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女人這麼打扮,不但會讓人覺得俗氣,還會讓人覺得累贅。但是他身材高挑,一張麵孔猶如新月,斜飛的桃花眼風情萬種,眼角一點朱紅的淚痣,搭配滿身華麗衣飾,反而是令人不敢正視的明艷華貴。 “哎喲,我的祖宗啊,你不是在服侍薛大人嗎?怎麼中途就走了?”老鴇急得跺腳,連忙過去拉起南風,卻被她不耐煩的甩脫:“以後這種老貨不要帶來見我。” 她的聲音低沉沙啞,雖不及尋常女子的柔媚,卻別有一番風味。老鴇怒道:“吳侍郎你也不滿意,薛大人你也不滿意,你真當自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嗎?我告訴你,今天你非得把薛大人伺候好了,否則我——” 南風回頭瞥了她一眼,眼神猶如寒冷的鋒刃,頓時斬斷了她未出口的話。紀昀也被看得心頭生寒,暗道好利的一雙眼。她的目光在房間裡賺了一圈,好像才注意到屋裡還有個人,佯作驚訝道:“這又是誰?” “這位是紀知縣。”老鴇乾巴巴的說,“來向你打聽梁少康的事。” “知縣?”南風從頭到腳打量紀昀,露出興致盎然的神情,紀昀微笑道:“南風姑娘,能耽誤你一下嗎?” “也罷,我就陪你一夜吧。” 紀昀沒想到南風答應得這麼痛快,一時倒有些意外。醉香樓地方不小,後麵是個院子,中央一汪碧水,三麵散落幾處房舍。南風的房間就在靠東的兩層小樓上,屋內窗明幾凈,沒擺幾樣什物,甚是素雅,隻在門口放了扇屏風,四麵美人繡,小楷各寫了首懷古,字跡眼熟。 “我來找南風姑娘,主要是為了打聽一個人的下落。”紀昀問道,“姑娘可曾聽過梁少康這個名字?” 南風怔了一怔:“認得,他是我的舊相識。” “聽說他與祝小姐逃家後被祝家人抓回來打成重傷,也是你在照顧他。” “都是苦命人,同命相憐罷了。”南風垂下眼眸,“他的屍骨也是我收的,也算全了我們的一場情分。” “他葬在哪裡?” “紀大人,您坐在我的房間裡,不會隻想和我討論這種煞風景的話題吧?”南風避而不答,起身給紀昀倒酒,她的十個指頭都染著鳳仙花汁,濃艷得像要滴下來一樣。紀昀身段高挑,但南風竟然比她還高出半頭。屋裡點著熏香,南風身上飄蕩著清雅的海棠香氣,和酒香混合在一起,令人陶然欲醉。聞到這香氣,紀昀腦中驀然閃過破廟中自稱祝南笙的女鬼,她注意到他的十指雖然保養得猶如蔥管,卻比尋常女子的手更寬大,她趁著端酒杯的工夫飛快的摸了一下他的指縫和虎口,果然都生著習武之人特有的厚繭。 她正想追問,南風豎起食指貼在她唇畔,柔聲道:“我這兒有個規矩,一旦進了我的房間,就不要再提公事。大人若有疑慮,不妨明日再說,我必定知無不言。” 紀昀見他目光誠摯,隻得暫且接過酒杯。南風笑道:“這酒是我一位朋人找遍天下帶來的佳釀,紀大人不妨猜猜是什麼酒?” 紀昀早就聞到這酒異香撲鼻,拿了杯子在手裡,隻見酒色淡黃,其味香中微帶辛辣。淺酌一口,入口卻辛辣味全無,片刻後就覺腹中溫暖,血氣活絡,心中便有了計較,笑道:“既然是找遍天下來的好酒,勢必不凡。我且猜猜看,酒香百裡,味帶苦辛,色如薄金,活血舒脈,莫不是樂府中提過的鬱金酒?” “不錯,正是樂府中說的:鬱金酒,鳳皇樽。回天睠,顧中原!”南風撫掌笑道,“好酒遇上有緣人,當浮一大白!” 紀昀見他生的美艷,言語之間卻頗為豪氣磊落。紀昀雖不耽美色,卻也不是拘泥酸腐之人。偶爾放開心懷形跡,享艏一下如此美人的招待,和一個有智慧,擅詞鋒的美人聽琴吟詩,學一學風流名士做徘,也未必不是快意之事,當下便笑道:“美人勸酒,我要是再拒絕也未免太不解風情了。” “紀大人果然是名士。”南風笑道。此酒產於洛陽道,以鬱金根莖釀成,不止異香撲鼻,還有和血散瘀、行氣解鬱的功效。縱然不好杯中物,紀昀也不由得多喝了兩杯,南風道:“紀大人是哪裡人?” “建州人。” “真巧,我也是建州人。建州人傑地靈,又臨近首都,大人為何會來這蜀中偏僻之地任職?” “我年紀尚輕,在地方上長長見識,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為百姓做點實事也是好事。”紀昀不動聲色的把他的話擋了回去。她本想起身,身形卻晃了一晃,南風連忙起身扶住他,被紀昀帶的腳下踉蹌,兩人一起栽倒在床上。 紀昀的滬吸陡然急促起來,南風壓在他身上,吐氣如蘭。兩人麵貼著麵,鼻尖挨在一起,她甚至能清楚的嗅到南風身上脂粉的香氣,紀昀忽然變了臉色,心跳陡然急促起來,伸手推開她:“姑娘,請自重。” 南風一愣,隨即捂嘴輕笑起來。他伸手撩開她臉上的一縷長發,把嘴唇貼在紀昀耳畔,吐氣如蘭:“大人,我可是風塵裡打滾的粉頭,我有什麼好自重的?大人不想與我風流快活嗎?” “人各有誌,此事不可強行為之。何況紀某不過是個七品紙麻官,每月俸祿隻有二十石,你的一夜我可買不起。” “我仰慕大人的才華學識已久,如今總算有機會和大人親近,隻願為府中婢女,荊釵布衣,日夜給大人伺候筆墨。” “聽聞南風姑娘眼高於頂,將無數貴胄子弟拒於門外,紀某出身寒微,資質平庸,實在沒有值得姑娘高看之處。” “資質平庸?”南風笑道,“紀大人太謙虛了。當年你年僅十六就高中狀元,名動京城,跨馬遊街的時候,不知多少思春的姑娘都被你迷得瘋瘋癲癲,死去活來呢。” 紀昀沉茉了片刻,苦笑道:“我還以為這些陳年舊事早就被人忘了。” “我可是早就聽說過大人的名字。”南風道,“都道紀大人貌比潘安,才華橫溢,要是能與您春風一度,我也不枉此生了。”