘好處費’後，很快就人間“蒸發”了。 　　姑姑不僅一個像樣的婚禮都沒有辦，就連一分錢的彩禮也未曾見到。 　　娘家也無需置辦嫁妝。 　　就這樣，一個辛辛苦苦養大的黃花閨女，就這樣白白的“送”給了人家。 　　兩年多的時間過去了，這個“失蹤”的女兒也是杳無音訊。 　　楊辰的奶奶每次托熟人去打聽情況，得到的答復都是一個口徑——那邊的地多，她在幫助人家耕種。她很忙，走不開，交通不便利…… 　　得到這樣的答復，奶奶的精神都快要崩潰了…… 　　她每天除了望穿雙眼，盼子歸來，她還能做什麼？ 　　三年後，楊辰的父親服滿兵役回來。 　　當他走進家裡，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母親因為想念子女導致過度焦慮，最後導致日久成疾。 　　她整個人睡在破舊的床上，就剩下了一口微弱的氣息。 　　一進到家門口，楊辰的父親馬上把行李扔到一邊。 　　他快步地沖上去，抱住了氣若遊絲的母親。 　　他把母親緊緊地摟在了自己的懷裡…… 　　奶奶很吃力的睜開雙眼說道： 　　“國平呀，三年了，終於把你盼回家了。我以為自己眼睛一閉，再也看不到你了。沒想到，我每天燒香拜佛，老天爺還真的是開眼，還是讓我能夠再見到你。” 　　奶奶說完，兩行渾濁的眼淚，不受控製地從她乾枯的眼眶裡一滴一滴地往外流下來…… 　　楊辰的父親幫奶奶擦去淚水，把她靠在床沿邊。 　　他給母親倒了一杯水。 　　母親伸出乾瘦如柴的雙手，接過了兒子遞過來的水杯，一口一口地喝下去。 　　良久，母親的臉上慢慢恢復了血色。 　　也許，是兒子的歸來和撫慰，讓她又看到了對活下去的欲望！ 　　半個多小時後，母親的精神狀態比剛才好多了。 　　從母親的口裡，他了解到了更多關於妹妹的信息…… 　　“國平，你妹妹說是‘嫁’智金那邊，兩年多時間了，也不見她捎回一丁點的信息，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媽，這些事，你不用再操心了。我現在已經回來了，後麵的事情我會慢慢地搞清楚的。” 　　“但願如此吧！隻是我覺得我們楊家含辛茹苦地養大了這麼一個黃花大閨女，找書苑 ｗww.zhaｏｓhuyuan.com 就這樣‘拱手’地讓他們占了便宜。說起來，心裡難受啊。” 　　“媽，我知道你心裡的苦楚，我回來了，以後我們的日子會慢慢地好起來的。” 　　“國平啊，你是我唯一的兒子，對你我也不怕說，我恐怕撐不到你結婚成家的那一天了。這輩子，我是沒有福分看到孫子出生的了！” 　　母親說完這話，幾滴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看到母親那悲觀絕望的神態，兒子國平心如刀絞。 　　他極力地安慰著自己的母親： 　　“媽，你才五十多歲，乾嘛，乾嘛這樣悲觀呢？如今是新社會了，你得的又不是什麼疑難雜癥，現在醫學那麼發達，你這種屬於很常見的疾病，哪有治不好的？” 　　楊國平認為母親得的是一種“心病”。 　　三年來，家裡發生了太多的變故，父親每天又要出去做一下小生意來維持家用，妹妹又光明正大地“失蹤”。 　　一個本來好好的家，就這樣被弄得徹底的垮塌掉了…… 　　看到兒子不相信自己所說的話，母親打算與楊辰父親“打開天窗說亮話。” 　　“國平，我剛才和你說的話都是真的，你要盡快地找一個女人回來成家。我們楊家的香火，就靠你來傳了。”…… 　　當時，自己的母親說這句話時，國平以為她是隨口說說而已，沒想到，那竟然是她留在世間上的最後幾句話。 　　沒多久，她便溘然長逝…… 　　幾個月後，剛好外麵招工。 　　楊辰的父親卷起了包袱，毅然地離開了那個傷心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