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十月初。 吹大洋性季風的芬卡列裡,每天依然能夠維持十多攝氏度的最高溫,室外活動,隻需要在內衣外套一件夾克。 陸地上而言,確實是這樣。 隻不過,這次慘敗,好幾架轟炸機在峽灣上空被擊落,有許多倫保士兵跳傘,降落地點無疑是峽灣的大海中。 他們很幸運,不會成為敵軍俘虜。 不幸的是,這種氣溫條件下,浸泡在海水裡,許多人根本熬不過一晚,就會失溫,接著喪命。 所以,若是有的選,絕大多數人,寧願跳傘降落在敵占區,成為俘虜說不定還能逃回來,一旦在茫茫大海中失溫,那真是神仙來了也救不活。 訓問結束,書記官立刻將結果上報部隊高層。 倫保部隊高層也很快作出決定,往峽灣上派出救援飛機——這是後勤部門救援組的任務。 當搜救運輸機連夜起飛,布蘭登和本尼斯正在借酒消愁,兩人坐在獅-Ⅲ的機翼上,是今天返航的‘甜心女孩’。 灌下一大口酒,本尼斯將空酒瓶狠狠砸在地麵上,發出‘乒鈴乓啷’的碰撞聲,這無疑是個金屬酒瓶,可見這瓶酒價值不菲。 “亞登,你說,能救回來多少人?” 布蘭登深吸一口卷煙,一指長的煙卷消失了三分之一,吐出一片白茫茫,才緩緩開口:“一個,甚至沒有,除非發生奇跡。” 根據返回者們訓問記錄,峽灣遭遇敵人的時間是正午左右,戰鬥持續四十多分鐘,從接觸到敵機燃油耗盡離開,至少有十幾名友方單位,被目擊到跳傘。 救援組晚上八點出發,飛到峽灣怎麼也得兩個小時,那時,距離幸存者跳傘已經過去十小時,在這十小時中,冰冷的海水會不斷蠶食幸存者們的體溫,最後將他們的生命無情的吞噬。 最終能有多少人在低溫中活下來? 即使真的有人活下來,漆黑的夜晚、一望無垠的海麵,想要找到幸存者也是大海撈針,或許連屍體都沒法帶回一具。 “可惡!” 本尼斯已經打開第五瓶酒。 軍營裡不允許喝酒,但飛行員們總有各自弄到酒的渠道,長官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布蘭登起身,一把躲過本尼斯手上的酒瓶,給自己灌下去一口,隨手一甩,空酒瓶就消失在寂靜的夜色裡。 “這酒喝著真不爽!” 手雷外形的酒瓶,內膽體積隻比乒乓球大一點點,確實沒法讓人喝到爽快。 發泄抱怨完,布蘭登再次掏出一支卷煙,用機械打火機點燃,小口小口的吸著。 “亞登,你說,這種事什麼時候會輪到我?” 長久的安靜,本尼斯打破沉默,這個問題似在詢問好友,實則是對自己靈魂的拷問。 這種事單指犧牲。 本尼斯很清楚問題的答案,很簡單,隻要一個詞組就能回答:下一次。下一次任務就會犧牲,即使順利返航,犧牲時間依舊是下一次任務。 “人固有一死,或早或晚、或平靜或悲壯、或渺小或偉大,但無論如何,都沒法避免……” 兩人就安安靜靜的坐在機翼上,吹了一晚冷風,什麼時候睡著的也不知道。 直到第二天,被機械師叫醒。 “長官,醒醒長官!” 布蘭登茫然睜開眼,很快反應過來,整了整衣服,跳下三米高的機翼。 礙眼的人離開,機械師開始工作,十分鐘不到,就將機翼上一片外殼拆卸掉,檢測機械受損情況。 今天,布蘭登應該要執行任務。 隻是99大隊隻剩下8架轟炸機,3架需要大修,2架在機庫中幾乎屬於半報廢狀態,隻有3架可以上天。 轟炸任務便被移交給87大隊。 20架轟炸機、40架作為護航的戰鬥機,早就在淩晨四點出發,想必此時應該快要抵達任務目標。 抬起頭,作為護航的戰鬥機群,剛好出現在布蘭登視野中,接著就見它們編隊、盤旋,在地麵塔臺指揮下,有序降落。 “嘖,還不如不要護航呢!” 本尼斯咂咂嘴,開口吐出一句不大中聽的大實話。 倫保空軍目前有三種戰鬥機在役。 駐紮芬卡列裡空軍基地的部隊,配備工蜂-Ⅱ型,特點在於小巧、靈活、速度快。 正麵戰場上,工蜂-Ⅱ可謂是所向披靡。 但完全不適合用於轟炸任務的護衛機。 護衛機要求並非靈活,也不要求速度,唯一的要求隻有續航能力,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工蜂-Ⅱ滿油箱狀態下,最長隻能持續飛行5小時,全速飛行不到3小時。 也就意味著,每次獅-Ⅲ執行轟炸任務,護航機群基本上飛行到半路就不得不返航,甚至隻有三分之一的路程,這點距離,都還沒能進入敵占區呢。 “哈,別抱怨啦,我們至少比聯合部隊和本土部隊幸運。” 至少脫離了護航機群,獅-Ⅲ還能夠具備不錯的反擊、作戰能力,完全可以當做重型戰鬥機來用。 不像菲拉斯和芬卡列裡。 這兩國的轟炸機完全就是個飛在空中的鐵棺材,除了能夠投彈,就是個活靶子。 所以聯合部隊和本土部隊每次都是趁夜飛到敵占區,清空彈艙,也不管轟炸是否有效,火速返航——這兩國,轟炸部隊飛行員犧牲可能性極小。 所以,戰場上有一條很明顯的鄙視鏈。 明麵上,本土軍飛行員看不上聯合軍飛行員,認為聯合飛行員技術菜,這雙方飛行員對上增援軍飛行員,每次都是冷嘲熱諷。 回到吉普車上,布蘭登和本尼斯兩人並沒有驅車,從機場返回軍營駐地,他們昨夜來到機場,並不是愛好吹冷風,而是等待救援運輸機回來。 即使知道有人幸存的希望渺茫,但作為99大隊唯二空軍少校,99大隊所有人都可以算二人的下屬,他們還是心存幻想,萬一真的有奇跡發生呢? 等到陽光終於刺破雲層,驅散初冬早上蒙蒙水霧,東方空中兩架螺旋槳運輸機終於出現在基地視野中。 “皮斯托,他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